我之所以成为大哥,是因为比你们多读了几年书。——大哥宋语录
涛哥说自己有七条内裤,每天换一条,而且还都是迷你型的,只是图案不同而已。大哥宋的话比较绝:“哪块儿不一样,是不是上面印着星期几啊?”
走光的那天,涛哥穿着一条白色内裤,上面印着一只卡通米老鼠,性感得有些变态。
涛家嫂子说,日光灯划亮的那一刻,她虽然看不清楚这个人的样子,但却一眼就喜欢上了涛哥内裤上的米奇,“我感觉到穿这样内裤的男人,绝对是一个浪漫的男人”。
涛哥也不无骄傲地说:“内裤不仅仅是用来穿的,而且还是用来泡的——泡妞,你懂吗? ”
其实在我们看来,涛哥之所以搞定了“狐狸精”,内裤仅仅是表面现象,真正起决定作用的,除了他那张空前绝后的嘴以外,还有大哥宋——他不但为涛哥扫清了爱情道路上的障碍,而且还为涛哥发起对涛嫂的爱情攻势提供了充分理由,为此他还付出了自己的身体。
告示板上铺天盖地的海报告诉我们一年一度的新生篮球赛将要在下周拉开战幕。按照以往的惯例,在比赛中要挑选表现突出的队员进入学院队甚至是校队,这是每一个篮球爱好者都梦寐以求的事。大家都很清楚,一旦入选了院队或者校队,那可是相当拉风的事,不但可以多一点泡妞的机会,考试的时候还可以得到适当照顾,大大降低被抓补考的概率。
“师大这片林子可比咱家大多了,有能耐的鸟儿到处都是,咱哥俩儿要不找个机会出出头,只怕永远都是垫背的。”阿猪为了要让我充分发挥水平争取挤进院队,特意跑过来千叮咛万嘱咐。
阿猪的话我认为很对,这些天听到过不少关于补考的传说,虽然大家都不会为那几个补考费呕心沥血,但这种丢面子的事还是少沾惹上身才好。后来几个学期考下来,某些人对此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尤其像大哥宋这样几乎年年榜上有名的补考专业户,更是很不以为然:
“我觉得最快乐的事,就是咱们学校的补考费真的很便宜,别的学校都是300大元一科,而咱们学校才50块,不知道三科以上能不能打个折扣。”
阿猪的不请自来破坏了涛哥闭灯观吻的好事,当然免不了要被他污辱几句,后来受不了哥几个七嘴八舌的攻击,干脆甩了句:“把门关好,你们继续。”然后真的关严了门,颠儿颠儿地走了。
阿猪走后,哥几个正准备洗洗去睡,寝室的门“咣当”一声被人大脚踢开,各怀心事的几个兄弟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被这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吓得呆立当场不知所措。尤其是涛哥,估计是贴在玻璃窗上的高难度动作让他消耗了很多体力,此时他正在很努力地打着一个哈欠,却在这巨响之下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老旧的木板门很结实,在这种撞击之下并没有粉身碎骨,而是撞到墙之后在力的反作用力下还悠了回来,坚挺地把发力之人挡在门外。若在平时,这个滑稽的场面肯定会让哥几个爆笑如雷,可是今天却没有一个人敢笑出声来,只是强忍着笑意红头胀脸地望着门外,直勾勾地等待着将要发生的事情。
和所有人预料的结果一样,门再一次被踢开。很显然,发力者这一次很注意了踢门的力量和技巧,所以把门踢开得恰到好处,做到既大敞四开,又没有反弹回来。透过洞开的门,我们看到一个怒气冲天的彪形大汉。
大汉得有一米九十多的高度,穿着又肥又大的运动短裤,光着上身,肩上搭着一条汗衫,虎背熊腰的身板,浑身的腱子肉,特别是肱二头肌的条状肌肉上面还爬着几条虬劲的血管,看上去孔武有力,一副十足的猛男模样。
哥几个眼睁睁地看着这猛男横着身子晃进门来,用一种很不屑的眼神把或躺或立的几个兄弟挨个巡视了一遍,然后大喝一声:“刚才谁他妈的趴在窗户那儿瞅我对象啦?”
敢情这位膀大腰圆的汉子就是连续几天在我们窗前表演热吻的男主角。
我们这帮刚刚走进大学校园的新生蛋子,哪个见过这种架势,好半天愣是没人敢动一下,都呆呆地定在那里一言不发。
猛男等了半天没人回应,于是不耐烦地破口大骂,从原始时期的祖宗骂到两千年后的子孙,所有人的女性亲属都被他口头问候了一遍。大家都感觉愤懑不平,又偏偏不敢做些什么。
最后猛男骂累了,居然做了一件很能引起公愤的事,他一把揪起瘦小枯干的二哥,抡起他那蒲扇似的巴掌准备行凶,那架势摆明了要杀一儆佰。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说话:“操!够啦!”
这简直就是天外来音!
没想到后面还有一句更猛的:“你他妈的给我滚出去!”
猛男似乎没有想到此时此刻还会有人见义勇为打抱不平,也被这凭空里袭来的几句话惊呆了,环视了好半天,才发现在他的头上,有一个人正凶神恶煞地盯着他看。
这个人,就是大哥宋。
“喂,就是说你呢,再不滚,信不信我劈了你啊!”大哥宋一边嚣张地对着大汉扬了扬下巴,一边伸手到枕头的下面摸索着什么。
大汉呆了整整有十秒钟,正要有所行动,却见大哥宋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把刀来。刀虽不大,切水果的那种,却也异常锋利,在日光灯下渗出一道蓝光。就是傻逼也能明白,这样的刀虽然不能要人性命,可如果白刀子进去也绝对是红刀子出来。
既然大哥带了头,哥几个再也没有坐以待毙的道理,大家纷纷从自己的床铺上蹦下来,抄起家伙准备战斗。我抽出了裤子上的皮带,老尕也拎起了板凳,最勇敢的是三哥,非常有创意地从床下抽出新买的塑脂洗衣板,时刻准备着一板子拍过去。
猛男看到我们兄弟几人都动了火气,尤其是大哥宋的刀子更有绝对的心理震慑作用,这才感觉到“点子”有些“扎手”,立马决定“风紧扯乎”。汉子急忙撒开二哥,没头没尾地扔了一句:“你们等着,这事没完!”转身慌乱而去,匆忙中还被自己的拖鞋绊了一下。
很长一段时间以后,我们才从涛嫂那里知道猛男是体育学院练健美的,是涛嫂的乡党,苦苦追求了她半年无奈应允,没想到两个人才刚刚发展到接吻阶段就被涛哥从半路杀将出来,横插了一杠子。
猛男名字很不容易记,没过多久就被忘在脑后,但是我们都记住了他那身腱子肉,所以我们一直都叫他肌肉男。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几年后,肌肉男又还给涛哥沉重一击,正回应了当年“你们等着,这事没完”的那句话,只可惜当时我们都没有在意。
大哥宋叫宋秋文,并不是那种刀头舔血混生活的打手,恰恰相反,他总认为自己应该是个医生。
大哥宋的父亲是一位农村走屯串户的赤脚医生,尤其擅长的是妇科和儿科。他从小就跟着爹背药箱翻药书,耳濡目染地学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特别是对女性的生理知识掌握精深,这让涛哥受益匪浅,直接撮合成了他和涛嫂之间的爱情。
大哥宋头脑有些钝笨,平常人一个小时所能记住的知识,他要花费一天的时间才能掌握。读到高三时没能考上大学,干脆从高一开始重修,再一次读到高三时只考了个专科,恼怒之下再返高三苦读。用他自己的话就是:“三进山城,终于啃下了师大这张通知书。”
凭着比我们多念四年高中的经历,当之无愧地成为我们寝室的大哥。
大哥宋是一个很好的人,四年里他总是像亲人一样,考虑得很周到,照顾得很细致。他从不像我们这样由于精力过剩而到处惹是生非,总是对我们很宽容很爱护。谁喝多了都是他扶上床盖上被子,谁心情不好他总能想到买几瓶啤酒对着吹……正是因为他的耐心和关照,我们才可以在离家千里之外的地方仍然感觉到家的味道,才可以在无所事事的日子里真正学到了一些东西,包括做人的道理。
有这样的一个好大哥,我们都感觉到幸福。
大哥宋凭借一把小刀吓跑肌肉男的故事,在我们的心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但在以后的四年里,我们再也没有见到大哥宋有过任何的过激行为,所以我们总是想不通,当年究竟是怎样的力量促使他能不畏强暴地站出来,像一个真正的勇士,敢于面对浑身肌肉的猛男。
“大哥,你当时那是真酷,牛得都神啦!”
“呵呵,哪里哪里,我也怕。”
“大哥,你说几句话他就怕你啦,你真想扎他个卵蛋样吧!”
“我哪有那能耐啊,我也吓哆嗦了呢。”
“大哥,你那时候在褥子底下咋能摸出刀来呢,你为啥带家伙来的?”
“操,那是我坐火车来的时候削苹果皮的,当时我他妈的也害怕,寻思咋也得弄个防身的家伙……”
自从肌肉男落败而逃之后,兄弟们草木皆兵地过了好几天。那段日子大哥宋给兄弟们下了死命令,武器不离手兄弟不落单,如果一旦发生事情,能打则打,不能打就要挣了命地往保卫科跑,“安全第一啊!”大哥宋说。
日子风平浪静地过去了,肌肉男从此再没有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之内,就在大家刚刚要喘口气的时候,涛嫂却在一个午后不期而至,彻底搅乱了涛哥的生活。
涛嫂有一个很女人味的名字叫作武丽晶,人送绰号“狐狸精”。涛嫂和涛哥同岁,却要比我们高出一届,在外语学院学习日语专业,这让人很是琢磨不透,中国人学习英语还情有可原,毕竟这是和国际接轨,但学习日语就很让人费解,难道是为了将来总攻东京做语言准备不成?对于这一点涛嫂从来不做解释,只是对我们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什么都不用学,只要会一句“花姑娘死啦死啦的有!”足矣。
涛嫂为人古道热肠,性格极为开朗泼辣,属于敢爱敢恨敢作敢当的那种人,也正是因为这种性格,才最终导致了她和涛哥的悲剧。涛嫂曾是外语学院的“五朵金花”之一,当年追求者甚众,都是因为受不了她这种火辣辣的性格而退缩,只有肌肉男仗着自己身板壮实差一点修成正果。涛嫂很浪漫,也有着外语学院女生独特的细腻情感,无时无刻不在寻找一切可以制造浪漫的机会,正因为如此,她才一眼喜欢上涛哥的内裤,然后又爱上了诗人涛哥。
涛嫂闯进我们窝的那一天下午正赶上军训结束,五连在飞扬的尘土中踢了一百米正步后,顺理成章地夺取了精神文明奖。战友们彻底解放,只等短暂的休整过后,正式开始自己的大学生涯。
为了表达重获自由和新生的喜悦,兄弟八人每人打了一份菜集合在一张餐桌上聚餐。一番狼吞虎咽之后,只剩下一盘酱拌豆腐还幸存在大哥宋的菜碟里面,于是乎几只凶狠无比的勺子同时向这块白白嫩嫩的豆腐发起了总攻。大哥宋眼看着自己的豆腐一瞬间被压辗得粉碎,又迅速被人瓜分,立刻大吼一声:“给我留点儿,我要吃渣——!”这声音虽然不是震耳欲聋,但也足以让全食堂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当时就吸引了无数满含着迷惑、兴奋、质疑和唯恐天下不乱的眼光纷纷泼洒过来。哥几个一看大事不妙,马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猫着腰开溜,只有孤零零的大哥宋一个人坐在那里无比尴尬。
祸不单行是一种机遇。倒霉的大哥宋在这一天居然真的就碰到了这种机遇,在从食堂返回寝室的路上,大哥宋又无比幸运地遇到了一股妖风。据目击者回忆,这股妖风最初的时候只是一股微风,大概形成于六号公寓前面的小广场,行程至距离食堂大约二十米的位置上就成长为旋风。这股旋风其实并不猛烈,从食堂出来的同学们都成功地避开了它的奔袭侵扰,只有满腹郁闷低头赌气的大哥宋没有注意,当场被它卷了个严严实实。妖风把大量的尘埃和垃圾物裹在大哥宋的身上后,扔下灰头土脸的大哥宋钻进了食堂对面的树林,很快被化解于无形。
刚刚走进大学校门的大哥宋还很讲卫生,这与后来他的所作所为判若两人。大哥宋在洗浴中心排了很长时间的队才找到一个淋位,然后很成功地避开了滑倒或者停水这些天降奇祸,胜利地返回了寝室,并且灵巧地爬到自己正对门口的上铺,顺利地脱掉了无法继续胜任工作的内裤。
对于不同的人来说,时间是按照不同的方式来流淌的。就在大哥宋完成自己的这些工作的同时,住在南区七号公寓的一名叫作武丽晶的女同学也完成了以下这些工作:首先她对肌肉男表达了从此不再保持任何关系的坚决立场,理由是这么一个大块头居然连新来的几个小男生都摆不平,将来难成大器;其次她决定亲自到五号公寓的102寝室走一趟,目标是找到那个穿着米老鼠内裤的小男生,再用自己的伶牙俐齿好好地修理他一顿,以消除内心这股怨气;最后她成功地避开了门卫的监视,胜利地进入到五号楼,灵巧地绕到102寝室的门口,顺利地敲“开”了寝室的门。
需要注意的是,武丽晶同学并不是敲“响”南区五号楼102寝室的门,而是敲“开”。自从肌肉男凌门一脚踹开我们的窝门后,这块老式木板门就变得异常乖顺,只需轻轻一碰就会“吱扭”一声洞开,所以本想敲一下门打声招呼的武丽晶同学的手指刚刚碰到门边还没有发力的时候,这扇门却神奇地打开了。这事情看着有点像阿拉伯故事里的芝麻开门,可武丽晶同学即使睡到昏迷不醒也不会梦到自己敲开门后,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如此不可思议的一番景象。
有人说世界是由无数个巧合构成的,也有人说世界上本没有巧合,只是无数的前因结合在一起所造成的一种后果。但无论哪一种说法,都无法合理地解释大哥宋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刻那个地点以那样怪异的姿势出现在涛嫂的面前。
本来在涛嫂到来之前大哥宋有充足的时间穿上内裤,可是倒霉透顶的他却在上铺裸睡了几分钟后,才跳下床来到自己的衣物柜里选出一条干净的内裤,然后坐在柜子旁边正对门口的二哥的床上准备把它穿在身上。
按照一般的程序,穿内裤并不是什么难事,只需把两条腿伸进内裤的两个裤腿里,然后再向上一拉即可。可是大哥宋偏要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这一次他的招式是躺着穿。只见他躺在二哥的床上,伸着两条大毛腿蹬进内裤,然后用两只脚和后脑撑床,使用腰力把屁股和肚皮挺起来,这样一个类似于舞蹈中后下腰的姿势就完全把他那丑陋的家伙挺在了半空中。
就在大哥宋把内裤刚刚提到膝盖的时候,他发现面前正对着的门开了。门开了不可怕,可怕的是门后居然站着一个女生,更可怕的是她的位置可以把他的独门功夫和家伙一览无余,更可怕的是这个女生被这种场面吓得当场呆住却忘了逃走。
科学研究表明,在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男人的反应速度要快于女人,这种论断在大哥宋和涛嫂的身上得到了验证。当武丽晶还在瞪大了眼睛盯着眼前的这一切时,身处险境的大哥宋怪叫一声,身手麻利地来了一个“鲤鱼翻身”,一下子趴在了二哥的床上面,这种鸵鸟战略虽然让他避免了关键部位的连续曝光,却又把他那又黑又肥的屁股摆在了涛嫂的面前。
随着大哥宋的强烈反应,武丽晶也从现实中摆脱出来,她能做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尽快地离开这个变态的地方,所以她选择了跑。
我们的窝位于走廊的最底端,距离走廓正中间的楼门大约有五十多步,要途经两侧十个寝室、一个水房和一个卫生间。走廊里每隔两个寝室就挂着一个二十瓦的灯泡,通宵明亮,白天则闭之,因此这里的黑夜要比白天更清楚。
慌不择路的武丽晶刚刚跑到水房门口就和里面出来的一个人撞了满怀,还没等回过神来便脚下一软把头硬生生地磕在了水泥地面上,只听见洗脸盆落地的声音和一句标准的国骂。
“同学,你还好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传来一句非常有磁性的男声,这声音似乎是从天堂飘过来,又像是一段舒缓的小夜曲,让已经晕头转向的武丽晶听了心里特别受用。她扶着墙边慢慢地蹲起来,头上的伤痛得她直想哭,刚想放口斥责,才想起这是男生宿舍楼,自己才是不应该进来的犯规人员,要是把门卫招来,自己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楚。
“同学,你没什么事吧?”
就在武丽晶欲哭无泪欲语还休无法解脱的时候,透过水房门口的亮光,她突然发现,身旁这个神情紧张等着她回答的小男生,正穿着一条印有卡通米老鼠的白色内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