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脸色青白，咬牙切齿，“你……一直站在门外？”
不知道这个废物究竟把她们刚刚的对话去了多少！即使他再不受宠，也是个皇子，难不成自己还能鬼使神差地将他灭口了？
“也没多久。”萧辰顺神情不动，只勾起一个讳莫如深的微笑，“大概只够听到惠妃娘娘说‘废物’二字的。”
惠妃表情一僵，铁青着脸没有搭腔。
“辰顺只是心急前来讨要自己的救命恩人，不巧竟偶遇惠妃娘娘动怒，实在罪过。”
萧辰顺懒懒舒展了一下身体，只一瞬便将刚才的冷意收起，又是一副嬉皮笑脸的痞样，“怎么，娘娘宫里有废物等着收拾？若是如此，辰顺倒是愿意为娘娘效力。”
这话既是给惠妃一个台阶下，也顺手将惠妃宫里的人给骂了一遍。
惠妃哪里料到他突然说话这样高明，心里虽恼，但面上依然笑意盈盈，“殿下言重了。可不么，这紫微宫向来安生，近日却出了个偷儿——”
她指了指地上被打得血肉模糊的然霜，“殿下瞧吧，正在收拾呢……殿下千金之躯，还是不要在此久留的好，省得污了殿下的眼——琴儿，伺候殿下正殿用茶。”
说着给贴身宫婢使了个眼色，那婢子立刻福了福身，柔顺道，“请殿下移驾正殿。”
然霜气息微弱地趴在地上，原本混沌的脑子在听到他们的谈话后逐渐清明起来，她艰难地爬过去死死攥住了萧辰顺的衣摆，声音沙哑。
“殿下，奴才冤枉……奴才没有偷过东西，请殿下明察……”
好不容易攒起力气说完一句话，眼前已是一阵阵地发黑。
眼下惠妃等人显然是要想方设法把萧辰顺从这里支开，好让她无声无息地成为一缕冤魂。既然他人已经来救她了，她自然要同他演下去，才不至于让惠妃得逞。
萧辰顺眸光飞快地掠过她，那一眼似有意外似有赞赏，接着便故作惊讶地转向惠妃。
“惠妃娘娘，这小太监便是偷盗紫微宫夜明珠之人？”
“正是。”惠妃倨傲地一点头，随即警觉起来，“殿下不会想要插手这贱奴之事吧？我朝可是有明文规定，不允许皇子插手后宫事务。”
“这是自然。不过实在是不巧——”萧辰顺打了个哈哈，长指一扬，指向场中的然霜，“辰顺今日落水，恰逢这小太监相助，算起来，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说完，恭恭敬敬地对惠妃行了个礼，将客套做足。
“莫说他现在喊冤，即便他真的偷盗夜明珠，辰顺也愿意替他补上亏空。现在惠妃娘娘将人打也打了，不知是否愿意予我个人情，将他赏给我做个贴身小厮？”
话说到这个地步，相当于不给惠妃拒绝的机会了。
惠妃垂下眸只作在沉吟，眼里的光已经明明暗暗变换了数次。
该死，明明神不知鬼不觉杀掉然霜已经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却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现如今要再动手肯定是不可能了。
更何况，萧辰顺对刚才的谈话不知听到了多少，如果不能灭口，那眼下只能先顺了他的意，好拉拢这个废物。
惠妃心思瞬息万变，转眼间已经做出了决定，抬起头来温言细语道，“殿下言之有理。那夜明珠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事，若殿下实在欢喜这奴才，直接带走便是。”
萧辰顺面上一喜，便要过去抱人，却听惠妃顿了一顿，好脾气地补充。
“不过，毕竟是我紫微宫出去的人，这样衣衫褴褛地让殿下带出去也失了咱们的面子。殿下何不在此等候，我差人将这奴才整理一番，交代两句体己话再送过来？”
萧辰顺不好再步步紧逼，只温文尔雅地一笑，“如此甚好，还请惠妃娘娘务必——好好关照我的恩人。”
他重重咬着最后几个字，语气透出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压迫。这一进一出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就算惠妃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人给弄没了。
毕竟如今太子还未选擢，自古太子皆立长子，即使他不受宠，这些人多少还是有些忌惮。
“殿下宽心。”惠妃转过头对宫婢抬了抬下巴，“带走。”
然霜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将自己手脚拎起来，不知走了多久，重重地扔在了地上，然后粗暴地替她将打得稀烂的太监服换下来，拾掇了一身新衣。
那几个摆弄她的人好似跟她有仇，重重在她伤口上乱戳乱捅，疼得她冷汗涔涔而下。
好不容易收拾完毕，身上爽利一点儿，然霜终于可以睁眼视物，却见惠妃狠绝的一张脸在眼前无限放大，指甲贴着她的脸，阴冷道，“还会搬救兵了，嗯？”
两人的鼻尖几乎贴在一起，然霜立刻清醒过来。
然而还没等她做出反应，惠妃冰冷的一只手便捏开她的腮帮，将一颗圆滚滚的药丸强行塞进了她嘴里！
这个时候给她吃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然霜本能地想吐，然而那药丸入口即化，瞬间已在嘴里溶解开来，唇舌只余下淡淡的苦涩味道。
“你给我吃了什么？！”
“自然是好宝贝。”惠妃竟然笑了，放开她的时候顺便轻佻地拍了拍她的脸颊，“噬心散，每三个月发作一次，发作时周身冰寒，犹如万箭穿心，最终活活痛死……”
她说着，嫣红的唇轻飘飘地朝然霜吹了口气，轻蔑极了，“要想保住这条贱命嘛……若你不以女儿身示人，且嘴巴严实点，或许——我会定时赏你点解药也未可知？”
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为了防止她泄密，竟然给她吃了定时发作的毒药！
然霜的怒气瞬间达到顶峰。
原以为忍过这回，再养好身体就可以离开这深似烟海的宫廷，可她却用一颗药丸将她死死拴在了这周围，哪里也去不得！
然霜生平最恨受制于人，一时间眼睛因为怒气而绯红，满脑子都是杀人，以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清楚。
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送出房间，窝在萧辰顺坚实有力的臂弯里。
男人的怀抱带着一股淡淡的青草香，然霜却无心去细嗅。耳畔听着萧辰顺正虚与委蛇地与惠妃道感谢之词，她目光却瞄到他腰间所挂的一把短刀。
那是一把纯金的西域短刀，刀鞘镶满宝石，一般仅做公子哥儿装饰用。
但即使刀锋不利，配合她纯熟的手法，要杀一个人，也足够了！
然霜一咬牙，突然动作极快地自萧辰顺怀里跃起，拔出那边短刀来，刀刃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便直直朝着惠妃的方向飞去！
必须杀了她，把解药抢到手！
眼前惠妃的表情由矜持变得惊恐，然霜无动于衷，手下丝毫不留力道，唇角勾起杀人前标志性的死神般的冷笑。
然而这笑容只维持了一瞬，便僵在了脸上。
身后似乎有一只温暖的大手在她后颈某处捏了一把，随即耳畔传来‘哐当’金属落地的声音，紧接着，然霜身子一软，眼前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