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沙对警察的到来有几分疑惑，但并不惊讶，回答得也很坦然。
“他是我朋友，前几天从美国回来，我和他约了今天在小程的酒吧见面。
不过他已经迟到两个多小时了，快一小时前有人打电话来说把他给绑了，就这样。”
林宪第一次碰到找人质朋友要赎金的案子，绑匪到底有多信任他们的友谊啊？
“绑匪为什么找你？要求了什么？”林宪继续问，女外勤在一旁记着笔录。
年轻人伸出一根手指点着下巴，歪着头思考。
他的气质很特殊，成熟与稚嫩的界线模糊不清，一会儿是二十五六岁上了社会的青年，一会儿又成了十七八岁朝气蓬勃却懵懂稚嫩的少年。
他轻轻地笑了两声，半开玩笑地说：
“小季啊，家里已经没有健在的亲属了。
我呢，差不多是他朋友里最有钱的，找我能骗到更多的赎金呀！
不过那会儿酒吧里有点吵，听不清电话里在说什么，我就把电话挂了，我也不知道绑匪想要什么呢。”
这塑料友谊可真是……林宪都不好意思说真实。
一般人遇到朋友被绑架，好歹会给绑匪一个面子让他说完吧？
不知道这会儿绑匪有没有被气得想撕票，这可是九·一九案目前唯一一个嫌疑人啊！
念及九·一九案里无辜被牵连的遇害者，林宪的怒气一瞬间上来了：
“既然知道朋友被绑架，为什么不报警？”
“警官，你不了解小季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米沙的语气天真又无辜。
“谁知道这是不是他自导自演的？
小季在美国欠了一大笔债，是被人追债追回国的。
他想演一出绑架撕票的戏好从此人间蒸发也不是不可能啊，警官。”
林宪一时气结，这都什么人呐！
“那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一个叫柳柳的女性寄香水？
追求她？女朋友？”
林宪有点儿死马当活马医地拿出柳柳的照片给米沙和程菀看。
程菀摇了摇头，米沙更是冷笑了一声：
“他连和小程握个手都不敢，会有女朋友？警官你别开玩笑了。”
他转头吩咐程菀：“小季的行李还在楼上吧？他的日记里应该有写。”
玲珑酒吧所在的这栋二层连排建筑的二楼经营着以江景为卖点的家庭旅馆，在网上评价很高，算是情侣私会鬼混的胜地，没想到也是程老板的产业。
她拿着一本硬皮笔记本下楼，交给米沙。
两人的神情都太平静了，仿佛季念恩的日记是什么可以理所当然地直接看的玩意儿。
最后一篇日记是昨天，米沙倒着往前翻了三页，指着四天前的那篇给林宪看。
季念恩的笔迹实在是潦草，写点事儿就接上好长的心理活动，米沙替林宪概括了一下：
“小季从纽约回国之前，一个叫露娜·艾特的亚裔女性托他将一个礼物盒带回国，寄到仁爱路625弄丽心花园小区6号楼1104室。
收件人是露娜的朋友，名字叫柳柳，就是警官关心的这一位了。
这次捎带的佣金是200美元，不便宜呢。”
“露娜·艾特……是那个模特吧？”程菀插话。
她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将照片展示给两位警察看。
那是本时尚杂志的封面，将照片里月圆之夜穿着轻飘飘的纱衣站在喧嚣城市制高点独自起舞的女性夸奖为“神秘的东方之月”。
不过林宪觉得她没有眼前的年轻人好看，虽然他的性格有点气人。
露娜三十多岁了，年龄限制了她的发展，小有名气，但算不上一线超模。
让同事们难以接近、生活情趣也寥寥的柳柳怎么认识她的？
露娜为什么要杀柳柳？
盯着那张杂志封面看得久了，林宪越发觉得照片里的女人眼熟。
“这个露娜，和日系车副驾驶座的女性嫌疑人的画像长得好像啊！”女外勤小声提醒。
那就更奇怪了，既然她自己也入境了，为什么还要托人捎带？
那可是不能见光的剧毒物！
米沙又摆出手指点下巴的姿势，沉吟了片刻，犹豫着开口：
“关于露娜，有一个传闻。只是个传闻，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警官可以参考一下。”
他伸出指尖沾了些许酒，在吧台上写下一个名字。
“露娜·艾特只是艺名，她的真名叫韦月。”
林宪见过这个名字，在齐阳制药厂火灾死难者名单里。
本该死去的人复活，幸存的人被杀，齐阳制药厂火灾究竟有什么秘密？
林宪给留守市局监工的岳清发了一封短信，让他彻查齐阳制药厂当年的人事关系，齐川肯定也和其中某一人有关。
“如果绑匪再打电话过来，一定要听完，然后通知警方，记住了没有？”
结束问话，林宪屈指敲着吧台面，正色提醒米沙。
却见年轻人摇了摇头，一脸“我不拦你说，但我不会听你的话”的无赖神情。
林宪气得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正巧服务员拿着一封信过来交给老板，说是收拾卡座时发现客人留在桌子上的。
粉嫩的信封，华丽的手写体“米沙·谢列林收”。
见年轻人困扰地轻蹩眉头，林宪起了玩闹的心：
“哟，情书啊？”
“警察的工作很闲吗？”
这话说得真诚，意思却和“你可以滚了”没什么区别。
林宪自觉扳回一城，收获了关键线索，带着重要物证，按捺着兴奋离开酒吧。
他刚想着自己才不是真的霉运缠身，下一秒惊得瞳孔刹那间缩小了。
酒吧街转角的甜品店摆了冷饮车在店外卖冰淇淋，店员将一个草莓味的和一个香草味的甜筒交给留着长发披肩却着男装的女人手中。
穿连衣裙、束着双马尾的小女孩躲在年轻人的身后，双手抓着她的衬衣下摆，不时焦急地探出头看向女人手里的冰淇淋，又害羞地缩了回去。
外人看来是一对亲昵的姐妹，两名警察一眼认出那女孩是李笙！
林宪揽过女外勤的腰，两人假装亲密的情侣自拍合影，用的却是后置摄像头，将舔着冰淇淋的女人和女孩拍得一清二楚。
林宪将照片发给岳清，让他能叫上多少人算多少人，立刻来支援！
还没被龙局排除出李笙案前，法医初步尸检时透露过。
派出所的女警是被李笙捏碎了咽喉致死的，胸腹部也差不多是徒手撕开的，现场没有利器，尸体上也没有使用利器的痕迹。
酒吧街人来人往、喧嚣热闹，李笙这怪物在这里开杀戒，两名警察穿的都是便服，没带警八件更没带枪，控制得住与否林宪心里真的没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