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景媛手起针落，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完成了静脉注射，“咣当”一声把注射器扔进医疗废物垃圾箱。
药性起得快，桑景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以往桑景媛总是拿刮痧板狠狠地搓弟弟皮肤上脱落的细鳞，这会儿考虑到他是个伤患，要小心着对待，只得撕了块纱布沾上水慢慢擦。
擦了几下又觉着麻烦，把这细致活儿扔给护士，自己坐在桌子上翘着脚审问孟秋信。
“前几天我批准了个处分书，还让你们配点安乐死的药来着对吧？”
桑景媛点了点头，确实有这么件事。
孟秋信继续解释：“童姐没看住那个要被处分的女孩，让她从天心逃跑了。
毕竟已经那种程度了，就算是小孩子也很危险，小棱担心我才陪我去的，媛姐你别老是骂他。
那孩子大概是肚子饿了，她在刚刚那个派出所里杀了个警察。她逃跑的时候冲撞到了小棱……
本来应该是想撞我的，我看起来比较弱嘛，小棱替我挡了一下。”
“童姐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桑景媛撇了撇嘴。
孟秋信点了点头，深表同意。
“阿珩也很不满意。
她说让童姐自己惹得麻烦自己解决，要么把李笙抓回来将功赎罪，要么自己去监察组领罚。”
“别让小棱去就行了，其他的我一个技术官也没立场管。”
“阿珩也心疼小棱的啦，不会随便差使他的。
对了，阿珩还说让你召集所有的外科医生，一个小时后有场大手术。”
桑景媛脸色一下子沉了，孟秋信顶着逼人的视线继续笑。
他忽然很想去面对警方的问询，编故事糊弄林警官也总比平复被加班的自己人沉默的愤怒来的更心安理得一些。
也不知道林警官究竟调查到什么程度了。
其实林宪自己心里也没数，他还天真地以为开个案情讨论会就能搞清楚了。
没想到他前脚还没踏进市局大院，刑侦二队就风风火火地开车出门，警灯闪烁警笛轰鸣。
害得他被堵在门外的马路上，干等着二队的人走光了。
林宪本来也没有抢道的心，还在为二队追查另一起抛尸案查了半个月终于有重大突破感到高兴。
可他爬上技术部门所在的楼层四顾一周，突然很想去二队长办公室拍桌子。
二队竟然把痕检整个部门给打包带走了！
真进了痕检办公室林宪才发现二队还是有点兄弟支队情谊的，好歹把昨天晚上初勘柳柳家的那支小组给留下来了。
小组长正忙着整理物证，登记造表，地上桌上全是透明的物证袋、装物证的纸箱和东一沓西一沓的检验报告。
听到林宪说要开案情会，头都没抬：“你先给我找出哪些是你们案子的再说吧！”
林宪默默地退了出去，转头就听到李主任砰地关上法医处大门。
他刚从医院包扎回来，头上还顶着一圈绷带，脸色臭的像是有人欠了他十个亿。
法医处也是惨。
本来技术部门算是警察里特别安全的职位，顶多法医受到一点尸体不同腐败程度带来的心理健康威胁，和加班引起的猝死可能。
谁知道会有袭击者在运尸车车底装炸弹。
威力倒是不大，也就是把整辆运尸车掀了个底朝天的威力。
李主任最倒霉，在侧翻过程中撞上了放尸体的担架床，磕破了额角。
一辆高速驶过的摩托车拎走了从车后门滑了出去的尸体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那名摩托车手竟然从城市路网监控里失踪。
只知道是个身高不高的女人，头盔、手套、皮衣，裹得严严实实的，这目击报告一点用都没有。
得，这案情会是没法开了。
一般第一次案情会的主角都是技术部门，虽然刑警们调查出了很多外围讯息，还得靠技术部门提供决定调查方向的关键证据。
林宪都懒得往走廊里面走去通知理化、视侦了。
“哎哎！小林啊！”
理化实验室门口冒出颗反着光的脑袋，刘主任喊住林宪。
“你们队的俩小同志把罗副教授请来了，你要一起听听吗？”
林宪已经挪到楼梯口准备回刑侦一队的大办公室，听到此言立刻朝楼上吼了一句：
“老岳你快下来！”
怎么会不要？
搞清楚毒药的种类可是九·一九案一切调查的基础。
非常奇怪，理化实验室是技术部门里唯一一个和尚庙，就连法医处都有一位正职女法医和两位女实习生。
刑侦三个支队曾经联合起来仔细调查过这件事，最后得出很有可能是因为领导的秃头让下属绝望地想到自己可能的将来所以不愿意来的结论。
林宪实在想象不到会有在理化实验室里见到女士的一天。
罗安绯副教授年龄在三十五岁上下，戴着细框眼镜，披着及肩发，一身看起来不便宜的套装裙，脸上画了淡妆。
林宪敏锐地注意到她的鼻梁上的粉底没有涂匀，口红也没有涂到嘴角，长发上还留着橡皮筋捆过的印子。
显然她不是个常化妆的熟手，应该是为了那件让她放了岳清鸽子的急事特地穿得正式。
林宪介绍了一下岳清和他自己，罗安绯点头致意。
她的嘴角微微下垂，神情很是冷淡，对被警方请来这事虽然不抗拒，但也算不上热情。
“如果媛儿告诉我的没有错，两位警官正在调查的毒药应该就是龙血碱。
我可以提供样品，请警方自己检验吧，我相信以这个实验室的专业程度完全可以胜任。”
罗安绯将随身的皮箱平放在桌上打开，箱子里填了整块的海绵，挖出用来安放大大小小不同尺寸的容器的槽。
她摘下其中两个瓶子，锁好箱子。
“我一个半小时后有个重要的实验，就长话短说了。”
两个瓶子里其中一个是透明的玻璃瓶，盛着绯红色的水样液体。
另一个则是钛制的，看不见里面有什么。
“龙血碱是从一种叫龙血蕨的珍稀植物的汁液里提取出来的，钛瓶里是刚提取出的原液。
这种物质在气体状态下是剧毒，沸点一般在五十度左右。
但是在可见光光照条件下零度就能气化，请务必小心。
玻璃瓶里的是药用的制成品，一般作为麻醉药使用。
虽然基本上被认定为非毒药，但并不是对人体完全无害，请千万不要打翻，更不要喝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