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四端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空荡荡的风声穿过毛坯似的楼房，寻风走到后窗，光秃秃的窗口，显示这层楼房的确是未经装修。一楼尚还有些桌椅类的家具，二楼真可说徒有四壁，至于再往上去，竟连楼梯也未通。
祝念祖露出头，无声地观察着，忽然道：“墙。——墙有些厚。”
邹四端也已注意到，分隔厅室的承重墙，竟足有七八步宽，导致卧室极窄，若他记忆不差，同样的位置，楼下也有卧房，只是大逾数倍不止。小到这个份上，自然有些古怪。
“他们杀了只鸡。一楼没有厨房，二楼没有厨房……”邹四端慢慢走出阳台，望向楼上，轻声道：“三楼、四楼、五楼，唔，与其说是楼，倒不如说是塔。”只见上三层是浑圆的实心柱子，表面刻满浮雕，却连落脚处都没有。
“既要料理一只鸡，就该有个生火开灶的地方。”
“要么是哪里藏着什么密室，要么——”
“就是哪里有道暗门。”
邹四端倍觉与祝念祖说话，实在太轻松，彼此都不必说得太透，便能想到一处，又笑道：“我现在只是奇怪，他们干嘛非要跑到楼下杀鸡？”
祝念祖笑道：“我也正纳闷。”
这问题其实并不重要，随口说着，又在墙上搜寻。忽听得墙内机关响动，邹四端跳到上面，两脚分开撑住墙，从裆下看来，墙壁上有一扇门的形状，从里面推开。开门的是个年轻人，穿着小厮的衣服，开了门便径往楼下走去。
祝念祖一直看着，见了此人，眉头微蹙，轻声喊道：“祝青？”
那小厮对于竟有人喊他的名字，当真是意想不到，触电般跳脚，转身时，一只手枪也已握在手边。
他快，然而邹四端更比他快上数倍。只是影子一扑，人已站到小厮身后，跟着拿住肩膀，轻轻用力，只听咯吱碎响，小厮再也拿不住枪，人也痛嚎出声，扑在地上翻滚。
邹四端一怔，道：“我也没用多少力气，这小子真够脆的。”
祝念祖道：“他是照顾祝总管的贴身仆人，叫做祝青，并非祝家族人，也没有战士潜能。”
祝青不过是普通人，虽则比地球上的人类坚韧得多，但终究是血肉凡胎，肩骨粉碎，竟没晕死过去，就已算是奇迹，当下只觉剧痛难忍，便叫得喉咙沙哑，粗汗如豆。听见祝念祖说话，才勉强撑着，骇然道：“你、你——祝七小姐，为何……你为何竟在这里！”
邹四端知道他是普通人，也懒得折磨他，用生命能量在他伤处轻抚，便让他剧痛大减，好歹能说出完整的话，而不必气抖不停。
“别搞错问问题的人，现在是你该回答我的问题。”邹四端感觉到，祝念祖缩回竹篓里，显然是不想理会这个祝青。他则蹲在祝青身边，笑眯眯道：“你不伺候你家的病痨鬼，跑这里做什么？特意来吃鸡吗？”
虽然剧痛缓解，祝青仍疼得眼前发黑，虚着眼，好容易看清邹四端，立时又惊道：“你是……我在正殿见过你！你是公冶先生的部下，还是九斤先生的弟兄？”说完，脸色却更白了，就在刹那间，他意识到自己泄露了机密，因为邹四端的脸上，也是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叹道：“我说在殿上的时候，那两个家伙怎么跟捧哏似的，你一言我一语地捧着祝大刀，原来早就勾搭好的啊。”
祝青脸色更白了，喃喃道：“不，不是……”
邹四端笑道：“祝大刀既在所谓群豪里埋伏了自己人，当然不会只用做捧哏的，他还想指使群豪做什么？”
祝青死死闭住嘴巴，拼命摇头。
邹四端笑了起来，抓起祝青的手，用锥子慢慢挑下一片指甲，笑道：“祝大刀究竟想怎么着啊？”
任凭祝青如何挣扎，一只手既被攥住，便如陷入铁箍，不能反抗。正痛得说不出话，邹四端又将挑下的指甲，重摁在指头上，运力之狠，立使指头粉碎。
听着祝青惨叫，邹四端心中蠢动的杀虐欲望，再次冲上脑门，他不可遏制地笑着，陶醉于惨叫，精神为之酥麻。
祝念祖看出他神情不对，当机立断，用头钗刺破他额头，随着一股血流冒出，他那副可怖的笑容才渐渐收敛。
“你刚刚又被幻境影响了，快含着幽狼胆！”
听到祝念祖关切的话，邹四端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他好端端的，并没受到幻境影响。况且石楼的幻阵已被他破了。在感到额头流血后，他只是蓦然想起祝念祖在身边，不可太过残忍，这才遏住了杀虐欲。
邹四端嘟囔道：“你叫我一声就好了，何必刺我呢？”自然拒绝了再含苦胆。
他心里也好生奇怪，自己在地球上时，虽则性情古怪，但并没杀人虐人的爱好，怎么到了这里，却动不动就生起这欲望呢？
或许是身体的前主人，此世界的‘邹四端’所影响？
那我彼世界的‘邹四端’，岂能跟你顺着来？你要虐杀，我偏要爱宠……
想及此，他反而一改前态，露出灿烂的微笑，将祝青扶起来，软言道：“兄弟，你没事吧，指头痛不痛？让我瞧瞧——我会治伤的。”
他不知自己这幅模样，竟比狰狞更要可怕十万倍。祝青本来还能挨些酷刑，经这么一吓，忽然间万念俱灰，道：“你别这样，我说，我都说。你想知道什么，我就说什么，你千万……千万别这样。”
祝念祖骇然道：“好厉害的幻境！”跟着对准邹四端诸般要穴，加力猛刺。邹四端倍感委屈，叫道：“我没事！我好端端的！”
他心里有气，踢了一脚，喝道：“你不是要说么，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难道还等着我问吗？”
祝青被踢了屁股，不惧反喜，感到一颗悬着的心，松了下来，振作精神，道：“小人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明明是招供，却说得义正言辞，好像谁若不让他说，他反而要翻脸似的。
祝念祖小声笑出来，觉得太不严肃，便绷着脸缩进竹篓里笑。邹四端倒是大笑不止，点着祝青道：“乖小子，你再乖些，没准我真饶过你啦。”虽这么说，笑容里却藏着狰狞。原来他心中的杀虐欲，在祝青示软以后，反倒暴涨数倍。
祝青茫然不知，只觉对方淫威难测，自己还是老实点为好。当下更不敢隐瞒，颤声道：“是，是。我老实说，全都交代出来……只是不知从何说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