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到泗溪,是十多年前。不是去观光旅游,而是去扶贫,认“穷亲戚”,是政治任务。当时我刚工作两年,工资大约是三百多一点,且一拖再拖,对于不会计划用钱的我,常常过着捉襟见肘的日子。
那是周六,我跟着一群同事,徒步走进泗溪,沿着蜿蜒的小河,在坑坑洼洼的乡间土路上,一路风尘地走着。小河边大大小小的纸厂,一直延伸到泗溪的最深处。还有竹林,茂密的,郁郁葱葱的,生长在小河的两边。但依然无法掩藏和消蚀掉大小纸厂里排放的污水和难闻的气味,泛着白色泡沫的浑浊的水,呜咽着,如泪流淌。
待我们走到村委会,村里的领导已经在等着我们了。高高矮矮的土屋,不大的一个坝子,一些破落的已经废弃的校舍,集中着村里的商店、诊所和村委会。我们的“穷亲戚”已经坐在村委会那间稍大一点的房子里,一溜歪鼻子歪眼的板凳上。还有一边的板凳空着,一看就知道是为我们这些“富亲戚”准备的。
步行了两个多小时的我们,也就毫不推辞地坐下,闷声不响地听着村干部在前面讲着一些政策性的话。并逐一给这些从来没有谋面过的“亲戚”们做着介绍。
最后,一个年轻的干部问我们:“你们来扶贫,带钱了吗?”当时我们已经半年没发工资了,校长在我们出发前交代,扶贫主要不是给钱,关键是扶志。我们在前面先和“亲戚”联络感情,学校购买的肥料在一周内送到“亲戚”们的手中。可“亲戚”们好像不乐意了,特别是“亲戚”们的父母官们。我们在一片冷漠的眼神里,吃完村委会为我们准备的午餐。接着完成最后一个任务,就是走访到户。
我的先生是学农业的,出发之前,禁不住我的死磨硬缠,跟着我到泗溪去“走亲戚”。其实,我倒真的是想让他能给他们一些农业上的指导,并希望能帮助他们脱贫。等我的“亲戚”带着我们俩爬上半山腰他的家,我累得只想坐下。先生不厌其烦地,把他的所学所想,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一点点地讲给“亲戚”听。我,真的就趴在那黝黑的桌子上睡着了。待先生轻声地唤我回家,我才醒来。
一路无言地下山,在星斗满天的夜里到家。我的脚,已经酸痛麻木得没有知觉。
一周后,学校把肥料送到了这些“亲戚”们的手里,买肥料的钱在我们的工资里扣除。亲戚,却依然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