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樾眼见那边的乱战快到尾声。心一狠,咬着牙径直把手腕往地上一块尖边的石头上撞,顿时血流如注。她侧着手,让自己的血沿着手腕流到锁链上。只一瞬,那精铁制的厚链竟发出滋滋声,肉眼可见的在融化。
客栈外蛊人横陈一地,客栈内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也逐渐消减。待到裴轸一行人处理掉蛊人,再出来时发现赵锦樾已然不见。
裴轸垂眸看着那不知被何物化断的锁链和地上发黑的血迹,抿唇不语。林垚用匕首挑起那残链,打量一会儿,皱眉扔掉。
“大人,要不要追?”
“一尾游鱼罢了,把这里清理干净,回去复命。”
京郊月夜寒凉,寒风乍起,将这冰冷血味拂散开来。寒鸦嗅腥,盘飞客栈之上,待到猎者离去方来酣食。
客栈不远处,向南的一片密林,赵锦樾蹲坐在一颗五人环抱的老榕上,透过层叠的枝叶,远远望着锦衣卫的动静。方才那淌血的伤口,不知何时,悄然愈合,唯余一片血迹赫然在目。
“好家伙……”
赵锦樾眼看着那白日里虽破旧但却热闹的客栈,如今被烈火吞噬,火舌飞的老高。她有些胆寒的抱着胳臂打了个寒颤。还好她逃得快,不然不知道她会不会也被这样处理掉。
锦衣卫一行,只见林垚从怀里掏出一只玉哨,与嘴边吹响,十几匹马便从隐蔽处奔出。裴轸牵过那匹领头的毛色漆黑足下雪白的马,跃身而上,身后林垚和一行千百户也各自上马。
他们此时应是回京城复命,那便是向南去了,自是不会经过南边的林子。赵锦樾见他们上马离去,方松了一口气,谁知那裴轸忽然回头向赵锦樾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双异色眸子,在夜色里依旧这么锐利。赵锦樾忽然觉得自己眼神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隔着这么远居然都看清楚这么吓人的眼神。
可是,她整个人除了眼睛,都被叶子挡住了,难不成这人还能透视?
只是裴轸很快便扭头,并未再做出什么举动,转身便策马离开。赵锦樾无从考究那眼神究竟是否因为她。
但她觉得不能,至少不应该,因为设定不是这样的。不过真的是奇了怪了,他怎么会是异瞳,她明明也没有给过这个设定啊……
“呜!”
腰间荷包忽然动起来,似有什么东西在里头挣扎着。赵锦樾扯开荷包拉绳,顿时一团白烟冒了出来,继而幻化成一只毛色雪白身有雷纹的小猫。
那小猫一出荷包便跳入赵锦樾怀中撒娇打滚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打住!楠楠,你这样我瘆得慌。”
任谁知道这可爱猫儿的原身竟是一只三人高壮的雷纹玄虎兽也会觉得它此时所做所为瘆人。
“什么啊!女人!你怎么这样!为了让你接受我,我都屈尊变成这幅憋屈模样了!”
“我倒是觉得你挺开心的。”
赵锦樾一边拍身上的猫毛,一边撸楠楠。方才炸毛得飞起的小猫,又舒服得打呼了。
“我觉得这个世界的发展,好像有点乱了?有些东西,好像不是我的设定了。”
“没有吧!你想太多啦,咱们又不是主要角色,怎么会破坏这个故事呢?或许是你写过,但是忘了。”
十年前,赵锦樾不知为何,一觉醒来便来到了这个自己创造的小说世界。
也就是俗称的,穿书。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她穿到的竟然不是主角,而是一个她自己也不记得的路人甲。
而且,她穿的这个角色当时才五岁,这一度让她苦恼万分。不过所幸的是,这角色与她同名同姓,并且,这具身体的父亲,竟然与她现世因车祸去世的父亲生得一模一样。
她一度怀疑这是她生日时许的愿应验了——她想再见父亲一面。
虽然俗套,但是这对赵锦樾来说,能再和父亲多相处十年的光阴,已是满足。所以她倒也没有很想回到现世,毕竟现世已无牵挂。
而且,还有楠楠陪着她。楠楠是与她一同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异兽,知道她的来历,也知道现世,一人一兽伴着倒也慰藉。
“行吧,当我想多!”
赵锦樾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她拍拍荷包,示意楠楠快回去。
“哎呀,里头无聊得紧,人家也要透透气的!”
“就你这种会说人话的异兽,一出来不得被那些山宗道士捉走炼丹!”
楠楠听罢,骂骂咧咧的化作一缕烟团进了荷包里。若说后悔,赵锦樾最后悔的是把这个世界设定得太复杂了,修真武侠江湖庙堂,统统在一块儿。
而且,她还忘得七零八碎。
不过可能是创造者的金手指吧,很早之前,她便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是不死之身,受了伤不会疼,还会立刻恢复。
只是,血的用处,她也是不久前才发现。那日,给阿爹做菜时不小心切到了手,那刀竟被血蚀出了一个小口。而后她好奇的试了试,发现不只刀会被腐蚀,铁制的东西都可以。
当时还不明白这有什么用,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
说起阿爹,赵锦樾忽然背后一凉。她此次从临川跑出来玩,也不知道阿爹有没有看到她留的信。
陆乾那壶酒的后劲儿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夜里风大,得快点找个落脚的地方,不然未到明日,她便是路边冻死骨。
“诶,白白糟践那一碟肘子喽……早知如此,就先吃了再与那傻书生喝酒。”
上京,东城门。
依京城律,自亥时起宵禁,至翌日巳时开城门,通开互市。
此时已是子时,裴轸一行人马不停蹄朝城门去,守城小兵远远便看见锦衣卫的袍服,将城门开了一裂,给他们让行。
“快!快开城门。是锦衣卫!”
上京沉睡于月夜,如潭水无波。嘈杂的马蹄声踏破这片寂静,惊起潭中一片水花。
上京城外,土地庙。
饶是赵锦越轻功好,入了夜人也是疲惫的,如何也飞不远了。她在树上歇着时,远远瞧着这边似是有能落脚的屋子,便朝着这边来了。
原来是间土地庙啊。
赵锦樾看着这间土地庙,心里想着还不错,可以凑合。可实际上这巴掌大的泥庙,四面墙破了三面,顶上的瓦片倒是整片,只是走进去一看,这腐朽顶梁看上去离摇摇欲坠不远了。
庙里的神台上供着的泥塑早已破败得看不出何方神圣,蜘蛛网也织满角落。赵锦樾搬了些角落里的干柴,准备垒起来生火。
她抱起一堆干柴,忽然脚下一个不稳,向后踩去,只感觉踩到了什么软软的骨肉东西,而后角落里便传来一声痛呼。
“哎哟!!哪个不长眼的!!”
赵锦樾吓得浑身激灵,险些没把舌头咬掉。她忙把干柴往地上一扔,在怀里找火折子。
“什么人!?”
火折子骤的吹燃,随不太亮,却也足够赵锦樾看清楚那角落里是个穿灰色破袍子,一头乱发的人。
“原来是个乞丐啊……吓死我了。”
“什么乞丐!你见过我这么俊俏的乞丐吗!”
那人不悦的从地上爬起来,扒拉开头发,漏出一张脏兮兮的脸蛋给赵锦樾看,那眼神里写满了,瞧不起谁啊四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