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湄壶轻声道。
“她来了?”
“小姐已经在里面等着呢。”
季苍轼点点头,不再多言。
湄壶把机关打开,看着季苍轼进去后,复又关上。
进去后可以看见,里面大概能容纳四五个人,位置不大,也是他当年吩咐人暗中所凿。只是没有想到,时隔多年,方才用上。
女子背对着他坐在石椅之上,一袭素白的衣裙勾勒出女子曼妙的身材,女子听到身后的动静,缓慢回头,嗓音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苍轼……是你么?”
季苍轼看着她双眼凝泪的模样,心里一阵抽疼,理智告诉他,他该怪她、恨她、怨她,可他更恨他自己。若是当初他尚在京,会不会,她就不会嫁给楚贯了?他是否就能拦下宁父?这十多年来,即便看见了,也互相装作不认识,但她,但她如今为何又有此举动!?
他淡淡道:“是我。”声音却是暗哑的,脚步停在离她的两丈处。
宁萝轻站起,仰起脸:“苍轼……你过来一些好不好?”
季苍轼不动,淡淡:“皇后娘娘此举未免不妥。”
“这里没有皇后,我只是宁萝轻。苍轼,你也不是丞相。不要说君臣之道。”
“好,找我作何?”
“我以为你知道的,苍轼。”顿了顿,“既然你不过来,那我过去你那,你不准躲开。”末尾还带着淡淡的命令。
季苍轼沉默,却也依言没有动。
宁萝轻走近,她比季苍轼矮了有一个头那么多,没有皇后的宫装,没有高高在上的属于皇后的威严,两人站近,显得她是那样的娇小。
她伸手抱他,脸像当初他们约定终身时那样埋在他的胸口,季苍轼的身体很明显地僵了一瞬,在季苍轼准备推开她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胸口的衣襟处有一丝湿意。
心蓦地就这样渐渐地软了下来,“宁萝轻,撒手。”
“我不要!”语气竟像少女时期的娇纵。
季苍轼轻叹,“轻儿,乖。”
感觉到他的语气软了下来,宁萝轻听话慢慢放开他。
“轻儿,知道你今夜此举与我而言,代表何意么?”
她轻声应道:“知道。”
“不会后悔?”
“不会。”
“你今夜应了我,那你之后,便是我季苍轼的人了,前路阻碍甚多,你下定决心了?”
“苍轼,别说了,我一直都是你的,一直都是……”
男人闻言,再也压抑不住情绪,朝她吻了下去,宁萝轻没有拒绝,此刻,只有彼此间的亲密才能告诉她,这是真实发生的,而不是一场梦。
许久,季苍轼问:“你还未告诉我,为何?”
“过去了二十四年……苍轼,嫁予楚贯非我所愿,是父亲所迫。所以你来找我之时,我无法给你回应。”
当年——
鸿志帝楚贯登基,他还没有爬到丞相的位置,见她一面难如登天,终于一次事事安排妥当。
他对她说:“轻儿,对不起,是我不好,若非我离京,又怎会……怎会!?”
“苍轼,太晚了,来不及了。”
“轻儿,一切都来得及的,跟我走,嗯?”
她当时是怎么回的呢。
“苍轼,我是大渝的皇后,怎么会为了你放弃这后宫之主的位置?”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伤到了他,最后是不欢而散。
这些年来,季苍轼未曾有过娶妻念头,分别之时对她说:“湄壶我安排在内务府,若是……若是你回心转意,让她送信便可。”
她拒绝了:“苍轼,我们身份有别,不会有那么一天。”
他嘲讽笑道:“此约既定,此生不废。”
二十四载一晃而过,时隔多年,她却回心转意,告诉他,她当初竟只是被迫的。
“苍轼,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
“若无你,我今夜不会在此地。”
宁萝轻笑得有些得意:“我就知道的。”
“轻儿,你虽为大渝皇后,但今夜你既然是来赴当年之约的,那无论弑帝,乱了大渝的江山也罢。你最后,都要入我季家的门楣。”
“好。”
“当真不悔?”
宁萝轻索性将他拉到石椅之上,让他坐下,她相对而坐。
她双眼紧紧盯着他,声音坚定:“不悔。”
“大渝江山我不在乎,宁家,在父亲不顾我意愿、母亲也默许之时,我也不在意了。我如今在意的,只有你。”
宁家生她、养她不过十五年,而她还了宁家二十四年的荣华富贵,足够了。
“好。”他应。
好像才注意到她的穿着打扮一般,说道:“轻儿,你这幅模样,很美。”
她笑,没有接话,反而问道:“苍轼,我是不是老了?”
“没有,轻儿怎么会老,一如当年的年纪。”
“你却没有多大的变化,我却觉得,我已经老了。”她慢慢抚上他的眉眼。
“我说你未老,那就是未老。”
宁萝轻笑:“好,你说了算。”
静静抱了一会儿,季苍轼问:“你身边的扶荆如何?”
“扶荆是当年父亲派来的,外人面前,她也算是我的心腹。”
“那你把湄壶调过去,以后湄壶传信。”
“好,这些小事,我来安排。”
两人便在这小小的地方里,相互依偎着,说话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却轻松惬意。
直到湄壶进来提醒:“主子,快天亮了。”
季苍轼皱眉,而宁萝轻也没有感觉到有任何一夜未睡的疲惫,只是更多的不舍。
季苍轼道:“你准备送轻儿回去,走守卫少的路,不要被发现。”
宁萝轻虽感觉不舍,却也明白当前的形势,点点头,“你自己出宫也小心些。”
“嗯,回去吧。”
“苍轼,我该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原谅我。
他揉揉她的头发:“不要说傻话。”
宁萝轻把斗篷披上,湄壶准备带她回去。
回到昭凝宫后,湄壶帮她的发饰、衣物都取走、换下来,重新给她化上了皇后的装束。
临走时,宁萝轻对她说道:“湄壶,你这两日找个由头过来,我把你调过来吧。”
“是,奴婢先告退了。”
“嗯。”
——
清晨,竹苑。
蔺曦蕴用过早膳,便伏在案前继续看北渝皇宫的书册。
裴千闪身进来:“主子,调查清楚了,昨夜子时,皇后与丞相确实在假山私会。”
“还有其他人知道么?”
“裴迦都挡了。”
“好,有动静再汇报吧。”
“是。”
“以后你用竹简或纸条,把消息记录下来,放到案前,我会吩咐霜降跟寒露,不会让别人接近案台。”
“是,属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