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考先生将试卷整理好,崔钰叫他们回去休息。
剩下三个人围着一座红泥茶炉喝茶,一边听金卓讲田家往事。
田辅襄正妻去世的时候,妾氏曹氏生下田弘,后来又为田辅襄生下一个女儿。
只是田辅襄不善营生,逐渐将家中财务抵押换成粮食度日,最终竟连居住的房子也卖掉了。
田家更是放出话来,不叫田辅襄入田家一步。
田辅襄只得依靠为人书写书信为生,儿子田弘也为一位姓谢的官宦人家放牛。
这田弘与他老子倒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少言寡语,却手不释卷。
只是田辅襄爱书如命,虽然家财荡尽,书本一本也不曾卖掉。
金石滩便出现一个奇葩的放牛娃,每日将放的几头牛赶到草场后,便坐在河滩的大石头上,郎朗的读着诸子百家的文章。
不想一日遇到雷雨,田弘将牛赶回村里的半路上,牛被雷声所惊,将拉牛的田弘撞倒,并从他的身上踩踏过去。
曹氏抱着浑身鲜血的田弘冒着大雨在江陵城的郭太医门前跪了半天,感动了郭太医,郭太医出手相救,田弘方才换得性命。
可惜左腿被惊牛踩断,即便郭太医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有医治好田弘的腿伤。
好在谢家族长知晓此事后,不曾追究田弘的过错,还继续叫田弘去做了谢家三公子谢益元的伴读。
谢益元生来身体不好,在家学中读书时断时续,反倒方便了田弘,每日早早去到学堂,帮着打扫卫生,整理书卷。
家学的先生是谢家二叔谢之堂,却也看重此子,私下还赠予田弘一些笔墨纸砚,给些吃食。
又常以田弘为榜样责罚谢家不好好读书的子弟,致使谢家子弟私下抱怨,常想法子捉弄田弘,将其称为“田跛儿”。
没想此次考试此子一路过关,竟取得第三的好成绩。
金卓讲完,起身拱手道:“此子命运多蹇,还望殿下不要以其残疾取消名次。”
水沅笑道:“战国孙膑、汉武司马迁身残志坚,不也立下丰功茂德,写下传世经典,孤怎会以貌度人?倒是金公心存善念,实乃此子之福。”
正说着,外面守卫的亲兵匆匆进来,在门口抱拳施礼,道:“蜀都有黄门前来传旨,请殿下回府接旨。”
水沅拍拍手起身道:“看来明日实务只得麻烦两位了。”
崔钰与金卓起身恭送:“殿下放心,我等一定不负所托。”
水沅一边往门口走去,一边笑道:“此次科考一定会名垂史册,两位的大名也一定会名垂史册!”
九名此次科举进士的前三名带领一百五十名各科进士走过江陵新建的学府龙门坊,襄王在学府前院给新课进士准备了丰盛的琼林宴。
王府的厨师的手艺真是一流,这一科的进士们几年以后还在回味琼林宴上的饭菜和葡萄酿。
吃完饭,江陵太守金卓带领此次监考的先生捧上青色的进士袍服。。
待众进士更装完毕,金卓带众进士来到龙门坊前。
王府卫士已经牵着九匹骏马在龙门坊前等候多时。
学府崔钰为名列前茅的九名进士戴上插着金翅的纱冠,
襄王水沅亲自给此次各科前三名披红,卫士搀扶九人上马,江陵城的衙役们早就敲响了铜锣,打起书写着状元、榜眼、探花的彩旗去往前面开路,引领众人往江陵城中跨马游街。
从小遭受多少白眼辱骂,今日却经历了从未有享受过的荣耀,田弘觉得真像做梦一般。
直到看见瘦弱的母亲和小妹留着眼泪在自家茅屋前等候的身影,方才翻身下马,远远的喊道:“阿妳!”
便扑通跪在路边,嚎哭不已。
一百五十名进士极大地解决了水沅的用人问题,可更大的危机却也摆在了水沅的面前。
昨日长沙李贽派斥候来报,桂阳太守韩子甫与陈国衡州太守华皎乃是儿女亲家,近来来往十分频繁,零陵太守于钦似乎也参与其中。
陈国在广州、桂州、静州、衡州驻军近二十万,而虎威军方才扩建至五万,驻守长沙、邵陵、衡阳一线已显吃力,若桂阳、零陵叛离,还真无可奈何。
更担忧的是若陈国拿下桂阳、零陵,周国定会派兵南下,与陈国南北夹击,荆襄怕是危矣。
此次进士考试,桂阳、零陵参选学子只有区区十二人,且均不是真真有才之人,看来桂阳、零陵怕是早有异心了。
水沅看了半天的地图。
此时的地图真的太烂,对照着心中模糊的记忆,可还是对不上号。
主要是云梦泽。
战国楚王游于云梦,结驷千乘,旌旗蔽天。野火之起也若云蜺,兕虎之嗥声若雷霆。
史书记载云梦泽东临大别山麓,西至鄂西山地,北及大洪山区,南缘大江。东西约在四百公里以上,南北不下二百五十公里。
两汉时期,因江、汉两水泥沙的淤积,荆江和汉江两内陆三角洲联为一体。
扬水两岸的云梦泽区逐渐淤填分割成路白、东赤、船官、女观等湖,云梦泽的主体已南移至华容附近。
以后,随着江汉三角洲的进一步发展,东汉末,已移至华容东南。泽区随着江汉输沙的堆积,日益缩小淤浅,而以沼泽形态为主。
三国曹操赤壁战败至乌林,已能“引军从华容道步归“,只不过道路泥泞难行而已。
到了现在,云梦泽的主体渐次东移,整个云梦泽被分割为大浐湖、马骨湖、太白湖和若干大小不一的陂池。
其范围也仅余近二百公里,不及先秦之半了。
五胡乱华,汉人南迁,荆襄之地在逃难的汉民近百年的拓荒、开垦,付出无数鲜血和汗水后,荆襄成了比较繁华的鱼米之乡。
但此时的地形较后世只余鄱阳湖的荆襄之地相差也是巨大,所以水沅即使想破脑袋,也没办法弄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