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蜀国皇宫东侧便是太子水澶的府邸。
水澶靠在软塌上,慢悠悠把玩着手中的白玉佛珠,看着面前的黑衣人:“那个浪荡子遇了神仙,真是好命啊。”
黑衣人身子一震,“属下办事不利,请太子责罚!”
“罢了,一只家狗会成什么大事?那只老狐狸和那只猛虎却是孤的大患,可惜目前北边战事吃紧,朝中无人能够替换得了那只老虎,且忍忍吧。”
“好了,你们也辛苦,去到账房领一千两银子,都回去过个好年,年后再继续替孤看着去,再出差池,你也不用回来见孤了。”
黑衣人拱手,慢慢退到门前,身形一晃,便没了踪迹。
旁边宦官轻声道:“殿下,皇上早上去了仁寿宫,现在还在仁寿宫。”
“母后身子一直不好,今年冬日成都异常的寒冷,前几日听说着了风寒,哮喘的根子又反复了,你去将去年江阳太守进献的灵芝给母后送过去,说我明日代父皇祭祖后便去问候。”
宦官答应着退了出去。
水澶把玩着白玉佛珠,伸了伸腰,招了招手,让宫外的宫女进来,服侍自己躺平了,伸手捏了捏宫女的小脸,宫女吓得忙跪倒,不敢抬头。
“真是无趣。”
挥手叫那个宫女退下,门外一个宦官笑容满面的走进来,正是水澶最喜欢的宦官张汲,见水澶阴着脸,过去在银杯子里倒了一杯蜜水,恭敬的递到水澶手里。
见水澶喝了一口,方凑到耳边小声说:“浣花池芙蓉苑今日新来了一位扬州的歌女,蔡郎君约爷今日晚上过去,不知给蔡郎君如何回话。”
水澶看了张汲一眼,皱了皱眉头。
今年父皇身体有恙,将除夕祭祖交给他来操持,为此叫来朱奉常商议礼仪事务,又叫少府修缮太庙,自己是父皇唯一的皇子,事事需亲自上手。
这十几日清心寡欲,好不容易将诸事安顿下来,今日得了半日空闲,又叫那个无趣的宫女骚了兴致,听到蔡太尉长子相邀去吃花酒,不觉有些意动。
只是祭祖之事就在明日,罢了,“且忍耐几日,待年节后再去,你去告诉蔡町,且选最美的娇娘子留下了,只等这几日忙完便与他同去。”
沿长江逆流而上,过巴东到奉节,巫山两岸风景如画,可陆紫英却哪有心情看。
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到成都。
陆紫英是东吴陆家嫡传子孙,自小与扬州刺史虞抗之女虞薰若定亲,不想侯景之变,虞抗身死家灭,虞薰若自此失去消息。
陆紫英四处打听,近来虞家一个老家丁突然找上门来,才知虞薰若竟被蜀兵掳到了成都,卖给浣浣花池一家花楼,叫陆郎速去搭救。
陆紫英在父亲门外跪了两日,母亲看不下去,从娘家要来千两银子,悄悄给了陆紫英。
从苏州府一路驰骋,到了江陵,马都跑死了两匹,好在陆紫英自小被送到灵岩山陆家老祖那里修习武技,身体还能扛得住。
老家丁却受不了这般颠簸,只得雇了快舟,一路顺着长江而上。
眼看年节将至,陆紫英心里却喜忧参半,眼前尽是薰若的身影。
与虞薰若竹梅青马,数年无有音讯,如今却上天有眼,听得老家丁说薰若誓死不做歌姬,与芙蓉苑有约,遣一路跟随的老家丁前去苏州,找陆郎筹集银钱赎身。
来时私下对老家丁说:“如不见陆郎,死则死矣。”
好不容易过罢春节。
初三母后病体稍好一些,父皇让水澶回来休息。水澶刚进宫门,蔡町后脚就跟了进来。
叫宫女取了青衫,用一块帛巾束发,带着张汲,一路到来到芙蓉苑。
春节时分,浣花池的柳枝上竟挂满了绿绸条,随风舞动,别有风趣;池中几百朵荷花灯散入溪水沙町,傍晚时分,沿着花径两侧的牛油灯笼也已经点亮。
软软嘤嘤的江南小曲伴着玉珠落盘似的琵琶声细细入耳,喜得水澶手舞足蹈,对蔡町笑道:“如此才有几分江南风韵。”
转过竹门。有侍者远远迎了上来,“可真是巧了,今日十三娘刚排了一曲菩萨蛮,才要叫人给蔡郎君送帖子,两位贵客恰恰的就赶了过来。”
蔡町在侍者腮边抹了一把,将手在鼻前闻了一闻,笑道:“这香味可是特别,不知那个香粉铺的货色。”
侍者赶紧拱手:“哪里入了蔡郎君的眼,是丹桂坊中秋采了蔷薇和桂花,加了些胭脂碾磨而成的,郎君回的时候叫人给备上两瓶便是。”
蔡町在侍者屁股上踢了一脚,“就你的嘴甜,不过十三娘的曲子时一定要看的,快快带路。”
一曲菩萨蛮,是十三娘主舞,身上只裹着两方金色纱巾,高耸的胸前隐约透出两粒葡萄,身段婀娜多姿,手若无骨,眉目如画,丹唇传情,配着六个身穿同样绯衫的曼妙女子伴舞,更是叫一帮登徒子血脉喷张,恨不得扑了上去。
待到曲终人去,涎水还挂在嘴边。
喝一杯葡萄饮遮掩一下,水澶干笑道:“十三娘这舞真是越来越不同凡响。”
蔡町招招手,叫侍者过来,说到:“年前说是有新人,刚跳舞的那几个就不错,带来叫爷挑挑,不会少了你的好处,速去,速去。”
水澶突然有些内急,笑道:“某却去更衣,你先看着。”
站起身往后院厕所去,待解完了手,一路去往前厅,却见西厢木楼窗棂边坐着一位佳人。
穿一袭春湖色翠烟衫,披着一件红狐的夹袄,肩若削成、腰如细柳,十字髻上斜插着明珠银簪,脸上虽未施粉黛,却秀丽天成,眉黛如画。
只是愁眉不解,扶窗远眺。
水澶不由看得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