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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贤丈夫培道求职位

细夫人受伤住博济

上回说到,宛湘受刑,陈延芳并不知情。

待陈延芳给陈若虚发完电报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和陈潮安兄弟去请当时名气最大的堪舆先生。所谓堪舆先生即而今所说的风水大师。古时但凡民间起屋建宅都必须要请堪舆先生过来择选吉地的,而今要建的是陈氏合宗书院,择一大吉良地更是重要。

陈潮逸多少也通晓一些风水地理学,当君挺载着他们经过五羊城城西龙津桥附近时,陈潮逸两眼一亮,指着前面的一派广宽的农田,说:“我看此地便是很好。”大家下车,举目四看,只见田野广阔,空旷风顺,土壤肥沃,农耕茂盛,望去茫茫,却仍见到广雅书院的巍巍建筑,极具宝地气象。

陈延芳指着远处的广雅书院对陈潮安说:“潮安兄,那边就是广雅书院了。”陈潮安举目看去,广雅书院果然雄伟壮观,立在城郊荒野之处,却全无荒凉之感,一道宽阔清亮的护城河环绕着,绿荫如盖,虽未靠近,但似乎能嗅出淡淡书香,听得到琅琅书声。陈潮安点头说:“果然好地方,要是能将这片土地买下来,陈氏子孙即使不能进入广雅书院读书,也能比邻左右,得其书香气味。”

议论一番后,几人又上车。一路颠簸之后,就到了堪舆大师的住所。堪舆大师姓周,自谓周易后人,与陈延芳甚是熟悉。陈延芳的车子一停下来,周大师就拿着八卦罗盘迎了出来,捋着长长的美髯,笑道:“陈善人极少不请自来,肯定是有言相教了。”陈延芳下车,抱拳道:“周大师果然神算,能知天文地理,通晓过往未来啊!”周大师笑道:“善人过奖了。”

陈延芳又将陈潮安兄弟介绍给周大师认识,周大师作揖说:“几位单看面相,都是非富则贵的达人,定都是深受祖上凤台大人的荫佑,虽都经历过苦难,但都能逢凶化吉,然后仕途、商运都顺风顺水之辈。周某今日能在一日之内,见到这么多位贵人,真是荣幸,有礼有礼。”几个凤台后人听得大师这样一说,不由心服口服,特别是陈潮安兄弟,更是敬佩不止,大师简单几句,几乎就将他们的命运白描出来了。连忙又向周大师作揖致敬。

周大师再次仔细观察了一下在场几人,走到陈志尧面前时,忽地停下步来,长长一作揖说:“贵人在上,受小人一拜!”

陈志尧吓得连忙搀扶着他,连连说:“不敢当不敢当,我乃一小小教匠之子,家境一般富裕,贵人之称,实不敢恭维。”

周大师摇头说:“非也非也,我观四位,面相俱不仅相同,但相同之处,都为大富之人,但唯先生不仅面带大富之气,大贵之象已然生成。容在下斗胆算卦,先生乃文曲星下凡,不日定能高中,荣耀全族。”陈志尧听后心中大喜,但仍收敛仪表,长长作揖道:“承蒙大师吉言,不才定加倍努力,不负大师所预吉言。”陈延芳拍掌大笑道:“大师果然是大师,慧眼过人。这个志尧兄弟,就是光绪五年的广东举人,年少得志,却没目中无人,待人极为恭俭礼让,学识更不是一般人能及的。”周大师稽首说:“举人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陈潮安兄弟不由对看一眼,在场最年轻的是陈志尧,话语不多,但魅力却从内而外散发。虽然他们几个都锦衣华服在身,穿得最朴素的是陈志尧,但堪舆大师一见此人,便是礼貌有加,恭敬不已。真真是,实际腹中有才华的,气度自不凡!

当下,陈延芳就把此行的目的告诉了周大师,大师掐指算了算时间,说:“五日后,便是评吉定宅的好日子了,到时善人再来,我定装备停当,为各位善人择一福泽地基。”

回到陈公馆,陈潮安的仆人来贵就迎上来说,驿馆那边已经联系好了,两位老爷是否今晚就过去。陈延芳立刻挽留,希望今晚能继续商议大事。陈潮安说,驿馆就在陈公馆附近,往来议事甚是方便,因难得归来,五羊城内还有很多同姓乡亲要上门聚旧,人来人往,出入陈公馆,对公馆内女眷造成烦扰,甚是不好,待安顿下来,肯定立刻过来,登门再议。话已说到此,陈延芳就不好再挽留,于是便吩咐陈泰等下人,帮来贵将陈潮安兄弟的行李送去驿馆。这暂且不说。

再说陈志尧,待陈潮安兄弟离开后,也和陈延芳辞别,陈延芳拉着他的手说:“志尧贤弟,何须如此见外?”陈志尧笑笑说:“并非兄长华第不好,而是志尧不能安享舒适,广雅的课程,志尧已经耽误两日了,再不归去,恐更难收心。如几位兄台有事需要商量,可使人来唤志尧,志尧定尽心尽力,为陈氏后代聊尽绵力。”陈延芳无法挽留,更怕耽误陈志尧的课程,于是便吩咐君挺开车,将陈志尧主仆两人,送回广雅书院。

送了陈志尧,经过大牌坊,陈延芳突然想起,曾经答应帮宛湘到培道女书塾去寻容懿美女士,商量一下让她到女书塾去任教一事。想起昨夜,宛湘侧卧一边,嘤嘤咛咛了一夜的可怜样子,陈延芳的心又软了下来。既然答应过死去的导师宛新明,要一辈子对宛湘好的,昨夜却让宛湘流了一晚眼泪,真是不该。再怎样,男人都不应让心爱的女人落泪啊!

容懿美女士听说大善人陈延芳到访,连忙迎了出来。容懿美女士筹建培道女子书塾时,陈延芳曾为她们出钱出力四处奔跑筹集善款,而今善人亲自登门造访,容懿美女士当亲自出迎。陈延芳随着容懿美女士一路走进书塾的里面,途中迎来几个穿着旗袍,盘着时下流行的发髻的女学生,见到陈延芳,都大大方方地行礼问好,大方得体,举止文雅。陈延芳不由心中感叹,女子真的在进步了。

书塾虽然不大,但径曲亭秀,树木葱郁,兰草芬芳,自另有一番韵致。容懿美将陈延芳请进办公室,见陈延芳还在四下打量,便笑道:“小小女子书塾,基薄人稀,实不能与陈公馆媲美。”陈延芳一笑道:“书塾虽小,但设备齐全,高才满室,更是难得。延芳看到刚才遇见的几位女士,就知懿美女士的确费了不少心思在教学之上了。”容懿美叹声道:“可是,国情所限,女子书塾仍是甚少,生源不多,合适的教师人才更少。”陈延芳抚掌说:“教道学问,是千秋大事,像懿美女士这样,敢创天下之先的事业,更不容易。日后若是有困难,大可使人来唤延芳,只要是延芳帮得上忙的,定义不容辞。”容懿美女士连连感谢。

陈延芳又说:“延芳另有一事想请懿美女士帮忙!”容懿美女士说:“善人但说无妨。”于是,陈延芳便把宛湘想到培道女塾来任教之事,和容懿美女士说了。容懿美女士当下拍板说:“我正愁找不到优秀的教师人才呢,宛湘夫人的美名,懿美早有听闻,乃医学界大才女也。善人若舍得宛湘夫人出来任教,那是再好不过,培道的大门,随时恭候宛湘夫人。”

陈延芳辞了容懿美女士,走出培道女塾,已是日落时分,橘红的霞彩烧得西面的天空红彤彤的。陈延芳心情特好,吩咐君挺开车,回家。他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宛湘,他甚至想象得到,宛湘听到这个好消息后,肯定会高兴得一声惊呼,然后扑上来,给他一个甜甜润润的香吻,调皮地说:“你个老哥哥,真是好。”

陈延芳万没想到,回到家后,西关大屋里,竟然少了平日的活跃,丫鬟下人们,见着他都畏畏缩缩的,唯恐惹他不高兴。这就奇怪了,陈延芳一般在家很少生气,他始终相信家和万事兴的道理,只有家庭和睦了,富贵才会常驻陈公馆。

陈延芳一脸狐疑,已是掌灯时分,厨房早就备好了当晚菜式,等着陈延芳回来了。陈延芳坐在席首,见老太太还未出来,便问:“老太太今日不到大厅来食饭么?”玉如答:“老太太今日斋戒,不吃荤腥。”

陈延芳“哦”了一声,见宛湘的丫鬟香菱捧着一沙煲汤往里边去了,也不见宛湘在席间,以为宛湘还在撒脾气,于是又问:“香菱煲得什么靓汤去给湘儿喝呢?”

玉如将一碗丝苗米饭放到陈延芳前面,说:“那是我专门吩咐厨房煲的乌鱼汤,对伤口愈合有好处呢!”“什么伤口?”陈延芳手中饭碗一搁,人已经站起来了。玉如拉着他,说:“老爷,天大事都先食了饭先啊!老太太好不容易才平了心气,若她老人家知你又不食饭,肯定又会不高兴了!”陈延芳一甩她的手,怒道:“我才出去一日,你们又对湘儿做了什么?”

玉如差点被他甩倒在地,当着那么多下人面,为了一个小妾,陈延芳竟这样粗暴对她,玉如面子挂不下去,便掩面哭了起来。陈延芳那还有心事理会这个假情假意地做着哭腔的妇人,急忙往宛湘的厢房走去。

此时的宛湘,正遍体鳞伤地躺在床上,香菱要去请医生,被她制止了。香菱看着主子咬着嘴唇,死死不肯吱一声痛,急得猛抹眼泪,这可怎样好啊?老太太给细夫人上家法时,她曾跑出去找老爷,但陈泰告诉她,老爷一早就和几个贵宾外出了,几时返来都未知道。香菱那个急啊!可急也没有用啊!细夫人在五羊城内举目无亲,香菱除了晓得找老爷外,就不知道能找谁来救细夫人了。香菱实在没有办法,唯有悄悄回到后屋,偷偷伏在屋外偷看。

给宛湘施刑的是玉如的使唤妈子欧妈。欧妈原本是玉如的陪嫁丫鬟,跟玉如到陈公馆来快20年了,一直没有嫁人,从丫鬟做到妈子,在陈公馆的地位,除了几个太太夫人,就无人能及。可以想象,这样的一个妈子,对宛湘施刑,会手软么?她的每一下挥落来的皮鞭,都恶狠狠的,恨不得一皮鞭就将宛湘的小命给抽没了。要不是老太太信佛,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叫住手,恐怕宛湘真的被打残疾了。老太太一喊住手,香菱立刻扑进去救。但宛湘已经血淋淋地瘫痪在地上了,香菱怎样扶也扶不起来,老太太便让茭白帮香菱,将宛湘抬回房间去。丽芳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的,她本以为老太太不过是做个样子惩罚一下宛湘的,没想到欧妈下手那么狠。不仅毛骨悚然,以后在陈公馆,更要谨慎小心,若是被玉如这个蛇蝎夫人捉住了把柄,不被折磨死就奇怪了!

陈延芳冲进房间,看见浑身是血的宛湘,惊得差点跌倒在地上,好不容易才扶着门框,站稳了。他颤抖着走到床前,宛湘煞白着小脸,闭目躺着,他轻轻地唤了句:“湘儿。”宛湘微微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又合起来,陈延芳抖着手,想去摸宛湘身上的伤痕,但又不敢下手,可怜啊!是谁下得了这样的狠手啊!这么个弱小的女子,即使她犯了天大的错误,也不该对她下这样重的刑罚啊!她不过是任性妄为了一点,女扮男装胡闹了一次罢了,他是她的丈夫,都不计较,还轮得了其他人来越俎代庖?

陈延芳突地大呼:“大夫,大夫,赶紧去叫大夫。”

他已经忘记了,他也是一名大夫。但即使他记得,又如何?他根本无法冷静下来,从容地在宛湘身上敷药啊!宛湘挥挥手,表示无须叫大夫,指望大夫人叫来的大夫,肯定又是那些只会给她灌黑臭药水的江湖郎中,若还想活着,还是离开这间陈公馆好些。

陈延芳一把握着宛湘的手,宛湘“啊”地叫了一声,实在惨烈啊!连纤纤的玉手上,也触目惊心地横过了一道伤痕,这皮鞭下得有多狠啊!老太太信佛之人,即使要惩罚宛湘,也绝不会叫人下手那么狠毒的。

陈延芳回头问香菱:“边个使的鞭子?”香菱嗫嚅了一下嘴巴说:“是欧妈。”“老太太没在现场么?”香菱说:“欧妈抽鞭子时,老太太就闭上眼睛念佛了,细夫人又犟性子,受了剧痛,都不肯哼声,如果不是老太太突然睁开眼睛看看,恐怕……恐怕……细夫人就……细夫人就……”香菱没有说下去,低头望着脚尖。陈延芳说:“你去叫君挺准备好车,我要带细夫人去沙面博济医院医伤。”香菱急急脚跑了出去。

陈延芳抱起宛湘就往外走,玉如拧着小脚跑出来阻止道:“老爷,使不得,那是英国人的租界。同仁堂有个老中医……”陈延芳厌恶地瞪了她一眼,若不是她从中作恶,老太太又怎会对宛湘施刑?这个女人越老越是心狠。玉如还不知趣,拉着陈延芳的手袖,陈延芳怒吼:“滚!”玉如手一松,目瞪口呆地看着丈夫。

陈延芳抱着他的小妾,上了乌黑漆亮的汽车。这辆漂亮的汽车啊!它是专门为宛湘那个小贱人而买的,十年了,陈延芳都用这车子带着那小贱人出出入入的,可她这个堂堂正正的大太太,却从未坐过。而今,这个忘恩负义的男人,竟然不顾危险,带着他的小贱人到英租界去了。玉如啊玉如,没有了丈夫的爱,你死死拽着的,在陈家所谓的地位,又算是什么呢?

看见陈延芳急匆匆地抱着宛湘跑出来,君挺也吓了一跳,问:“这是怎么了?”陈延芳沉着声音道:“开车,去沙面。”君挺没再说话,关上车门就发动车子了。沙面在鸦片战争后便沦为英国人的租界,那里有英国人的重兵把守着,界线上,白底黑字写着“华人与狗,不得内进”。

从情感想,陈君挺是不乐意去沙面的,但此时,那个遍体鳞伤浑身血迹已经恹恹一色的女子……这些年来,宛湘闲着无事,就会与年龄相仿的君挺聊聊西方医学,耳闻目濡得久了,君挺自然也懂得一些简单的医理。他知道,此时宛湘的确需要很先进的医学护理,否则,身上恐怕会留下疤痕。君挺平常很少过问陈公馆里面的事情,对于他来说,他不过是一个司机,他只需要尽好司机的责任即可。然而,从陈公馆里传出来的新闻还是难免会飘入他的耳朵的,譬如,大夫人回娘家去,请了几回神婆,虽然,下人们没有说大夫人请神婆的内容,但具体是什么?猜也猜得着,与宛湘脱离不了干系。而宛湘却是全然不在乎的,即使她知道了,也不过是一笑而过,很有点风轻云淡的样子。或许就是这种不争与淡然,才使她在陈公馆内,独得陈延芳的宠爱吧。可是,这是在中国,一个被传统礼教束缚着的社会里,能容得下淡然的存在么?就连女人自己都不曾高看自己的畸形的社会存在,能有健康的心态出现么?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只要有三妻四妾的存在,就肯定有这样的明争暗斗出现。

宛湘也曾和君挺谈过这个问题,她说,被关在大屋里的女人真可怜啊!她们都是闲的,能不闲么?把整片天下都交给了男人去打拼,女人只晓得藏在家里生孩子,她们将自己的世界囚禁在只有百步方圆的家里面,除了生孩子剩下的时间就用来等待男人的归来,实在太闲了,都是闲出来的。要是女人也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天地,那么,谁还有这样的闲心去专门研究,怎么去千方百计置同类于死地?宛湘的言论,将陈君挺吓得浑身冒冷汗,这是个多么敢想敢说的女子啊!而今,吃亏了吧?

陈君挺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被摧残得不似人形的宛湘,所有离经叛道,都是要付出代价的。陈延芳咬牙说:“回去,我再慢慢跟他们算账。”陈君挺连忙将目光转回去,专心开车。惹谁也不要惹一只装睡的老虎,更不要去夺老虎的心爱之物。能在人群里脱颖而出,成就一番事业,这个叫陈延芳的男人,绝不可能只是一个“善人”就能完全概括的,陈君挺暗暗替玉如和欧妈担心了。

英租界内,陈延芳亦有不少熟人,一番打点之后,宛湘就顺利住进了博济医院了,从走出陈公馆到住下院来,宛湘一句话也没有说过。这个平时开朗活泼、叽叽喳喳的女子,一反常态的沉默,让陈延芳感到无所适从,他暗里有点儿担心。宛湘的血液里,流淌着与其他女子不一样的特质,这种特质很稀有,既让陈延芳迷恋,也让他感到害怕。他日夜守在宛湘的病床前,玛利亚医生已经帮宛湘清洗好伤口上了药,但她亦告诉陈延芳,宛湘身上有两道交叉的伤痕很深,虽然她已经为宛湘做了缝针手术,但是,日后恐怕会留下疤痕。陈延芳紧紧咬着嘴唇,玉如啊玉如,宛湘是他带回来的,爱她也是他心甘情愿去做的事情,你若真的要恨,就该恨他,有什么怨气,冲他陈延芳来啊!何必要这样,千方百计地将宛湘往死里整呢?湘儿啊湘儿,你就不能够服软一下么?老太太生气了,哄她一下不就没事了?你偏偏非要将脖子伸过去让人砍杀,那不是明摆着给她们机会么?你又不是不知道,玉如等这个机会,都等多久了啊!

守到第二天下午,陈公馆那边就按捺不住了,陈泰奉老太太之命,将香菱送了过来,并请老爷回去。陈泰转达老太太的话,细夫人身上的伤既无大碍,老爷亦应兼顾自己的身体,回家休息,老爷身体矜贵,莫被医院的不好气息感染了。陈延芳怎听怎不舒服,老太太是信佛之人,一直慈悲为怀,现在明知宛湘仍在伤痛之中,应是心生怜悯才对的,怎么这回使人来说的话,却是尖刻的?什么医院里不好的气息?陈延芳倒觉得医院里的气息,比陈公馆内的气息要顺畅多了。他握着宛湘的手,对陈泰说:“你返去告诉老太太,细夫人何时能够回去,我才回去。让她不要再使人来劝了。”

陈泰唯有讪讪地回去交差。香菱担忧地望着老爷和细夫人,刚才来之前,两位夫人都围着老太太哭诉,说洋鬼子本来就满身腥臭之气,他们的医院更是病邪横行。那些洋鬼子医生,治病救人都不是用药的,是用刀子,对了,叫手术刀,一把刀子割在人身上,能不雪上加霜么?能治得好人的病么?洋鬼子们使的都是妖邪之术,所谓的治病救人,实际就是在人身上施展邪术,旨在吸去中国人的精阳之气,别说人在病中无能力抵抗,就算好好的人,到过洋鬼子的医院,都没什么好精神出来的。听得在一旁的香菱都毛骨悚然。

二夫人还言辞灼灼地说:“前些年,我还见过老爷慈善会请回来的洋鬼子医生救人,啧啧,他们将病人放在一张很窄小的床上,竟然将病人身上的衣服都脱光了,我想看个究竟,那洋医生竟然拉起白色的帘帐,就是不许我们看呢!”二夫人的广东白话,说得怪怪的,总有股卷着舌头的味道,经她用这样的语调描述了洋医生的治病经过,老太太捏着佛珠的手就捏不动了,睁开眼睛望着二夫人问:“真是鬼佬医生咁样救人的?”二夫人指天发誓:“真的,我若有一句大话,天打五雷劈。”

老太太便不再说话,又再捏着佛珠,阿弥陀佛地念了一会儿,玉如忍不住哭道:“奶奶,要是我无同陈家生了三个仔,我真唔会管咁多,老爷看不看重我,都唔紧要,但嘉尚他们,仲在读书,未能担起这头家。老爷要是为了湘妹,伤透了心,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不管,咁点样办啊?陈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都指望着老爷的啊!”

玉如这样一说,老太太就坐不住了,睁开眼睛对茭白说:“去叫陈泰过来。”香菱担心的是,老爷这样为细夫人忤逆老太太和两位夫人的意思,恐怕她们又将这罪过都算在细夫人身上了,那样,细夫人日后在陈家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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