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迷惑手段叫做施展幻术。
但是呢，幻术是一种很低级的法术，施展幻术的人如果碰上稍微比他厉害一点点的就会被看穿。
肆心第一反应就是她使用了幻术。可是不说她的身体没有灵力，就算有，也不可能比他还厉害吧？肆心睡之前几乎是七界之内唯我独尊的存在，没有谁能够达到比他还强大的地步。当然，七界之外的忘川河神除外。
所以……
肆心的心里风起云涌，翻滚着惊涛骇浪。
小姑娘眨巴着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他，不懂他怎么又不说话了。显然，她是不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有什么毛病的。她晃了晃自己的鱼尾，萌萌哒的说，“爹爹，这下行了吗？”
她自然是极可爱的。
虽然她的模样与肆心很有几分相似，但不同于肆心常常是微眯着的狭长眼眸，她的眼眸本就是水漾潋滟的，瞪圆了的时候就水汪汪的，很轻易的就化开了浓墨的冷色，多了些许纯真，少了肆心专属的魅惑。她确实还小，五官不曾完全长开，但，很明显的可以看出眉眼唇齿无一不是极精致的（绝不可能长残）。
肆心心头一哽。
他十分怀疑自己睡着睡着就废了。不然以他这灭人九族依旧冷硬的心肠怎么可能……出现温柔的想法……再可爱也没用！
“爹爹？”
“说了几遍了叫我师傅！”肆心皱着眉说。
这才是正常的自己。不是吗？
“爹……师傅。”小姑娘委屈巴巴的扁了扁嘴，“师傅，我又有哪里做错了吗？明明我这条鱼尾巴比你的好看多了啊。”
……这话真的是……
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偏偏她还一脸无辜的表情。
肆心简直要被气笑了。
“感情还是我的错咯？”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表情茫然，“我没这么说啊。”
肆心:……“不是，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啊？”小姑娘懵逼脸。
“算了算了，你先变回去，别跟我一样的，看着奇怪。”肆心表示很无奈。
“哦。”小姑娘听话的变回人形。
肆心看着她，心里其实有不少的问题。比如，你到底是谁，你从哪里来，来干嘛……但是，这些问题存在有意义吗？
而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金色的沙滩上，红衣妖娆的男子垂下头，目光不明。银白的发丝悄然散落，是宛若月华初露的颜色，较之他那苍白到几乎透明的冰肌玉肤，竟是衬得这如妖魔化身的男子多了几分虚幻的不真实感。那火红的衣摇曳着，因风携而轻轻拂过地面，好似下一秒就要将他燃烧殆尽一般。
小姑娘呆呆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学着他的样子低下头，还抓了抓自己短短的头发，发现自己的头发还真的没办法跟肆心的头发一样妖娆的落下去。
“师傅……是不想跟我说话了吗？可是我除了师傅什么都没有了，除了师傅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小着声音说，可怜兮兮的。
肆心心一下子就软了。
他走过去轻轻地摸了摸她柔软的发。
罢了罢了，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反正都没有她重要。作为一个称职的师傅，知道自家徒弟不是一般人就行了，就算她单纯，难道他还会怕谁能够在有他保护她的情况下伤害到她吗？不是他吹，这七界之内，就没有他怕的。小徒弟无法融入灵力，那他就找尽天灵地宝给她补身体，起码她这一生，有他护着，足以无忧无虑。她的身后有他，有荒海，无人能伤她。
虽然他暂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养娃。
肆心清了清喉咙，正色道：“你可识字？”声音下意识地温柔了许多。
“识得的。”小姑娘飞快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重新低下头。
“你几岁了？”
“七岁。”
“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我……我是不记得了啊。”
“那你怎么记得你几岁了？”
“我不知道。”
……
肆心：我还能说啥子？
左思右想，肆心觉得造成他们之间严重的交流障碍的原因是文化水平的差异。
肆心伸手朝已经风平浪静的海面一点。
一道红光从海底射出。
然后落到了他的手掌心。
小姑娘仰起头看他，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肆心蹲下身来，把手摊开伸到她眼前。
那是一枚戒指。
其实强行称它为戒指的确不太妥当，但是说它就是个铁圈……逼格掉完了吧？那还是说它是一枚戒指吧。
“好丑。”小姑娘表示嫌弃。
肆心：……
肆心：别这样我们还能愉快的玩耍。
肆心：“小丫头你别看它虽然长得不咋地，但它除了是一枚戒指以外，还是一个充满了生机的空间。里面存放了我鲛人一族宫氏的所有传承，古籍更是数不胜数……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你只用知道，你要看完里面的所有的书，增长了知识再出来我们谈谈。”
虽然肆心自己都只看了几本，但这并不妨碍他给自家小徒弟培养书香气。
小姑娘还没意识到自己即将面对的是怎样可怕的场景，她依旧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乖巧点头。
肆心冲她笑了一下，嘴角上扬，眉眼舒展，风流之态尽显。
他把戒指圈上她的无名指，然后轻声念了一句咒语。
小姑娘原地消失。
肆心知道她已经进了空间，就毫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纵身一跃，入海。
睡觉。
有什么事情睡醒再说。
Zzz……
空间内。
一身红衣的小姑娘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的书。
整个空间内摆满了青绿色树藤缠绕编织而成的书架，每排书架都隔开了一定的距离用来便于人走过。是很柔软的草地。小姑娘就站在两排书架中间，目光直视前方，一眼望去似乎都望不见尽头。书架上摆放整齐的书籍，足以使每一个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吓晕过去。
小姑娘……有点方。
她足尖轻点，身子就轻飘飘的飞了起来，在半空中行走自如。一屁股坐上书架顶端。
心念一动，最下层的书籍纷纷浮到上空，然后停在了她面前。
小姑娘伸出手，拿起第一本，翻开第一页。
“世出荒芒，祖生归墟。
“引水分为两段，以心血铸东流，命为‘忘川’；乏，无顾西流，思之，命为‘荒海’……”
看来是历史了。
小姑娘翻得很快，这并不是因为什么一目十行，而是因为太无趣了！
看着看着，耐心渐渐消失。
于是小姑娘毫无留恋的抛弃了这些书，心念一动就离开了空间。
下一秒她就发现自己又置身于荒海之中。再一看，呦呵，她那个便宜师傅居然回去睡觉了？
把我丢去读书，你就好去睡觉？
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小姑娘危险的眯起眼睛，勾了嘴角阴森森的笑。也幸好她现在是在荒海之中，不然让别人看到一个小姑娘脸上有这么诡异的表情，还不得吓死。
她的目光可以透视这黑色的海水，对她而言这片黑色的海仅仅是存在而已，她触碰不到，如同虚无。肆心不是，他只能靠着光，看清海里的一切。但他身上的红色鳞片本就带着闪亮的流光，鱼尾一摆就是一道光弧。所以，现在她就算把他拍醒，他也看不见她是吧？
想到这里，小姑娘有点苦恼。
为什么她能看到他却不能看到呢？
她……
她是谁来着？
她好像忘记了。
是因为上一个人问的时候离现在已经很远了吗？
她记得她来自归墟，那个万物荒芜的地方。她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为何会出现在归墟，又将去往何处。她在归墟的时候，恍惚记得有人告诉她，她所有的疑问，只要见到肆心就能明白。于是她跋涉千里，沉入荒海，唤醒了他。
那人说，她是因他而生。
因他而生，因他而亡。
她在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后面的那一句话。
她路过人间的时候，有个凡人说，肆心肯定是她爹，而那个叫她来找肆心的人，是她娘。那个凡人，是凡间的说书人。他甚至还编了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唬她，他不知道她可聪明了，才不信呢。
只是她那时不懂性别有何差异，直到看了书，才辨雌雄。
她却仍想不明白，那个人为何是女子，她觉得是男子才对啊。可如此一来又奇怪了，那不就阴阳失调了吗？
但她还是个人设乖巧的娃娃呢，知道有些话不能说。
所以……
师傅，我见到你了，答案呢？
黑暗中，小姑娘可爱的脸上毫无情绪。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沉着一汪森冷的潭水，深不见底。她勾了勾手指，指甲在一瞬间突然变得很长很长，而她扑向肆心，尖锐的指甲轻轻地触碰到他脖颈处的皮肤表层。她知道，她只需要再稍微加一点儿力气，她就能轻而易举的划过他的大动脉，瞧见血液喷涌而出的艳丽美景。可她不能动手，她必须努力的将内心满满的恶意全部压下去，不泄露一丝。她慢慢的垂下眼眸，小手猛地一甩，指甲寸断。然后她俯身，唇落在了他白皙纤长的脖颈处，尖尖的牙一下子陷了进去。
独属于鲜血的腥甜味在口腔内弥漫开来。
小姑娘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瞳孔已经完完全全的变成了红色。
肆心发现了。
任谁被咬了一口都会从睡梦中惊醒的。
他竖起鱼尾，红色的鳞片闪出璀璨的光芒。借着这光，他看见了瞳孔赤红的她，还有她嘴角的血迹。
她朝他一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