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见太子病的极重,但是皇上着急召见,便叫了王太医一路跟随,夜陌霆看了一眼王太医脑袋上的伤口,眼中路过一丝阴霾。
王太医脑袋上的那道伤口此时已经被他处理过了,但是看上去还是很明显的一道,李公公看到后有些奇怪。
“王太医,你的脑袋怎么了?”
王太医一直低着头,但见李公公问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头道,“年纪大了,走路有些不小心就撞到了,无妨。”
李公公皱起了眉头,看着王太医唯唯诺诺的样子,眼中还透露出一丝的害怕,心中已经明白了一些。
“你作为太医,自己就是给宫中的贵人看病的,却把自个儿弄成这个样子,也难怪太子在府里静养了许久,竟然还没有起色,是你失责了。”
一听这话,王太医在心中暗暗叫苦,他虽然医术不能说多么的高明,但是这些年在宫中从未出错,这也是皇上为何会让自己给太子去看病的原因。
没成想竟然遇到太子如此暴躁的时期,对于太子现在心绪不宁,又心思过重,就是他妙手回春也治不了太子的病。
但是这些话他如何对皇上说?
然而一边是太子的怪罪,另一边是自己的姓名,如何权衡,让他很是头大。
三人很快到了御书房,夜锦盛手中拿着奏折,看上去神清气爽,此时看到他们进来,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对太子说道。
“病怎么还没有起色?看上去一点精神都没有,王太医你怎么给太子看病的?”夜锦盛示意李公公搬一把椅子给太子坐着。
太子从进来开始就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他知道自己一开始受伤父皇会心疼自己,但是作为一个皇子,每日病恹恹的,一定会遭到嫌弃。
他绝对不能成为别人眼中没用的那个人,所以他一定不能让皇上看出自己病重。
“父皇,我不过是这几天都待在房间中,有些闷,所以脸色不大好,但是事实上我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夜陌霆大手一挥,坐在椅子上,只是他身形消瘦,没有了往日的俊朗。
“没事就好。”夜锦盛问太医,“王医术,你是太医院的老人了,医术也过得去,朕将太子的健康交给你,你要好好地将太子的身体养好。”
“臣惶恐。”被点名的的王太医走到皇上的面前跪下,“皇上,容臣禀告。”
“怎么?”夜锦盛看到王太子脸上的慌张,再看了看太子蜡黄的脸,心中闪过一丝不安,“太子的病情难道有变?”
夜陌霆坐在一边,距离太医不到两米的距离,他身上散发出的威压,让太子浑身都有些不自在,但是有些话他要是现在不说,以后要是太子真的出事了,那都是自己的责任。
“但说无妨。”见太医面露犹豫,夜锦盛脸上有些烦躁,太子不过是受了伤,如何会生这样一场大病?
王太医对着皇上磕了几个头道,“臣这几日为太子把脉,发现太子的状况时好时坏,身体也衰竭的厉害,这是大凶之兆。”
“你胡说。”太子没想到王太医竟然如此大胆,在皇上面前说自己活不久了!
夜锦盛也皱起了眉头,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太医,“你给朕交代清楚,什么事大凶之兆,朕把太子交给你,不是让你来危言耸听的。”
太医见形势不对,心中吃苦,终是没有将原来的话说出口,只委婉表示,“太子旧伤未愈却费心劳神,臣见他的肺腑都呈黑色之状,要是不好好调养,怕是危险。”
“费心劳神?”夜锦盛琢磨着这句话,神色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对着太医挥了挥手,“你下去吧,叫上太医院的人,一起想想法子,怎么样让太子不再如此的费心劳神。”
王太医磕了个头,顾不上太子杀人的目光,从门口退了下去。
“太子,你知道朕找你来是为什么吗?”不是不担心太子的身体,而是在这之前他接到了一个消息,让他不得不对太子又产生了一丝的怀疑。
夜陌霆摇了摇头,满脸的疑惑,“儿就算不臣不知,只知道父皇您去了圣族未莲妃祈福,全京城的百姓都在流传你们的佳话。”
太子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平淡,但是夜锦盛能感到他话中的言不由衷。
也是太子是先皇后的孩子,知道自己祭拜另一个女人,心中定然不会高兴,只是就算不高兴,他作为太子,也要承受下来。
“是,我去了圣族,也祭拜了莲妃。”夜锦盛平静地说道,“霆儿,这也让我想到了你的母妃。”
夜陌霆瞬间神经紧绷,已经许久了,父皇都没有叫过自己的小命,而是一直太子太子地叫,他说过,太子是他的责任,是他以后需要一直走下去的标志。
可是如今他像一个寻常父亲一般唤自己霆儿,他的心中非但没有那种温馨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恐惧,深深的恐慌。
“儿臣也很是想念母后,但是儿臣相信母后在天上如果知道我们如此挂念她,心中一定是开心的。”
夜陌霆此时强忍着身上的难受,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父皇,我们许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说话了,这样真好。”
夜锦盛的脸上难得的温柔,“是啊,转眼间,你们都长大了,你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所以我也在你的身上花了不少的功夫,曾经,我以为你的身上会承载着我给予你的希望,成为一个我所希望的明君。”
“曾经?”夜陌霆觉得心中的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仿佛瞬间就能将他给吞灭。
“太子,要不是看在你死去依旧母妃的身上,我真恨不得没有生过你这个儿子。”夜锦盛突然转过身,眼神狠厉。
夜陌霆坐也坐不住了,站起身子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了力气,身体也渐渐支撑不住,他所幸跪在地上,“父皇,儿臣不知做了什么让父皇如此生气的事情,是不是二弟跟你说了什么?”
“你到现在还是冤枉你的二弟。”夜锦盛的神色狰狞起来,他没有看到已经有些穿着粗气的夜锦盛,而是责备道,“你冤枉你的二弟,用你的侍卫来迷惑朕。”
“让朕以为他和东武国的二皇子叛变,想要朕的宝座,朕甚至以为就是他害得你受伤,让你卧床不起。”
“可是朕看到了什么?”夜锦盛觉得很是痛心。
他感到圣族的时候正是傍晚,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那是莲妃忌日的前一天,他看到他的孩子,他和莲妃的孩子跪在她母亲的墓碑前。
他的脸上没有悲痛,只直直跪在那里,青灰色的衣衫仿佛和雨幕融为了一体,看着那一幕,他只觉得心痛。
当夜墨尘转过头看到他时,他清晰看到了孩子眼中的希望,虽然转瞬即逝,他感受到了孩子心中的快乐。
这么多年他忽视了这个孩子这么久,可是他却一直默默站在他的身后,完美地完成他交代的一件件事,却从来没有要过奖赏。
受到了委屈和冷落,他也从来不说,他给自己的印象便是一直冷着一张脸,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不,除了他的母妃,他什么都不在乎。
但是在孩子看到他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他还是在乎的,因为自己的出现,他觉得受到了重视。
于是他陪在他的身边,尽了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他们一老一少默默地跪在墓碑面前,没有眼泪,没有悲痛,他却感到他和这个儿子之间的距离又进了一步。
那一刻他心中对夜墨尘的怀疑消失的无影无踪,不是因为他就在圣族,而是他看着自己的目光,仰望而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