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国公一挑眉,道,“怎么,你有意见?”
“我当然有意见!”冷如寰道,“从一开始审案,方大人就一直刑讯逼供,从来不听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他只听他认定的真相。”
“所有的事情都证据确凿,但犯人依旧拒不认罪,如果是你,你会如何?”辅国公继续说道。
冷如寰轻笑一声,道,“我至少会先听听犯人是如何说的,证据也不见得都是真的。”
“好。”太尉忽然开口,道,“本官倒是想听听她能说出个什么花来,辅国公大人意下如何?”
太尉都这般开口了,辅国公也不能不卖他个面子,便道,“那便依太尉大人的。”
冷如琳面露喜色,从蛮族城破之日起,将她的这些经历娓娓道来。当然,她并未透漏和夜墨尘相关的任何事情。讲她从情楼如何逃出,只是说老包以为她死了,将她丢掉。但她死里逃生,命不该绝,被人救走。但那恩人很快病逝,她为了报恩,便在街上卖肾葬恩人。最后被卫家三小姐买走当了丫鬟,她看淡人生,便打算隐姓埋名过这一辈子。
“你是说,齐成将你卖入情楼?”太尉问道。
冷如琳道,“是他,将我卖入怡翠楼,怡翠楼的老包可以作证。”
怡翠楼的老包很快被带来作证,冷如琳在心里捏了把汗,生怕这老包将夜墨尘给招供出来。但夜墨尘让她这般说,她相信夜墨尘。可她在怡翠楼待过两天,知道怡翠楼的后台也不是常人,所以冷如琳的心依旧是十分忐忑。
“草民王氏,拜见各位大人。”老包显然被这场面镇住了,这几人气度非凡,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方金忠指着冷如琳道,“王氏,你可认识这个女子?”
老包王氏看了冷如琳一眼,吓得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叫出了声,“啊!她她她,不是死了吗?”
“王氏,你可认识此人?”
老包又是不可思议的看了冷如琳几眼,依旧是无法平复心绪,道,“草民认得,此女以前乃是我怡翠楼里的姑娘,冷公主,后来……”
“后来如何?”方金忠问道。
老包朝着冷如琳又看了几眼,慌忙朝她叩了几个头然后又朝着堂上叩了几个头,道,“草民有罪,草民有罪,是草民将她打死的。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
老包的样子十分惊慌失措,倒像是真的被吓到一般。冷如寰在一旁都不由心惊,这夜墨尘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让她对‘冷如琳被自己打死’这件事深信不疑?就连怡翠楼里的姑娘小厮都是认为冷如琳早就被打死了,这夜墨尘难道真的有惑乱人心的本事?
方金忠又是敲了几次惊堂木,但是老包显然是被吓傻了,为了查案,方金忠只能是通过怡翠楼里的其他人来问话。最终问出了个所以然,原来,这冷如琳是被一个小士兵给卖去的。那人还拿出了当时签的卖肾契,上边赫然写着那人的名字——周力。
在太尉大人的协助之下,别说是找一个人,找十个人都能给你找回来。
很快,周力也被带了上来。经过询问之后,周力承认这冷如琳是被他带去被卖到情楼的,但是至于是受何人指使,他从始至终只说是自己的主意。说自己为了钱财,以为这冷如琳是一般的俘虏,又有几分姿色,便将她卖给了情楼。
方金忠几番用刑,周力拒不说出实情。
此事涉及军事,太尉大人十分关心。军中的纪律是他管理的重中之重,根据先祖定下的军令,不可虐待俘虏,可这周力竟然敢屡次贩卖俘虏,是在败坏晋朝军队的名声。
最终,太尉怒不可遏,直接令人将周力拖出去乱棍打死。
经历着一番波折,总算是证明了冷如琳最终沦落至丞相府乃是偶然,并不存在蓄意‘勾结’之说。而且冷如寰根本不知道冷如琳的真是身份,二人又何来‘策划谋反’之说?
但就在此时,一直未开口的辅国公却是开口道,“是真的不知道吗?”
冷如琳道,“我自入了丞相府,从未跟他人提过自己以前的身份,也羞于提起。小姐又怎么会知道?”
“但是,本官怎么听说,当初郡守去丞相府上捉冷如琳的时候,卫锦绣却是以性命相护呢?按常理来说,如果一个人发现自己身边的人竟然是叛贼,不应该赶紧撇清关系吗?卫锦绣却一反常态,本官能否理解为,卫锦绣你本身就知道冷如琳的身份,事发之后,唯恐事情败漏,才这般阻拦呢?”一直在旁边未开口的辅国公忽然开口说道,这一开口,却是直接又给卫锦绣扣下了一顶大帽子。
辅国公继续说道,“卫锦绣你乃通灵使者,是否早已经算出冷如琳的身份,故而去救冷如琳?然后密谋策划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冷如寰听罢,轻笑出声,“辅国公大人,您也真是太看得起我了吧。我一介庶女,什么都没有,密谋造反做什么?再者,如果我的通灵之术达到如此至臻的境界,我又怎么会在这儿跪着呢?我不该早就算到并且避过了吗?”
辅国公道,“你一介女子,谋逆之事自然是不敢做的,但是否有人跟你是同党,这就另当别论了。”
冷如寰心下微惊,辅国公权势滔天,难道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卫俊萧帮衬着道,“锦绣自由痴傻,又如何能认识什么谋逆之人。”
“那是以前了,你现在不是好了吗?”辅国公道。
冷如寰冷笑出生,“呵,我恢复常人之后,确实是认识了不少人。比如,父亲、母亲、姐姐、姨娘等等。如今还认识了辅国公您,我倒真有可能和你们其中一位一起密谋造反呢!”
“休得胡言。”卫俊萧警告道。
辅国公的面色也深沉起来,眼神阴森的瞪着冷如寰。
但冷如寰丝毫不畏惧,道,“方才辅国公说,我不似常人。我倒想说,我这才是正常好吗?如琳和我主仆一场,伺候了我不少时日,难道我不该替她说两句话吗?照辅国公大人的意思,人都得是趋利避害才是正常吗?为情义牺牲一些就是不正常吗?”
冷如寰一席话落,忽然想起‘啪啪’一声掌声。
“说得好。”
一个男声忽然从墙后传来,在座之人皆惊。
“微臣叩见皇上。”
冷如寰心下一惊,竟然是皇上。
皇上从墙后走出,道,“朕相信,能说出如此言论的女子定然不是会谋逆之人。”
辅国公听的直皱眉头,道,“皇上,证据确凿,您这样定夺会不会太过草率?”
皇上淡淡的瞥了眼辅国公,道,“朕意已决,辅国公务须多言。念辅国公原是忠心为主才出言顶撞,朕便不予追究了。”
这句话将辅国公的很多话都堵到了嘴边,但辅国公历来都是‘无法无天’的,怎么会轻易顾忌这些警告?
“皇上,那书信可都是板上钉钉的证据!”辅国公据理力争,“历朝历代,这谋逆之人都是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啊!请皇上三思啊!”
皇上的脸上明显很是不悦,道,“书信?”
“是!”
“你若不说,朕倒是差点忘了。”皇上唤道,“李公公!”
李公公快步过来,将一封书信拱手递给皇上,皇上接过看了一下,随手甩给辅国公,“你也看一下吧。”
辅国公赶紧接过,看了起来。
这信上列出数条破绽,条条都能在证明那所谓‘通敌’信件,都是虚假的。
“这……”
皇上嘴角勾起一丝轻笑,道,“辅国公此番也是辛苦,快别跪着了,起来吧?”
皇上那‘辛苦’二字咬的字正腔圆,倒是有些意思。冷如寰也是听在耳里,心中疑虑顿生,这皇上和辅国公之间?怎么回事?
“你们二人也起来吧。”
冷如寰扶着冷如琳起身,谢恩。
皇上打量着面前两人,开口道,“冷如琳。”
“罪女在。”
“你可知,你虽未谋逆,但你本就是蛮族余孽,本就不该活着,理应当斩。”皇上缓缓说道,但字字令人心惊。
冷如琳显然有些懵,战战兢兢道,“罪女知道,但罪女恳请皇上从轻发落!”
“皇上!”冷如寰猛地跪下,“冷如琳万万不可杀啊!”
皇上死一般的沉默,良久才道,“卫锦绣,你可知朕饶你不死、替你洗清冤屈已是天大的恩赐?”
“臣女自知深受皇上隆恩,无以为报。”冷如寰字字铿锵,“但臣女实在不忍皇上深陷舆论漩涡啊!”
“哦?”皇上的眼睛看不出喜怒。
卫俊萧眉头紧皱,实在不忍,便出言阻止,“锦绣,休得胡言乱语!”
“让她说!”
冷如寰毫不怯弱的直视皇上的双眼,道,“蛮族叛贼未清,在我朝西南边界蠢蠢欲动,杀了蛮族皇族的最后一丝血脉,恐生事端!还请皇上三思!”
皇上听后默不作声,这卫锦绣的确是会占卜未来,她说的话,令皇上不得不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