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之际,宁楚若沐浴一番,早早便睡了下去,只不过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窗外风掀动芭蕉叶的声音莎莎作响,似是一阵远方传来的呓语,在耳边反复吟诵。
这几日雨水似乎特别多,没多多久,还没来的及欣赏早间开的花,便淅淅沥沥的又飘下一场雨,雨丝纷扰,细绵,似离人缠绵悱恻的心事。
宁楚若感叹一声,如今不过因着夜宸一事,便如此让她忧心,心中仿佛点了一把火一把,直钱烧的心里头难受,似又带了些慌乱的滋味。
第二日早朝之际,金殿中传来不一样的风声。
约摸一夜夜雨,浇醒来迷迷糊糊之人,或许又是因着尘风已久的记忆被打开。
正值皇帝一夜不得好眠,在龙椅上撑着脑袋你,拧着眉,,一副难受的样子,却有大臣不长眼的提出了立太子的建议。
原本昏昏沉沉,等待着无事退朝的皇帝一愣,慢慢抬起头来,眉头上的“川”字更甚了几分,似乎酝酿了什么别的情绪。
皇帝扫了一眼众人,众臣子无非就那几个表情,如今他也明白了,慢慢直起身子,靠在身后的龙椅上,“众爱卿都是这样认为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皇帝神色,不冷不热,不咸不淡,根本看不出本来神色,一个个缄默,一时间,金殿中安静一片,没人敢说话,
要说皇帝最可怕之际,便是此时,一只发怒的老虎并不可怕,因为你至少知道它是危险的,不过一只不发怒的老虎,你却永远也不知道,它什么什么露出獠牙。
“怎么,都不说话了?”皇帝声音骤然冷了三分,已是很不满意,一来,立太子之事于他来说太早了些,如今重要的是回后宫,二来,一旦将立太子之事提上程序,便会没完没了。
“皇上,为国之昌盛,东阳之繁茂,臣请皇上立太子!”
“臣等请皇上立太子!”一时间,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即便立场不同,阵营不同,不过对于立太子一事,他们心中却有着共同的目标,至于立谁为太子,那便各凭本事了。
赫连奇眼睛眯着,仿佛站在绝壁间,稍不注意,便会摔的粉身碎骨,“慕大人以为如何?”
慕尚早知道赫连奇不会放过自己表达心思的机会,早自己做好的准备,即便他有些推赫连琰绝上位,此时,这话也绝不能从他口中说出来,身子微躬,“臣以为,立太子兹事体大,需皇上斟酌,不过如今东阳国已稳定,国泰明安,皇上若不立太子,恐会遭民间非议!”
“非议?”赫连奇冷哼一声,眼里眉稍尽是嘲讽,他堂堂久五之尊,他倒想看看,谁敢非议他。
“皇上,为安民心,定国运,皇上也该立太子了!”宁渊禀奏。
赫连奇快速的扫了一眼众人,如今算是逃不过立太子的呼声中,慕尚和宁渊算是朝廷中的中流砥柱,如今两人提出来,其他人自乐不思蜀,不过至于立谁,却要好生谋划一番。
“既如此,今日便议论议论,众爱卿也不必拘束!”赫连奇似笑非笑,其实对于立太子一事,他觉得是皇家自己之事,虽说皇家事乃天下事,可这天下都是他赫连家的,至于立太子,更是他赫连氏之事,只不过如今,却也不得不奈着性子,同他们好生说道。
整个人懒懒的靠着,一身庄严而又肃穆的朝服上腾龙莽莽,龙爪用金色和银色的丝线勾勒而成,有一飞冲天之势。
而头顶一顶紫金冠,浑然天成一种自然之态,带了几分威严,同金殿气势相得益彰。
一时间,朝堂上议论声渐起,因着皇帝的命令,许多臣子都在讨论关于立谁为太子之事。
如今朝堂局势,最有能力的当属三皇子和八皇子,这两人无论从才能,或者治国之道上,都平分秋色,如今立太子,自是要从两人中间选其一。
慕尚看着站在一边并没有参与众人讨论的宁渊,一张沟壑纵横的脸上尽是算计,眼睛微眯,“宁大人觉得,此番若立太子,哪一位皇子更胜一筹?”
“皇上的几位皇子自是天子娇子,若说哪位,这个还真不好说,再者,我同几位皇子交情也并不深,这一点,慕大人恐怕比我更清楚吧?”不动声色,将球抛给了慕尚。
人人都知道,皇帝最恨官员之间结党营私,自然,皇子同官员之间结党营私却要更严重些,故而,即便心中有想法,有时候也表达的不如意。
更何况,如今立太子之事事关江山社稷,赫连奇也不是傻的,给大臣畅谈的机会,一来,可彰显自己仁德之风,二来,夜可以看的出来,朝臣中,有没有结党营私的现象。
“众爱卿可有了个结果,认为朕的哪位皇子可以堪当重任?成为太子?”赫连奇目光清浅,语气中掩饰不住的疲倦。
“皇上,臣以为,三皇子才德兼备,文武之功,毓秀华彰,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皇上,八皇子治事之功,处事之德,高洁如风,确是太子之选!”
……
一时间,众人在立赫连琰绝为太子,还是立了赫连逸尘为太子之间议论不休,只有慕尚和宁渊两人,始终安静的站着,不参加争辩,也不参与众人的讨论,像两个格格不入之人。
起初宁渊为了宁楚若,一直支持赫连逸尘,想要扶持他上位,只不过如今已不是当初,他早就生了归隐之中,对于朝堂中的尔虞我诈,有远离之意,又怎么会参与其中,让自己抽身乏力。
至于慕尚,若不是怕皇帝起疑心,自不会这般闲淡,不过越是这般,便越能引起皇帝的注意力。
赫连起抬了抬目光,嘴唇抿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不深,“慕爱卿,你以为朕该立谁为太子?”
慕尚笑了笑,恭敬道:“三皇子同八皇子两人不相上下,皇上立谁为太子,都是东阳国之福。”
赫连奇点点头,表面上颇为赞同,只不过心中却有自己的打算,转而看向宁渊,问道:“宁爱卿如何看?”
“臣觉得,慕大人所说极是!”只中肯的对两位皇子进行评价,不发表自己意见和看法,如此一来,的确是明哲保身的好办法,不过在皇帝面前,这一招,用的不好,反会引皇帝不快,故而宁渊继续道:“皇上,自古长幼有序,尊卑分明,而两位皇子不分伯仲,臣才疏学浅,不能分别,故只能用老祖宗的办法。”他的意思很明显,赫连琰绝辈分大,那么便该顺理成章的立位太子。
他这一招可以说用的好,端的是公正之态,让人挑不出一点错误。
慕尚虽有些挤兑他,不过如今他既表明了立场,却也没说什么,只不过对于他的立场,却有着摸不着头脑。
一个月之前,宁渊的态度明显偏向赫连逸尘,怎么如今却转变的如此之快。
“宁爱卿所说甚有道理,如今两位皇子不分伯仲,而东阳虽有立长之传统,不过却也不能委屈了朕的儿子,依朕看来,关于立谁为太子一事,众爱卿回去好生思量思量,朕也回去好生参考众爱卿一意见,若没事,今日便到此为止,都散了吧!”
旁边的公公自然知道赫连奇的意思,连忙尖着嗓子喊道:“退朝!”
众人还有话要说,不过如今赫连奇的态度很明显,不想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定了太子,即便要定,也是之后的。
其中有觉得可惜的,有垂头丧气的,眼看着便要成功,哪知道皇上来了这么一出。
赫连奇的离开金殿之后,一路来到兰淑殿,一路上怒火中烧。
一旁伺候的公公对兰贵妃使了个眼神,兰贵妃立马会意,参拜了之后,便去亲手泡了一杯莲子清火茶端了上来。
“这是莲子清火茶,皇上用着看看!”一方素手将青釉雕梅杯子放在赫连奇面前,青的杯,白的手,正正一副好颜色。
茶香四溢,赫连奇却没甚心情,手一身,袖子一甩,当下,杯子落地发出清脆之声音,一时间,兰贵妃裙摆上沾了许多茶点。
面色一变,当下便跪了下去,脸色微白,“皇上,臣妾知错!”
赫连奇冷冷的扫了她一眼,脸色中尽是不快,“你何错之有!”
妄自揣测皇上心思就是错,她虽没有言语,不过她的那杯茶,被看出了皇帝的心情,而赫连奇最不喜的,便是这样之际,别人揣测他心思。
兰贵妃只是跪着,什么也没说,沉默着。
赫连奇看了她许久,见她垂在地上的裙摆上有斑驳水点,让粉色衣裙颜色更深了些,心中一软,起身复又俯身下去,将人扶起来,语气柔和,似有无尽的疼惜,“兰儿,朕错了,朕不该将火气带给你!发在你身上,原谅朕!”
“皇上言重了,臣妾是皇上的臣妾,能为皇上分忧解难是应该了,方才臣妾见皇上心情不好,便泡了茶,只是被皇上误会意思,臣妾心中,惶恐不安!”说着垂了眸子,一双如珍珠般明亮的眸子中,尽是朦胧之色。
赫连奇一向宠爱她,如今见她这般可怜柔弱的模样,哪有不心疼的,将人搂在怀中,宽厚的手掌不断的梳理着她的长发,似在梳理千头万绪,烦乱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