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慕府。
“你说什么?那个李锐的妻子被卖了,然后又跑了?”
慕尚看着面前的刘聚,一件深沉。
“李锐这个年轻人很有实力,如果能拉拢他,再好好扶持,他就能够成为我的助力,将来让他进去刑部,那采花大盗的案子自然可以悄无声息地消除掉,就好像从来没有这件事情一样。”
他眯了眯眼,道:“可惜他目前没有什么把柄在我手上,这样的人才,不用是朝廷的损失啊。”
说着,他挥了挥手,示意刘聚自己去做事。
虽然这些刚刚从秋试中脱颖而出的才子还需要一段时间的培养,但有些东西却是现在就可以利用起来的。
慕尚鹰一般的眼睛里划过一丝狠厉。
宁渊,我倒要看看,这次你还能怎么逃出生天。
次日上朝,赫连奇召见一甲三位进士及第的举子。
他满意地看着三位年轻人。
殿试的结果证明,他们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人才。
赫连奇对此非常满意。
这是这个国家的未来,是他的子孙的助力。
“新一批的人才已经选拔出来了,该怎么培养、放到哪里去培养,还请众爱卿多加注意。”
赫连奇站起身:“众爱卿都是朕的左膀右臂,是这个国家的中流砥柱,希望你们不要让朕失望啊。”
座下众臣纷纷跪地,用一句“谢皇上恩典”来表达自己的感恩和宣誓自己的忠诚。
赫连奇满意地看着这一切。
突然,他的左前方文官一列中,有人横跨一步出列,朗声道:“臣有事禀奏。”
正是慕尚。
一时间众臣中有些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
赫连奇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慕爱卿,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慕尚从袖子里取出一本手抄本,呈给赫连奇。
“臣身为这次秋试的主考官,自然应该对这次秋试所有的事情负责,无论大小皆不能放过。”
他转过身,似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站在队列里的宁渊。
“这是臣从很多考生手里都看到的,据说是文渊阁大学士、宁渊大人的读书手札,这本手札被人抄录出来,四处贩卖,卖给考生要三百纹银一本。”
此话一出,殿上顿时喧哗声四起。
这些考生中,除去家境优越的那些,更多的是家境普通甚至家境贫寒的学子,凑足路费进京赶考已是不易,而三百两纹银,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吃穿用度了。
这简直是给他们的经济状况雪上加霜。
不用提这样的读书手札是否会有泄题的嫌疑,就是这样的做法也已经触犯众怒了。
果然,又一文官出列。
“臣认为,秋试乃是国家选拔人才的考试,宁大学士不为国家命运前途着想,只为自己敛财,实在是有失文渊阁大学士的气度!”
一时间,众人都把目光聚集在一向沉默的宁渊身上。
这时,慕尚又开口了:“臣身为主考官,问过好几位考生,他们都说这本手札中的内容对他们考试时颇有点化的作用。想来宁大人学富五车、才华横溢,这次也是福泽众学子了。”
他这仿佛是为宁渊开脱的话一出来,顿时就有官员出列,大声地说:“那宁大人何不开办公学,替那些考生讲书?为什么要私下贩卖这样的读书手札,还卖的如此之贵!”
“是啊!”
“没错!”
“宁大人此举只为敛财,实在有失文人风骨!”
…………
殿上议论纷纷。
赫连奇脸色不善,一拍几案:“都给朕安静!”
他死死盯着下面一直沉默着的宁渊,沉沉地开口:“大学士,你有什么话说?”
宁渊这才出列。
他语气依旧平淡,道:“臣,无话可说。”
众人喧哗更甚。
宁渊继续说道:“因为臣根本不知道这本读书手札的事,也从来没有将自己的手札交给外人,这些事情,臣一无所知,自然无话可说。”
他的语气语调,都仿佛他只是在文渊阁里给学生们讲解他们不懂的书,语调平缓,语气镇定。
赫连奇皱了皱眉,道:“那大学士的意思是,这手札不是你的?”
宁渊静静地看了看被内侍呈到赫连奇面前的手札:“可否让臣看一看这本手札?”
这时,在慕尚之后出列的官员怒道:“宁大人,你敛财就罢,现在还不承认,你身为大学士的骄傲和尊严都丢到哪里去了!”
宁渊根本不理他,只是静静地翻看那本手札。
直到翻完最后一页,他才开口道:“虽然有些删减和改写,但这确实是臣在两年前读《左传》时随手写的读书手札。”
慕尚在一旁沉沉地开口了:“那宁大人是承认自己私下贩卖这手札,压榨考生敛财咯?”
宁渊道:“虽然这手札是臣所写,但臣并没有拿出去抄录或者贩卖过。”
“你!”
一时间,各种指责的声音都出现了。
赫连奇坐在皇座上,脸色越来越黑。
这时,一直沉默着站在一堆亲王皇子中的夜宸缓缓出列。
他朝赫连奇行了一个武将之礼。
然后道:“按理,这是文官的事情,干扰的也是秋试中的文试,本王身为武将,的确不该开口。”
他看着那些指责宁渊、气势汹汹唾沫横飞的文官们,眼里明显的嘲弄。
“只是本王实在看不下去这些说话不动脑子的人,这让本王对朝廷中文官的智商产生了担忧啊。”
“夜王爷何出此言?”慕尚脸色也黑了,夜宸这番话明显就是要替宁渊解围。
“很简单的道理,”夜宸说得一派轻松,仿佛天经地义一般,“手札是宁大学士写的,就一定是他拿出去抄录贩卖的吗?”
“但他是最大的嫌疑人!”
夜宸冷冷一笑:“敢问刑部方大人,有嫌疑的人一定就是犯人吗?”
那被点名的方姓官员没想到话题会转到自己头上,他说:“自然不是。”
夜宸又道:“敢问宁大学士,你的这本手札平时放在何处?可曾妥善保管?”
宁渊虽然诧异夜宸会替自己说话,但又想起女儿与他的关系,不动声色道:“这些手札不过是读书时有所感悟,写下来只为了方便检查自己的错误,真正的记忆是在脑子里,所以这些手札臣都是随意收在书房里,定时有家仆清理。”
夜宸又问:“请问宁府的书房可是什么朝廷重地,闲人免进?”
宁渊道:“自然不是。”
“那家仆收了您的手札,是直接销毁吗?”
“这……”宁渊皱眉道,“臣不知。”
这时,慕尚沉沉地开口了:“夜王爷究竟想说什么?”
夜宸道:“没什么,本王只是想说,能拿到这本手札的人那么多,慕大人为什么一直就咬着宁大学士不放,而且扣的帽子越扣越大。”
他突然笑道:“如果本王是宁大学士,本王肯定直接开个学堂,每人交个几两银子,只怕也比卖这《左传》的手札来的强些。”
他这一番话,虽然说的无意,但着实让那些喋喋不休的文官们住嘴了。
这时,文渊阁另一位老学士出列,向赫连奇行了一礼,道:“禀圣上,老臣与宁大学士相识数年,对宁大学士的为人一张了解,他绝不是为了自己敛财而压榨考生的人,还请陛下明查。”
“是啊,宁大学士为官多年,一直醉心学术,权势尚且不放在心上,又怎么会为钱财折腰?”
“父王,”这次出列的是八皇子赫连逸尘,“宁大学士身为皇子们的老师,一直教导儿臣,钱财乃身外之物,充实自己的内在才是真正的提高。儿臣相信,老师绝不会是这种为了敛财而不择手段的人!”
“儿臣附议!”三皇子赫连琰绝也开口道。
“不明事理,枉顾事实,不分青红皂白就横加指责,难道这就是我朝文官处理事情的态度吗?”
夜宸在一旁凉凉地开口,给这场纷争又添了把火。
一时间,殿上各位官员吵成一片。
赫连奇猛地一拍桌子:“都给朕安静!”
他脸上明显有怒容:“吵吵嚷嚷,没有证据就胡乱猜测,还发展成口舌之争,像什么样子!”
众臣低头垂手,不敢再开口。
一时间,殿上鸦雀无声。
三位进士及第的举子站在一边,局促不安。
赫连奇脸上怒容更胜:“此事就交由三皇子调查,夜王辅佐调查,其余人不许插手。结果出来之前不要让朕再听到任何揣测和没有证据的流言蜚语!”
“退朝!”
慕尚的脸色在听到赫连奇说胡乱猜测的时候就变了。
他本以为这次秋试的事情能让宁渊彻底失去赫连奇的信任,或许还能让他戴罪入狱。
结果赫连奇居然让三皇子和夜王共同调查这件事。
情势对他非常不利。
他狠狠地看着站在他前面的宁渊。
总有一天,我要让宁府一门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