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须老者的歌声古朴苍凉,意境幽远,赵天恩年幼,虽然听不懂老者的歌声里想要表白些甚么,但他觉得身子伴着小船的微微摇晃,老者的歌声似一阵和熙的清风,吹过面容,令他周身的痛楚缓解了许多。
“是万海山万老爷子吗?”河岸边有人高声问道,声音相当宏亮。
“哈哈哈哈,正是老夫!张伍,今天钓到大鱼没有?”
万海山一边笑着问,一边将船慢慢地划向岸边,待船停稳,他走上岸来,用绳索将船在桩子上拴好。
那个被唤作张伍的汉子,大约四十多岁的样子,国字脸,肤色黝黑,右手握着一根弯曲的钓杆,正坐在岸边的一块石头上,他朝着万海山说道:“张伍钓鱼,经常空手而回!今天依然没有见到鱼的踪影,让万老爷子见笑了!”
晴儿坐在小船上,朝着张伍摇着手,喊道:“张伯伯,晴儿一直盼着吃你做的红烧鲤鱼呢!”
张伍笑道:“好好好!晴儿想吃,张伯伯给晴儿做便是!”
正说话间,只听得水面上“哗哗”几声响动,一条四、五斤重的鲤鱼,突地跃出了水面,张伍轻叱一声,手中那根弯曲的鱼杆倏地伸得笔直,似刚针一般,眨眼间就将那鱼刺在了上面!
原来,张伍钓鱼,不用鱼钩,他是将手中的鱼杆当作利器,专去捕杀那些跃出水面的大鱼!
“哈哈哈哈……张伍,看来老夫能够给你带来好运啊!今晚晴儿的红烧鲤鱼是吃定喽!”万海山见状,乐哈哈地说道。
“万老爷子,我那房舍里还有一罐上等老酒,晚上恭候老爷子,一醉方休!”张伍满心欢喜地说道。
“今日不便饮酒,改日再说吧!”万海山摆了摆手,他复又走上小船,将半醒半睡中的一个孩子抱了下来。
张伍看见,惊异不已,问道:“这是何人?”
万海山摇了摇头,面色肃然,他捡紧要的话对张伍说道:“今晨老夫跟晴儿去石头潭那处打渔之时,发现了这个孩子,那时他已然昏迷,全身是伤,老夫看他性命攸关之际,赶紧救治,他才捡回一条性命!这孩子的来历,老夫也不清楚,先将他带回老夫的住所,详情以后再去打探……”
张伍赶紧帮忙,将万海山船上的鱼篓及其他物什取下,连同自己刚刚捕获的鲤鱼,一同带往万海山的房舍。
万海山的房舍离河岸不远,片刻便到。
那是一处竹篱围成的小院落,三、四间房舍,房舍前面种了几株桃树,桃树枝繁叶茂,花蕾灼灼,小院周围没有其他人家,倒是个清幽的地方。
万海山抱着赵天恩进了一间小屋子,将他放在床上。
晴儿见了,噘着小嘴说道:“爷爷,这人全身污泥,睡到晴儿床上,岂不脏了晴儿的衣物,爷爷讨厌!”
万海山转过身来,神情严肃地对她说道:“晴儿,救人要紧,毋须计较这些!衣物脏了可以洗干净,人的性命没了就回不来了!”
张伍在一边帮忙生火烧水,万海山则从一小罐里,拿出几粒丸子来,捏着赵天恩的人中,运气帮他服入肚内。
赵天恩本感疼痛,服下药丸后,但觉体内气息温润,异常舒服,便昏昏然地睡过去了。
二人帮助赵天恩换下污衣,擦洗干净身子,这才开始做饭,晴儿在一旁直嚷肚子饿啦!
张伍果然做了一大锅红烧鲤鱼,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晴儿满心欢喜!
用饭之际,万海山将白天事情的来胧去脉,源源本本地告诉了张伍。
张伍心底生疑,说道:“那石头滩周边开阔,并无高山峻岭。这孩子如是从山崖跌落下来,掉进河水,再漂流至此,想来真是匪夷所思之事!距石头滩最近的一处山崖,也就是那乱石崖,离此处就有五十多里的路程,莫非他是从那处山崖上面跌落到水里,再漂流到那石头滩?”
万海山神色凝重,缓缓说道:“老夫也是如此想法!乱石崖至石头滩这段河流,水深势湍,一般人从那地方落下来,早没了性命,这孩子果真如所言,当真是幸运之极!只是……他如何能够爬上那山崖?寻常人根本无法上得去,何况一孩童!”
张伍听到万海山如此一说,也是面色肃然,放下筷箸,似是在思考着甚么事情。
只有晴儿,一边用饭,一边说道:“张伯伯,爷爷!你们怎地不吃啦?晴儿一人吃不下这许多!”
晴儿望了望二人,见二人不理会她,便又自顾埋头用饭。
这个时候,张伍忽地说道:“万老爷子!我曾听周遭打渔的渔夫说起,乱石崖那山脚下附近,有一个极小的村落,村民以狩猎为生,极少出得山来,跟外面似是无甚联系,这孩子莫非……”
万海山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那个村落,老夫也早有所闻!不止如此,老夫还听人说过,乱石崖那处山峰,近来不时传出狼叫的声音,那些以前去到那里的渔夫,近来都不敢去了,他们跟老夫说这话之时,神情都是相当的恐慌!”
张伍面色越发凝重,似是想到甚么,却又不敢肯定,他迟疑地道:“万老爷子,张伍有所感知,那头恶狼来到此地了!”
万海山听到此言,神情凛然,他站起身来,踱了几步,朝着张伍说道:“若果然如你所言,那恶狼来到此处,定然有所目的!他本在北方,恶名远播,这处地方离他的地头甚远,他来到此处,不会没有缘由!”
张伍应声说道:“万老爷子,我明日就去乱石崖,打探那里情形如何!”
万海山略微沉吟,说道:“也罢!明日你去到那里之时,务必十分小心!那恶狼功力非同小可,你如遇上,不可逞强,尽力避开他便好!”
张伍答道:“万老爷子放心,那恶贼功力虽强,张伍却不怕他!只是如今情形未明,扑朔迷离,张伍自会小心应对!”
万海山默然半晌,这时候他又想起了一事,问道:“汝南城那边,可有消息?”
张伍叹了口气,回答道:“前些日子,刘将军指派了秦商、夏老三等几人,前往那边打探消息,至今未回,照现在情势推测,恐怕难以令人放得下心!”
万海山不再言语,二人自顾低头用饭。
张伍的住处离此不远,用过饭后便告辞回去。
……
第二天清晨,赵天恩睁开了眼睛,他感觉到周身异常舒服,似是已有很多天没有这样安稳的睡过一觉了。
赵天恩想要翻动身子,这时一双手将他的双肩轻轻地按住。
“别动,孩子!”
赵天恩侧过头来,看见了昨日那白须老者。
万海山慈祥地望着他,说道:“孩子,昨晚你服了爷爷的百草丸,体内气息得以稳定,精神方才好转,只是这百草丸只对体内的脏腑有明显疗效,治疗骨伤却是不能够立杆见效的,得休息数月,肋骨方能愈合!”
说罢,他用手搭在旁边赵天恩的一只手上。
万海山刚一接触到赵天恩的手脉,他便吃了一惊!但觉这孩子脉息平稳,强劲有力,体内似有真气涌流,源源不断,完全不似一个平常幼童应有之气象!
万海山暗自沉凝,心想:“难怪他从万丈高崖之上跌进水里,竟能不死!”
原来赵天恩从那山峰上坠下之时,体内真气汹涌,身体似充足了气一般,落水之前减轻了重量,才能够大难不死,只是摔断了肋骨,昏迷而已!
万海山又仔细地给他把了下脉,想要察探出他的武功门派,片刻过后,他眉头紧锁,似是忧心忡忡!
万海山感应到这孩子体内的真气,充盈澎湃,势不可遏,有一股强劲霸道之气!绝非江湖一般门派之武学!
他顿了顿,缓声问道:“孩子,你住在哪里?叫甚么名字?”
赵天恩看到眼前的这位老者甚是和善,不似山崖之上的黑衣人那般凶恶,便放下了心,将自己的姓名告诉于他,并说了自己没有父母,一直跟着吴伯伯生活,住在山脚下的一间草屋里。
“赵天恩……吴伯伯……”万海山轻声念了两句,联系到眼前这孩子体内的这股真气,万海山突然想起了七年前江湖上的那宗血案,似是若有所悟!
“爷爷,你快猜!晴儿手上抓的是甚么东西?”这时,晴儿背着双手,蹦跳着跑了进来。
万海山回过神来,乐呵呵地说道:“爷爷猜晴儿手上没有东西!”
“爷爷笨!猜错了!”晴儿说罢,将右手从身后拿出来,举在空中,原来她手里抓了只蝴蝶,那只蝴蝶扇动翅膀,似欲挣脱她的手指。
晴儿将手里的蝴蝶在赵天恩眼前晃了几晃,问他好不好看,赵天恩点了点头,晴儿就欣喜地说道:“好了,晴儿这就去将它放飞!”原来,她捉那蝴蝶只是为了逗得赵天恩开心!
“晴儿,到了练功时辰,该练练你的剑法啦!”万海山吩咐道。
“好的,爷爷。”晴儿答应道,不大会儿,房舍外面便响起了一个女孩儿的轻叱,隐隐约约有利剑劈空的声音。
万海山面上显出满意的笑容,接下来他察看了赵天恩肋骨的伤势,重又敷上新熬的疗伤药,又拿来百草丸,要他服下。
“天恩,照你的体质,伤势会较之前预计的恢复得更快!你切忌心浮气燥,要静心疗伤!”万海山对他说了些安慰的话,便出门去指导晴儿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