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之中,陆侃侃自半空之中掉落了下来。
他吞了妖丹之后,整个身子都冒出了火光,就如同一团火球一般从天上掉了下来。惜月和太乙门的师哥刚从天空中掉落下来,双手正被那妖丹的三昧真火灼烧了一通。此时见陆侃侃的样貌都不敢上前。
太乙门的三个老道长也目瞪口呆的看着从天而降的火球,嘴里还叹息着,“唉,好好的一个小伙子,就这么毁了啊。”
“胡说!”
老酒鬼儿此时已经看清了那伥鬼的模样,心中正懊恼万分,眼见得陆侃侃吞了那妖丹,心中啐道,“这龟孙子怎么想的,任凭他已经是识境的修为,练就了识海,但是那斗大的妖丹吞入识海之中,岂不是一时半刻就得魂飞魄散嘛!”
但脚下还是一跃而起,飞也似的冲到了陆侃侃身边。仅不到一瞬的时间之内,陆侃侃还没掉落到地面上,已经被老酒鬼儿抱在了怀中。
奇怪的是,陆侃侃身上的火并没有烧到老酒鬼儿身上,只不过是不断的吞吐着火舌,一条条的火舌如同蛇妖的舌头一般舔舐着老酒鬼儿身上的破烂袍子,可就是一点也没有损伤到那袍子的一点一滴。
“前辈!”惜月大惊,几步上前,说道,“这火势凶猛,前辈这样抱在怀中,怕不是要被这火给吞噬殆尽。”
老酒鬼儿抱着陆侃侃从半空之中落了下来,倒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的站着,但嘴里还是急切的喊着,“小姑娘,快,快去准备一桶露水,他这样子不在露水中泡着,不出半刻就得烟消雾散!”
“此时此刻,哪来的一桶露水啊!”惜月急道。
却是旁边见了情况的赵大善人,走了过来,只说今夜本来准备了凉茶,家里倒是汲了不少的井水。露水却只有一小罐,只是招待几个重要的客人用的。
酒鬼儿道,“井水虽然不如露水有用,但勉强能用,快去准备,等不及了!”
赵大善人赶紧吩咐人去抬来了那盛着井水的大桶,但再快那也是一桶水啊,等到抬过来已经过去了半柱香的时间。
陆侃侃眼见得奄奄一息,几乎已经没了气息。
老酒鬼儿赶紧把他放到那大桶中。说来也蹊跷,那三昧真火本来是红色的,在陆侃侃的身周肆谑,一到了那井水之中,就变成了蓝色的火苗,火势不减反增,几乎把那一桶水都照耀的如同一块晶莹的琥珀。
“这也不是办法!”酒鬼儿饶是资历老道,此时还是急了,“只不知你们府中有没有那天山雪莲一般的物件,或者是雪水之类的东西,这三昧真火本源自天上而来,并不是凡间之火,也需要那天水来浇灭,这雨水,露水,雪水,都是那天上的水,并不源自人间,虽然招惹了大部分的人间烟火,可是还是勉强能用的。只这井水乃是地底之水,带着地底离火之本,倒是和这三昧真火相生相克,此时还在相克,不知几时便就要相生而出,但那时,这蓝色火焰便会变白,便已经是九曲离火之资,那时就已经没得救了!此时需要那天火来浇灭这两种火,不知……”
酒鬼儿絮絮叨叨说了半天,那边惜月已经抬了那一罐露水浇了上去,火势暂时一抑,却是变出本来的红色火焰。但也比刚刚的火势见小。
“好好好,”酒鬼儿连说了几句,又道,“若是有那雪水,或者天山雪莲在就更好了,不过此时你们倒是可以先给他压住火势,我且去找人想办法。”
说着话,一踏地面,瞬间便已消失不见。
剩下的几个人都面面相觑,惜月犹豫了会还是说道,“我看着就行,你们先去收拾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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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只说这老酒鬼儿正急得七窍生烟,八爪挠心,恨不得七上八下,也不要这般九离十别。
他虽然曾在江湖之中叱咤一时,但那也是久远之前的事情了,此时头脑一片懵懂,连个能帮忙的人都想不到。朦胧之中,确实想起一个人,唤作百世魔君,乃冀州一妖族,却是自地底岩浆之中生出,吸遍了地底离火,才成就了不朽道身。
想到此处,虽然不知道这妖能帮什么忙,但是总归是个修炼火的,对这天火也应该有所了解,急行几步,又驾起法宝,此时却也不拿他那葫芦显摆了,老老实实的祭出了自己的仙剑,嗖的一下,没半个时辰,已经到了冀州地面之上。
此时的冀州,正直初秋之景,便见那草木凋零,落木纷纷,从那半空之中看去,冀州群山之上,层林尽染,诸水河畔,鱼龙腾跃。地面上倒是积了不少的落叶,红黄间杂,煞是好看。特别是从天空之上看来,倒像是一幅画一般的,优美动人。
老酒鬼儿没心情观景,在半空中之中踏罡步走了几圈,又默默念了几句咒语,但见那山顶峰头,一棵百年古树的后边,隐隐有异光频现,老酒鬼儿道,“这破落的小妖怪,几十年不见居然换了洞府。”
便下降到那古树之畔,又叫几声“百世魔君”,才见一门洞开,从里边走出来一个灰色的兔子,五尺长短,蹦蹦哒哒的就跳了出来,嘴里说道,“你是哪里来的道士,来找我们魔君有何事?”
酒鬼儿笑道,“你这个兔子精是什么时候跟来的,我怎么不记得这只蝎子还有一个兔子的属下?”
兔子精啐道,“你管我是哪里来的?我家魔君说了,你不是什么好鸟,并不想见你。你还是快快走吧。”
“这只破蝎子不愿见我嘛?”酒鬼儿嘿嘿一笑,掌中却是托出一个斗大的罗盘,上分八卦,又布阴阳,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便见那山门居然一时换了位置,再看时,那兔子精身上竟然隐隐现出一丝的火光。便是这酒鬼儿原来调动了此地的风水变换,又牵动了那蝎子精的地底离火,不仅把这洞门前的五行大阵给破了,还把那兔子精一阵的好烧。
兔子精没料到这老邋遢道士倒有这般本事,被烧得嗷嗷直叫。
一会便从那洞中传来一阵声响,说道,“我说冯家道友,我家这兔子倒是跟你无仇无怨,你又何必欺负她呢?”
老酒鬼儿嘿嘿直笑,“主人家不出来,我就只好为难你家小娃娃了。老蝎子,你再不出来,这小兔子可就被你的离火给烧没了啊。”
说着话,就看中洞中一片蓝光乍现,便见一个蓝衣蓝发的修士模样的人从洞中走了出来,先一招手,收了兔子身上的离火,又啐道,“我近日来都在静修,哪里想管你这老酒鬼儿的事?你莫不是也为了那四大菩萨的事而来?若是如此,还是早早离去,我可不想管这些。”
“什么四大菩萨?”老酒鬼儿一阵的疑惑,但此时救人要紧,只道,“我却不管你什么菩萨罗汉阿弥陀佛的,我现在只问你,我一个乖孙子吞了你们妖族的一个大妖的妖丹,那妖丹煞是古怪,却是周遭布满了三昧真火,我现在倒是如何是好?”
“哦?”百世魔君笑道,“原来你这老酒鬼儿也有求到我的时候啊。”想了想又说道,“你是说三昧真火的妖丹?我冀州妖族里边,倒是有几个练了这三昧真火的,但是可都是修为近妖王的大妖,你这乖孙子倒是什么修为,竟然能吞了一个大妖的妖丹?”
“这些你且不用管了,”酒鬼儿连连摆手,急道,“只告诉我咋办,我还得赶回去救我孙子呢!”
“三昧真火是天上的真火,自然不是凡间的水能浇灭的,只是妖族的修炼各异,儒道魔,各执一门,你不告诉我你那孙子吃了什么妖丹,我怎么帮你想对策?”
酒鬼儿虽然着急,但还是把这情形本末说了一遍。
百世魔君听了久久不语,似是在思考什么事情,一会才道,“你说的这个蛇妖我却是知道的,乃是那妖王苦禅手下的一员大将。我之前听闻了一件密辛,只不知你有没有兴趣知道?”
“不用,不用,”酒鬼儿急得都冒火了,还管什么密辛啊,只问,“你先告诉我怎么救孙子可好,这些闲话等我有空了再来找你畅叙,我近日来也见了不少的古怪事情,当时自然有的说。”
“好吧,”百世魔君不觉有些无趣,说道,“这蛇妖乃是龙种,故而能修得那三昧真火,源自龙族,需要有龙族的东西来救,我这里的可都是地底的离火之物,若是你那孙子跑到了底下招惹了地藏王菩萨的随从,我倒是可以帮你一忙。此时,我倒是没了法子。不过,我可以给你举荐一个去处,他那里倒是可能有法子。”
“哪里哪里?我倒不记得我曾认识什么龙族的人呢,老蝎子,这次可要靠你了啊!”老酒鬼儿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只盼着这老蝎子能说出一个有用之处,想了想又道,“这次算我老酒鬼儿欠你的,要是你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我自然第一个帮你!”
“哦?”百世魔君嘿嘿一笑,“能得你冯家小子一句承诺,我给你说了这地方也就值了。你且看,”他说这话手一指北方,又道,“那北方的极寒之处,有一座湖泊,湖中常年冰封,但是那冰封之下却是住着一个门派,唤作南海派。派中人妖混杂,也是道魔双修,就中有一个人,唤作南海空空儿,他却有些个法子来救你的那个乖孙子。”
“南海空空儿?”
老酒鬼儿一阵的沉吟,他似乎听过这个名字,但是此时已经没了印象。但,若是那人有那能为救了陆侃侃,他自然要去一试,想着,拱了拱手道,“这样子倒是要多谢魔君你了,以后若有差遣,老酒鬼儿当万死不辞!”
百世魔君只笑道,“你到时别嫌我事多就好。”
老酒鬼儿也不再答言,唤了声法宝,便驾剑北去。又飞了半日多,直觉半空之中已然冷气袭人,他虽有肉身强悍,但却也是凡俗之人,能躲避了一时的寒冷之气,在这极寒之地,却还是有些瑟瑟发抖。不觉降了身形,贴近地面飞行,又四处搜寻湖泊。
不一时倒真让他找到了一处湖泊,不想在这极北之地,遍地冰封之处,竟然还有这么巨大的湖泊,看起来倒是比一个镇子还要大。这湖面上结着厚厚的冰冻,酒鬼儿落在上边,那仙剑杵了几下自觉戳不到。不觉犯了嘀咕,“我这也是急忙的赶路,倒是忘了问怎么叩开这南海派的大门。”
正思虑间,就见那冰封之上,居然现出一人,肩上扛着鱼竿,手里提着鱼篓,从远处缓缓行来,嘴里还唱着一首歌谣:
大海咸水深又深,龙王点将在龙宫,虾兵虾将骑海马,刺鲂藤牌做头阵。
大海咸水思又思,海龟背脊八卦书,龙虾威武当元帅,奇门遁甲做军师。
大海咸水浪又浪,鲨鱼海上称霸王,红瓜披挂黄金甲,身穿银袍带鱼郎。
大海咸水蓝又蓝,锁管大来变鱿筒,黄实腹脐插黄旗,红虾头上一枚针。
大海咸水浪涛涛,先锋出阵是马头,国公身上生翅膀,跳鱼步步向前跑。
……
(此段取自《三沙渔歌》前半段。)
那人唱起歌来倒是声调怪异,又有些调皮,老酒鬼儿听不出那是什么话,反正不是官话,也不是这北地的方言,听起来倒像是南边渔落的人声。
正想着呢,那人已走到近前,口中笑道,“兀那冰上的酒糟鼻子,你却在这里作甚?”
老酒鬼儿虽然不知此人是谁,但见此人在这湖冰之上,却还是短衣短衫,虽然披着个斗笠,却又拿着钓竿,自然不是凡俗之人。何况之极北之地,本就少有俗人。便知道这是见到了异人,慌忙之中施了一礼,恭恭敬敬的说道,“小可酒鬼儿拜见仙翁,我本为求见南海派空空儿大师而来,不知仙翁可否行个方便?”
“哈哈哈,”那渔翁大笑三声,嘴里只说道,“你却不是小可,我也不是什么仙翁,我自是知道你乃那箫隐门的弃徒,冯无涯,此番倒是为了一件攸关生死的大事而来,只可惜,那空空儿却也不是什么大师,乃是我南海派的弃徒,你此番来找他,倒是坏了我们南海的规矩,我自然轻饶不了你。”
他本来距离老酒鬼儿几十丈开外,此时却也不见他怎么动作,那掌中的鱼竿一滑,鱼钩直奔酒鬼儿的面门而来,酒鬼儿避无可避,躲无可躲,手中掐了个法诀,便有一度八卦升起,挡在鱼钩前边。却是那渔翁已然把那鱼篓放出,在湖面之上越变越大,不一时已经成了个圆鼎大小,只听那渔翁口中念念有词说道,“来来来,去去去,几时归,几时路。”
他念着这词音调诡异,倒像是刚刚吹起的歌谣一般的摄人心魄。
酒鬼儿心神收敛不住,便觉得道身一震,已然被收入鱼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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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这赵府之中,半天过去,众人都已收拾停当。
太乙门的三个老道领着一众弟子都来辞行,只说此次倒是没帮上什么忙,心中满是愧疚。赵大善人自然不能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也就好言抚慰了几句,又说起这太乙门的弟子因此受伤,心中倒是不忍,也不知道修仙之门需要什么,便送了他们几百两银子。
太乙门老道一再阻拦,最终还是收了下来。
又有那其他的门派弟子都来辞行,赵大善人自然都没人发了些许的银子。
等一切无关人等都走了,府内也收拾停当了之后,已经是落日余晖,半照府苑。赵大善人心中放心不下自己的女人,又来到那盛着陆侃侃的大木桶旁,却见惜月劳累了一天,此时已经趴在那木桶旁睡了过去。
赵大善人一声叹息,脱了外衣给自己的女人披上。又去看未来的女婿陆侃侃,但见木桶之中,此时红光渐退,蓝光渐起,火舌虽然不及刚开始那般大小,但是还是令人心惊胆颤。
赵大善人看看女儿,又看看女婿,不禁一阵的凄凉,心道,“我老赵活了七十多年,从没忘记过行善积德,只在那国清寺中就不知舍了多少的银两物资,怎么上天对我还是如此的不公。我倒是上辈子欠了什么债,这辈子倒让我的儿女受苦。”
想着不觉涕泪横流,一时百感交集。
府里的家丁都知道这未来的姑老爷此时身处困境,倒是那露水能救,便去各方筹集,此时木桶旁倒是摆了五六桶的露水。
赵大善人伤感了一会,又抬起一桶露水浇在了陆侃侃的身上,见那蓝火一时变小,才心底稍稍安慰。
正此时,便见从远处月亮门里跑来一个小厮,却是刚刚那个去找玉菩萨的小厮,此时跑得着急,一步三跌的奔到了赵老爷的跟前,嘴里直喊着,“不好了,不好了,老爷,出大事了!”
赵大善人心中挂念女儿劳累,不想她被吵醒,不觉低声骂道,“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起来,慢慢说!”
惜月本来就睡得不深,此时听了响动自然就醒了过来,迷迷瞪瞪的睡眼惺忪,问道,“怎么了?”
那小厮涕泪横流,连连的磕头,嘴里只说着,“老爷,咱家的玉菩萨丢了!”
“什么!”
父女二人齐声大喊,又都面面相觑,只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