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没有结束。”
姜小白闻言愣了愣，看着唐一寒不知道一时间说些什么。
她还记得他那天有多决绝地告诉她：“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再他面前。”姜小白想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会儿，看着唐一寒没有动作，便迈开步子打算离开。
“等等。”
唐一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依旧的低哑淳厚的嗓音，在空荡荡的走廊中，隐约可以听见些许的回声。
姜小白停下步子，回头看着他。
唐一寒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她，递过来的方向却是直直地对着姜小白放在身后受伤的左手。
姜小白垂着眼睑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没有动作，唐一寒看不见的角落里，她捏紧了手，一瞬间掌心传来的疼痛让她微微皱眉。
“这是什么？”姜小白问道。
“铭铭给你的。”唐一寒伸过来的手依旧保持着那个动作，似乎只有姜小白接过以后他才会收回。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姜小白微微叹了口气，伸出左手接了过来。
手指的点点血迹染了上去，一时间素白的纸张上面似乎沾染了点点梅花，添了些许嫣然色泽。
唐一寒看着她的手微微皱眉，“这是怎么弄的？”
“没事。”姜小白用没有受伤的右手展开纸张，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全家福。
姜小白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是唐铭画的第一副全家福。
那个时候，他第一次知道唐一寒和她的存在，用稚嫩的笔触勾勒出她与他的鼻眼，如今那个家——对于他们每个人来说，都是不完整的了。
姜小白眼睛闪着泪光，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仔细地把它收好。
“替我谢谢铭铭。”姜小白吸了吸鼻子，然后别过眼去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嗯。”唐一寒再也没有拦她，然后便微微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姜小白回到家大概是下午五点。
冬日这个时间的天色太阳西下，已经像是一天过完的样子。
摸出钥匙一推开门，看到的便是萧小蜷缩着坐在沙发上乖巧地看着电视的模样，似乎像是在等自己。
一见到她，他的眼神似乎微微闪了闪，“你回来了。”
“嗯。”姜小白看着萧小，觉得他真的是变了，从最初满是戾气，到现在的乖巧，姜小白觉得有些吃惊。
不过她现在可没心情细究，这一天过得她简直心力交瘁，她把手里的从饭店打包的饭菜放到餐桌上，有气无力地招呼萧小过来吃饭。
似乎看出来姜小白心情不好，萧小听话地从沙发上下来起身关了电视，然后费劲巴拉地爬上对于他来说还有些高的椅子。
然后自己慢慢摸索着袋子上的结，弄了大半天也没有打开，姜小白看着他执拗的小表情，最后还是自己帮忙打开了。
“自己做不到的时候，应该让大人帮忙。”
萧小没有说话，看着姜小白的眼神出现了一丝疑惑，他曾经觉得自己好像被所有人嫌弃，就连他的妈妈也不打算要他，他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人告诉他。
姜小白没有胃口，看着萧小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姜小白才想起来小宝似乎自她上午走了以后，这一天都没吃饭了，她看着小宝心中有些难受。
萧小忽然看到自己衣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菜汤，下意识地藏了藏，看着姜小白似乎没有注意到，他几口巴拉完碗里的米饭，对姜小白道：“我吃完了。”
“等等。”
萧小身子顿了顿，不情不愿地回头看她。
姜小白走近他，身子蹲了下来，“衣服都脏了，也不知道和我说一声吗？”
“……”小宝闻言低下了头，“我下次会小心的，你不要不要我……”再次抬起头来眼框里湿漉漉的，似乎有些委屈。
姜小白一愣，她完全没想到小宝会这么想，她看着低头默默哭泣的小宝，心中很是复杂。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他，小宝就好像是一个易怒的小兽，一旦领地被人侵犯，对任何人都敢伸出爪子，可是现如今的他让她心疼。
她甚至在想，这段时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好像身上所有的棱角都被人尽数磨平。
“我从来没那么想。”姜小白伸出手来微微搂住他，可是……她却可能会做出来比这要更残酷的事情。
姜小白无声地在他耳边说道：“对不起。”可是她没有办法。
“想不想去洗个澡？”姜小白看着小宝问道。
“……好。”
姜小白这才领着小宝走到浴室，放好了水试了下温度以后，姜小白把小宝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脱掉。
看着小宝身上的伤口，姜小白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原本柔嫩的肌肤现如今却是新伤加旧伤，有的伤口已经愈合结痂，而有的好像是新增的擦伤，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口，姜小白垂在身侧的手握得发白。
她不敢想象，这些伤口都是怎么弄出来的！
“这些是怎么弄的？”
萧小咽了口吐沫，“……和妈妈跑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
“疼吗？”姜小白甚至不敢给他再洗澡了，只好找了一块干净的毛巾沾了清水给他擦拭。
“……不疼。”小宝背对着姜小白。
姜小白仔细给他清洁了伤口，处理完了以后给他上好药了大概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安顿萧小上床以后，姜小白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讲故事的APP，给萧小放着。
她便去了自己的卧室，拿出萧雅今天白天给她的文件，只见是萧小的化疗书。
姜小白觉得手里的文件十分沉重，她忽然想起来萧小手臂上的针孔伤口，大概便是化疗时候留下的吧。
她从桌子上随便拿来一个相册，取出里面的照片，把唐铭画的全家福小心地放了进去，看着里面三个不怎么好看的小人，看着看着脸上慢慢湿润了。
小宝躺在软软的床上，一闭上眼他就会想起萧雅之前把药水灌倒自己的嘴里，她狰狞的面容吓得自己哭个不止，然后萧雅更加不耐，捏着他下巴的手加了力道，更多的药水灌了进来，然后她便把他放到一个小黑屋里面，他哭喊拍打，她也丝毫不理。
然后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再也没有直觉，她有时候也会起来看看他，把手覆到他的额头脖颈处，然后把自己抱出来，喂点吃的，便再不管他。
那段时间他就连哭都没有声音，她变得再也不像他的妈妈，他害怕她。
他注意到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满是厌恶，他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耳边传来一阵悠扬舒缓的音乐，让萧小猛地睁开眼，脑门上出了一层虚汗。
他看见过妈妈曾经用这个东西说话，好像好像住了一个人，可以冲里面说话，然后有人会回应你。
他看不懂写的是什么，却认识那个电话模样的图标，小小的手指点进去，冲着里面不认识的字符随便点了点。
“嘟”一声，吓得萧小立刻把被子蒙上，防止姜小白听到这里发出的声音。
“喂？”那边一个低沉醇厚的嗓音传来，萧小觉得有些熟悉，却不知道是谁。
现在相对于害怕，他更多的是兴奋，他学着那个人的声音道：“喂？”
唐一寒微微皱眉，又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分明是姜小白啊，可是却是一个小孩子接的电话？
“你是谁？”唐一寒问道。
“我……我是小宝。”萧小把头蒙在被子里，捂的满头大汗，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萧小紧张的小脸上，颇有一种谍报工作者的意味。
唐一寒闻言许久没有说话，小宝？小宝怎么会在姜小白那里，情报里面一直都说的是萧雅接走了萧小。
他也只当是萧雅后悔了，不舍得小宝了，不愿意让萧小再待在唐家便接走了，不好和他明说。
所以对警方方面，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意思意思而已。
可是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姜小白那里呢，唐一寒越想越有些理不清楚。
小宝看着那边不说话了，压低了声音道：“你是谁？”
“我？”唐一寒一愣，“我是唐一寒。”
小宝一听见“唐”字，忽然回想起来，心脏嘭嘭直跳，天啊！这里面为什么关着那个人，他觉得那个手机都很恐怖，吓得把手机直接扔了出去。
他可不愿意被唐一寒再找到，那个地方他也不愿意再回去了。
他蒙着被子，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那边似乎还在说些什么，他却什么都听不清了。
唐一寒似乎听着一道声响，他蹙眉看着仍在通话的手机，“喂？……喂？”
过了好半天那边仍是没有动静，唐一寒才挂了电话，看着微微转黑的手机屏幕陷入了深思。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有些慌乱。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他手指点了几下，发出去了一封邮件，附上一个他可以倒背如流的手机号码。
那边几乎立马回复过来，只有两字的回复——“收到”。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文字，唐一寒身子这才微微放松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