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的昼夜都格外漫长,但对于进入梦乡的人而言也仅仅是一闭眼一睁眼的功夫罢了,传闻道: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但真正上了天的人,也并不觉得时间差异有多么悬殊了。
宫殇紫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一件袍子,她站起了身,一身的酸痛,这才记起自己竟在门口睡了一夜。
但这件袍子又是谁的呢?
这是一件男式的袍子,也不想是天后为她盖上的,那昨夜,是有人来找过她?
婢女为她端来了洗漱用品,请她进屋,全然不知她昨夜在门口趴了一夜之事,还恭维地说:“姑娘请进屋,晨起天凉,小心身子受凉。”
“昨夜可有谁来过?”宫殇紫随婢女进了屋,接过了婢女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
“未曾有人。”婢女开口,“天后娘娘的宫殿,不喜有人打扰,夜里都是闭宫的,姑娘放心。”
宫殇紫看了一眼那件深色大袍,并未再问什么。
或许她们也并不知道吧。
洗漱完后,婢女端来了早点,很简单的菜式,也算不上什么丰盛,但幸好也还说得过去……
这就要走了么?离开了天宫,她想回村子看看,看看母亲和父亲,看看村里人,也看看自己的家。
她终于摆脱了那妖物的纠缠,她也想赶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母亲。
“姑娘,这儿下去,便是凡间了,奴婢便不送您了,天后娘娘让奴婢给您带一句话,切莫轻易相信任何人。”
“姑娘指的是……”
“姑娘走好。”婢女浅浅地笑着,示意让她走。
宫殇紫回头看了眼面前巨大的石柱和宫殿,到了句谢,下了凡间。
刚到凡间,就看到了两个落寞的身影,一个是嗜刃,一个是青衫。
他们见了宫殇紫,忙围上来。
“你一切可好?”嗜刃问着,从上往下仔细打量了宫殇紫一番。
“寒澈他……”
“我们都知晓,他本命便是为你而死的……我们也是……”青衫说着,表情还是与原来一样的木讷。
宫殇紫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两个男子,风亦尘说,让她离顾凉远些……
可顾凉的死士,却一个接一个地为了保护她、成全她而死去。
她迷茫了,她该怎样?该相信谁呢?
“你们是听我的么?”宫殇紫问道。
“誓死跟随。”他们一齐道。
“那跟我去猎妖村吧,我想家了。”宫殇紫说着,便往前走。
既然不知道该相信谁,那就不管了。计划还是要继续啊,本来就想好要回家的,就自己回家吧,管别人那么多干什么?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罢。
他们相视一眼,紧跟而来。
“猎妖村”在全天下最偏远的地方,那儿不常有城里的客人到访,只由于皇帝深信鬼怪之说,才封了这个村子一席之地。
“猎妖村”才得以留下,由于一切奇闻怪谈,村里人也与外界互不相同,村子外围有一片大林子,正好能与外界隔绝。
村里小有名气的人都不会甘愿待在村子里,都出去自谋生路,就像宫亦泽,当了皇帝的御用猎妖师,真是全村的骄傲。
嗜刃租了辆马车,驾车带宫殇紫回村子,他的表情有些异样的凝重,却不向宫殇紫透露一字半句。
马车里的宫殇紫独自坐着,随着路途的颠簸,竟有了一种当初刚入宫那天的错觉。
那时的她个子还是小小的,总是不爱言语,哥哥便是她的全部……
那时的她,很怕死……
很怕只剩自己孤身一人……
而如今……
她竟真的孑然一身。
哥哥曾说过,他会让她成为最优秀的猎妖师的。他这是食言了吗?他从未想过离了村子以后,外面的世界这样大,皇宫这样漂亮……世上竟还有那么多她从未品尝过的美食。
她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对,就是这儿,就是这块地儿……就在这儿,哥哥亲手杀了一只妖给她看……就是这儿……她第一次见到了顾凉。
哥哥就是站在这儿……看着她和顾凉走远……
她闭上眼睛,把帘子放下,不在看着外头。
她在想:要回家了……要回家了……外面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她真的好累……她要扑进母亲的怀里大哭一场……
她要告诉母亲,自己把哥哥弄丢了,她要告诉母亲,她很想很想哥哥,她要告诉母亲,她不想再一个人承担一切了……
她好想家,真的好想好想好想。
她也从未想过,自己将会有这样的经历,这么复杂交错,这么让人摸不着头脑……
忽的,马车停了下来,宫殇紫猛地睁开了眸子,有些难言的心境。
难道……到家了?可是……怎么?怎么如此安静?
她把头探出了马车,天已经快暗了,一切都有些朦胧的感觉,她走下了马车,被这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这……这是她的家,这儿是她的村子……可是……却破旧不堪,如同……荒废了很久似的……
四周一片狼藉,如死一般得沉寂……却没有一具尸体……
“母亲……”她有些呆滞……这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啊,这也不是她期待的样子啊。那些嘲笑她是怪人的小屁孩们呢?那些吃了饭乱嚼舌根的邻居呢?那些贪财的村民呢?还有妈妈呢?爸爸呢??都去哪儿了??
母亲的笑容印在她的心口,她狂奔向那个地方,那个熟悉的,永远忘不掉的破房子。
这扇门已经很久很久没人动过了,这个房子也似乎很久很久没有人住过了似的。
她轻轻推开门,门“吱嘎”一声开了,灰尘便从眼前掉落下来……四周扬起了一阵尘土。
嗜刃和青衫跟在她身后,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母亲……殇紫回来了……您在吗??您出来好吗?您出来看看我……”她慢慢跨进屋子,四周却安静得可怕。
屋子里很乱,却似乎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她往前走了走,屋子里的东西都跟几年前一样,都没变,她慢慢往前,径直走进了母亲的房间。
她很少进母亲的房间,因为她总待在自己的黑屋子里。
可是,屋子里的一切都那么安详,被子也整齐地叠放着,只不过布满了灰尘罢了……屋里的东西悉数还算全的,似乎,屋主人离开时,并没有带走多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