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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疯狂不求归路,暴怒何必岁数

江南水乡。

江南首富司马飞鹰正在他自己的小阁楼里喝酒。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成为首富的,世人也不因此感到惊奇意外,仿佛世间新旧交替是理所当然的。旧的不明不白地走了,新的莫名其妙地来了,江南第二富久候的名头就这样让给了别人。

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仆人走上来禀告:“主人,王爷有请。”

“有何要事?”司马飞鹰悠闲地摇晃着杯中晶莹的酒,不甚关心。自从他一夜暴富后,他就搬出了楚王府,建起了自己的别墅。没有别人的约束,日子过得无比快活。楚王也没有找过他,自己呆在空荡荡的楚王府里,终日无所事事。尽管周围无数服侍自己的家丁,整个楚王府看起来就像鬼宅一样。

“不知道。王爷派来一个家丁在厅前等候,让您过去。”

“哦——”司马飞鹰饮尽杯中酒,惬意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长舒了胸中的闷气,“我去看看。”

厅堂中,楚王府家丁对司马飞鹰当头一揖,恭敬地说道:“司马公子,王爷有请,请即刻到王府,王爷正在厅中久候。”

“知道了。”司马飞鹰慢条斯理地回应道。动作,语言,神态,一切都因为身份的改变而改变。

家丁在前面引路。一路上,他始终低着头,不敢回头看司马飞鹰,好像他是魔鬼一样,也许又是身份,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司马飞鹰走在街上,昂首阔步,旁若无人,因为身份,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楚王府内,厅堂中。

楚王阴沉着脸,对司马飞鹰也不像原来那么友善了。

这压抑的气氛让司马飞鹰几乎窒息,他勉强装出笑容,想要打破这样的气氛。结果却无异于脑袋砸墙壁,鸡蛋碰石头,头破血流,粉身碎骨,却没有任何用处。

“举事就要开始了”楚王冷冰冰地来了一句。

“啊,是的。”司马飞鹰惴惴不安,不知如何回答。

“我的银子呢?追回来了没有?”

“不是让吴环拿走了吗?他行踪飘忽不定,……”

“哼。”楚王冷笑一声,似乎看透了一切,“你一夜暴富,得了这许多钱财,总得贡献一下吧。”

“我……只要王爷需要,随时可以。”

“我要两千万银子,你有吗?”

“我……”

“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天杀人的是你吧?我早就知道你不可靠,想背叛我。其实那天我给家属的钱根本不是真的,是用锡箔纸包着铁块的。可笑那些人还兴高采烈地走了。我派给你任务的时候,就怀疑你会私吞银子。果然,你回来的时候,将杀人取银的事推给了吴环。我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于是就派手下去暗中监视你的钱财使用。我的手下告诉我,你的钱使用的钱有一部分是假的。即使你不是杀人犯,至少也与杀人犯有很大的关系。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你,你再怎么狡辩也没用。”

司马飞鹰内心大惊,脸上却装作一副悲痛的样子,拍案而起,大声叫道:“王爷竟然不相信我?枉我如此,我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说完,大义凛然地朝着柱子上撞去。

楚王猛地站起身,大声制止司马飞鹰:“别这样,我刚刚是瞎说的。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司马飞鹰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头轻轻地在柱子上碰了一下,就收回来。

楚王惊魂未定,说道:“司马公子,我那是开玩笑的,不要当真。我相信你是忠心的。”

司马飞鹰又装作一副清高的样子,愤然说道:“请王爷不要随便开玩笑,这会让你损失不计其数的亲信。以王爷的气宇轩昂,出手豪阔,怎么会有人背叛?”

“公子说的是。本王会注意的。”

“王爷,只要您需要,我一定会鼎力相助。而且王爷此次举事尽得天下人心,一定会成功的。”

楚王听到这句话,稍稍安心,又重新找回了必胜的信念。“只要公子肯相助,又怎么可能会不成?”

司马飞鹰挤出了一丝微笑,问道:“王爷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就先走了。”

楚王点点头,说道:“没什么事了。这几天你需要到各州县联系刺史,县令,准备举事。”

司马飞鹰点点头,带着满身的重任出去了。肩上的担子有点重,来自各路的压力几乎要将他逼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他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别墅,回到阁楼上,关上了门,将自己摔在躺椅上微微喘气,满头大汗。

过了许久,他才恢复过来,大张着嘴终于闭上,鼻子里的呼吸又变得平静、均匀。

“砰砰砰”,门又被轻轻地敲着,刚刚缓过神来的司马飞鹰又吓了一跳,猛地从躺椅上一跃而起,警惕地盯着门。

进来的只是低眉顺眼的仆人,看起来没有任何威胁。“主人,楚王子来了。”每次上来报信的都是他,有喜讯,也有坏事。一切都是看着命运的心情决定的,人无能为力。

“请他上来。司马飞鹰没有选择下楼迎接,而是将躺椅调直,端坐着。

不一会儿,楚王子上来了,仆人为他们沏好了茶,放在茶几上,掩上了门,离开了。

“司马公子如何?没有露馅吧?”

“还好,王爷可真够精明,幸亏我机智,转危为安,才能侥幸逃过一劫。要不然不仅是我,你也有可能会被发现。到时候,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父王命令我即刻前往长安做准备,这几天恐怕会有大事发生,世界就要天翻地覆了。

司马飞鹰露出了笑意:“这次的行动关系到我们的命运。如果王爷成功举事,我们则共享富贵。若失败了,你是他的儿子,你们都会没事,倒霉的就只有我了。”笑容中满是无可奈何,又略微带着嘲讽的意味。

楚王子举起茶杯,慢慢地品尝。在茶叶弥漫的清香中,他脸上的惬意神色越来越明显。他笑着说道:“司马公子又买了名贵的茶叶?如此清甜可口,回味无穷,真乃天下奇茶。”说得轻描淡写,喝得悠闲惬意,仿佛在喝自己的茶。

司马飞鹰紧张地盯着楚王子,并不是心疼茶钱,而是生怕他突然蹦出试探语言。幸好,楚王子平静地品茶,只顾着自己,没有看到司马飞鹰的异样。

“公子,我明天就要去长安了,到时候我们再坐在太师椅上痛饮庆功酒!”

司马飞鹰皮笑肉不笑,算是回答。楚王子站起身,没有任何表示,大摇大摆地走向门口。仆人听到脚步声,就打开了门,引楚王子出去了。司马飞鹰思绪万千,竟忘记了将楚王子送出去。

他一直坐在阁楼里,直到夜色弥漫。

又有一个不速之客无声无息地闯入了阁楼。

阁楼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月光星光也不愿意施舍一点光线。司马飞鹰在躺椅上,脑子里乱成一团。天知道这个少年受到了怎样的重担子。

风刮了进来,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从窗口进来,司马飞鹰察觉到了,但是他没有站起身。他已经麻木得不想动了。

黑衣人拿出令牌,迎风一晃,随即收回。在黑暗中没有光,令牌无法展现出它曾经的辉煌。司马飞鹰虽然看不见,但是他早已知道来的是谁,为什么要来。

“黑衣先生让我来告诉你,举事将近,小心行事。今天楚王差点就发现你了,最近他恐怕要派人来调查你的财产来源,也许会将你杀人灭口。你自己小心点,我还要去联络其他人。”黑衣人即使知道司马飞鹰很不耐烦,但是他还是坚持说了。

“我知道——”

“知道就好。我要去联络其他人了,也许我们会在同一地方遇上,但是即使看见了也不要相认,要不然很容易暴露身份。”喋喋不休的黑衣人就像一个严父对着一个顽皮的孩子。

“我懂——”

黑衣人看了一眼司马飞鹰,叹息着摇摇头,从窗口飞了出去,消失在了黑暗中。他卷起的风停歇后,漆黑的阁楼里又只剩下了一片寂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窗帘无风自动,司马飞鹰凌乱的心让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不安,黑暗中的虫子老鼠叫了一声,纷纷逃窜,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

司马飞鹰紧握着躺椅的扶手,用力,再用力,将所有的悲愤不满都发泄出去。结实地红木竟瞬间被捏得粉碎。司马飞鹰顿时轻松下来,站起身,走到窗前,对着无边的黑暗挑衅似的冷冷说道:“沉寂了数十年的司马家族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恐惧!”

乌鸦叫了几声,被升起的明月竟走了。司马飞鹰用完了所有的兴致,颓然瘫在床上,没有生气。

阳光无声无息地照在他的眼睛上,他烦躁地挥挥手,仿佛这样能将阳光赶走。

门外一个声音说道:“主人,王爷有请。”

司马飞鹰在梦中听到,一阵暴怒,猛地睁开了眼睛,从窗口一跃而下,将地板狠狠地踩了一脚,惊天动地。

所有人都被这一声音惊动了,循声望去,司马飞鹰却若无其事地整理了衣衫,说道:“走吧。”

“坐。”楚王的微笑像阳光那样灿烂,“我们是老朋友了,还拘束些什么?左右,上茶!”

司马飞鹰不安地左右看了看大厅、花园、长廊里的家丁,眼神中隐隐有了戒备。看在楚王的份上,不得不坐下,勉强撑起了笑容,低下头,看着杯子里轻轻摇晃的茶。

楚王一如既往地与司马飞鹰谈论诗词,观赏风景,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生活。司马飞鹰心不在焉,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着。楚王却不介意,喋喋不休地继续自言自语。

“公子在吗?”趁着楚王停顿的间隙,司马飞鹰抓紧时间问了一句。

“哦,他已经出发了。”

“啊?这么快?”

“你不舍得吗?”楚王笑着说道,“他很快救回来了,到时候你们再好好聊吧。”

司马飞鹰勉强撞出了笑容,不想让楚王看出蹊跷。他内心承受的压力却几乎要将他压垮。那天所有的对话不合时宜地钻入了他的脑海,将他的思绪搅乱。

楚王还想着继续说下去,司马飞鹰却站起来告辞。

楚王微笑地看着他,深不可测的笑容仿佛能看穿一切,让司马飞鹰的内心发慌。“公子真的有急事比我们的聊天还要重要?”

司马飞鹰神色间不自然了,幸好楚王没有继续追问,微笑地一挥手,让他去了。

如释重负的司马飞鹰匆匆地走了。此时红日当空,将地上的黑暗、寒冷都驱散了。司马飞鹰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楚王府,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别墅。

他换上了一身劲装,腰间佩着一柄长剑,翻越围墙出去了,一路奔向城郊,到了一间小茅房前,轻轻敲开了门,却没有人回应。

“难道他出去了?”司马飞鹰心中想道,焦急得不行。

树叶无风自落,司马飞鹰刺史十分警觉,丝毫不想一个软弱的书生。那棵树随着司马飞鹰眼光的注视,落下的叶子更多了,慌乱得像一个偷吃未遂的孩子。

司马飞鹰冷笑一声,向着周围的每一棵树大声说道:“不用躲了,我看见你了,有种就出来。”

话音刚落,树上跳下四个蒙面人,漆黑的眼珠带着敌意,还有得意。

司马飞鹰用楚王的方法,套出了暗中监视的人。他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人,这个世界就是一场攻心战,谁忍不住,谁就输了。

蒙面人齐声说道:“司马飞鹰,你要为你的不忠付出代价!”说着,纷纷把出腰刀,像宰杀牲畜一样围了上去,丝毫不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放在眼里。

司马飞鹰拔地而起,隐于树丛中。蒙面人显然没想到一个书生会有这样的身手,怔了怔,一跃而起,手中的刀光旋风般将半边树冠连枝带叶地削下,却不见司马飞鹰踪影。

四个蒙面人身手不凡,早已察觉,将司马飞鹰四面围住,不给他留下出路。

司马飞鹰捏紧剑柄,鼻尖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这时候,他冷静得像一块冰,没有丝毫情感。周围压抑的空气也无法令他畏惧。

司马飞鹰身后的蒙面人无声无息地动了,利刃划破了他身后的空气。他微微侧身,用剑鞘挡下了致命的一击,左手拔剑,右手抓住剑柄向后直刺。蒙面人收刀神速,挡住了削向头颈的一剑,却万万无法避开剑鞘,小腹重重地挨了一下,凌空之势瞬间被瓦解,摔向地面。司马飞鹰将右手剑鞘丢出,剑交右手,从天而降,大吼一声,将蒙面人洞穿。第一次杀人,他没有任何愧疚之感,反而有一种一泄千里的快意。

另外三个蒙面人还用喜悦的目光准备收工,突然一场变故发生。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会这样,怔了怔,好像被惊醒了似的,大吼一声,挥着刀冲了上去。

司马飞鹰杀了一个人,双目通红,一根根青筋爆出手背,心中的野蛮被激活,狠狠地盯向三人。三人竟被这书生恶魔般地眼睛吓了一跳,提着刀,愣在原地。

“有种就上来!不是想杀我吗?来啊!”司马飞鹰大吼一声,手中长剑一挥,将旁边的树断为两截。树叶纷纷飘落,下起了一场翠绿的大雨,在为它们的最后一次辉煌热舞。

三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眼睛里无一例外充满了恐惧。他们用力握紧了手中的刀,仿佛这样可以壮胆。

怒火最终燃烧了他们的理智,为了面子,他们不约而同地挥刀向前,划开了他们面前的空气、

司马飞鹰冷笑一声,丝毫不将他们放在眼里。来自各处的压力压着他,他不能光明正大地发泄出去,更无法对达官显贵们有一点不尊敬。他只能忍着。在阴暗小树林里突然冒出了几个不知好歹的强盗送上门来,一身武功和怨气的司马飞鹰怎么可能放过,长剑一挥,不计后果地冲了上去。

三个蒙面人很快就陷入了劣势,腰刀左支右挡,竟有些乏力,抵挡不住。长剑一震,三柄腰刀被荡开,三个蒙面人站不住脚,横刀防住面门,四散退开。

兵器撞击的火星刺激了司马飞鹰,他像野兽看到了鲜血,不顾一切地疯狂。

蒙面人已经有了退意,但是因为损失了一个人,回去不好交待,正犹豫着。司马飞鹰卷起一片落叶,鬼魅般地袭向一个蒙面人。蒙面人只看见了剑光,顺势一挡。手起剑落,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腰刀仿佛是纸糊的,被司马飞鹰的剑一下劈断。那蒙面人盯着自己握着断刀的手,不住颤抖。司马飞鹰将剑抽出,轻轻一震,一道鲜艳的血珠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滴在草地上。一声轻响,门面人左右分成了两半,头上的蒙面巾被阴风掀开,飞得无影无踪。露出了两半平凡的、充满恐惧的脸。司马飞鹰轻蔑地看了一眼,不管那人他认不认识,这已经不重要了。一切的怨与仇,都随着尸体倒地的声音而结束。至于司马飞鹰会怎么想,那是他的事情,他的生活会怎么样,他自己早已选择好了。

剩下的两个蒙面人对视了一眼,眼里除了恐惧之外,传出的信息只有一个字——逃!

一旦失去了勇气,无论它是怎么来的,仇恨、名利、愤怒,它们带来的勇气也是有一个限度的。一旦超出了这个限度,勇气就会立刻崩溃,变得不堪一击。

逃避更无法阻挡困难。身后死亡的阴影如影相随,尽管两个蒙面人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榨干了全身精力,逼出了所有潜能,也无法弥补实力上一大差距,反而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司马飞鹰一剑一个,解决了他们。两个蒙面人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就扑通倒地,与尘埃落下时没有任何区别。

杀死四人,司马飞鹰心中的不满都发泄干净了。这时候他才知道,忍是多么难受,放纵是多么享受、冲动的他终于因为发泄而冷静下来,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尸体上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吸引了司马飞鹰的注意。他蹲下,从尸体的怀里摸出了一块令牌。他碰到了熟悉的花纹,就已经感到不妙了。定睛看时,更是慌得不行。楚王的令牌是一块沉重的黄金,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急忙将每个尸体身上都摸索了一遍,果然发现了楚王的令牌,其中一块还被他劈成了两半。

司马飞鹰沉思了一会儿,天生的冷静和狡诈让他迅速做出反应。他取走了四块令牌,果断地将尸体丢弃在荒野上,让他们看起来像自相残杀而死的。楚王这种大人物,自然不会是这些强盗的首领。

他很快地回到了别墅,将穿过的衣服扔了,洗干净沾满血迹的长剑,将剑入鞘,重新挂回墙上。

他又换上了平常的文士长衫,悠闲地回到阁楼上,一如既往地品茶饮酒。一切做得异常隐蔽,甚至连他家里的仆人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当然,即使看见了也不会怎么样,谁让他有钱呢?

天黑了,心神不宁的司马飞鹰隐隐闻到了城郊尸体发出的恶臭。他站起身,不安地来回搓着手。但是却没有任何用处,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杀人了。。他又回想起自己处理案发现场的方法,暗暗叫苦,找出了无数破绽。

令他惊讶的是,第二天,并没有轰动全城的杀人案件传出

第三天,第四天,一连几天都是如此,那几个死人的存在感几乎为零,人间蒸发了也无人问津,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他惴惴不安,一直等待楚王带兵来质问,但是没有。他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却没有人知道,这应该值得欣喜,还是要抱怨?

直到有一天,楚王府的家丁又来了,说是楚王请他过去。司马飞鹰刚平静不久的心一下子又悬起来,不安地看了一眼家丁的神色。只见家丁神色平淡自然,没有丝毫异状,他才稍稍放心。也许这只不过是自己骗自己吧,一点点安心总比没有好。

他们会面的地点依然是大厅,楚王脸色略带焦急,却没有亲信背叛的愤怒。

“司马公子,最近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跟踪你?”

“跟踪我?我有什么好跟踪的?”

“我得到消息,说最近有一伙强盗盯着你的钱财,想要谋财害命。我就是问问你,怕公子丢了性命,我失去了一个朋友和一个得力干将。若公子需要,我可以派人保护。”

司马飞鹰听得一头雾水,感到蹊跷,却不敢随便回答。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公子有没有觉得有人盯着你?”

司马飞鹰侧着头,装作思考的样子,说道:“好像没有,一直都很平静。”

楚王长舒了一口气,似乎完全放松了,喃喃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这几天我心惊肉跳,坐卧不安,好像要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我没有别的亲人,就只关心你。”

司马飞鹰作出受宠若惊的样子,深深行礼并道谢。

楚王放松地将自己的背靠在太师椅上,脸上仍是一片迷茫,好像总有一片迷雾挥之不去。

司马飞鹰环视了一周大厅,发现周围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谈话会这么神秘。

这次谈话匆匆过去,司马飞鹰也没有放在心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天,楚王将他的所有亲信都召集在一起,其中包括司马飞鹰。

他开始为他们分配任务。当说到与各路刺史联系的时候,司马飞鹰立刻注意,盯着楚王的嘴巴。楚王也看了一眼司马飞鹰,却让另一个人去了。

最后他说道:“司马飞鹰与我留在这里,指挥此次行动。”

司马飞鹰听到这句话,很明显听出了怀疑。他点点头,以示明白。他迅速回到家中,准备开始计划。空荡荡的阁楼上放着一封信,大意是速速行动,不要让别人捷足先登。上面还附了一张地图,标注了任务地点、目标及方式。

他不敢怠慢,换了一身衣服,紧锁大门,对外宣称忽得急性传染病,不能见客。楚王几次派人查看,都被所谓的名医拦住了。

一切准备就绪,司马飞鹰悄悄潜出了城池,并没有被守卫发现。远处,是楚王使者一行人马车卷起的滚滚烟尘。

马车虽然省力,却不是很快,毕竟凭司马飞鹰的力量很容易就能超过。

司马飞鹰抄近道提前到达一城池,看了看怀里的信,收了回去,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刺史的别墅。

刺史正在闭目养神,忽然看见一个陌生人进来,惊得跳起,大叫来人。

司马飞鹰平静地将信交给刺史。刺史没拆信,目光定在了一张飞银凭证上。司马飞鹰将钱存入通行,取了凭证,交给刺史。这家通行规模很大,全国都有分行,所以这张凭证完全可以当现银使用。数目也不小,整整有十万两白银。刺史狐疑地看了一眼司马飞鹰,司马飞鹰微笑地点点头,消失不见了。他很放心,没有多少人能抵抗住金钱的诱惑。

楚王的使者过后就来了,给了刺史五万两银子。刺史模棱两可,没有一个明确的意思。使者很着急,因为时间原因,他不能逗留太久。成与不成,听天由命。

司马飞鹰立刻向下一个任务地点飞奔而去。他出手豪阔,一次就是十万两白银。敢犹豫的,稍微威胁一下,没有敢不就范的。楚王的使者来了,给了五万两白银,并用楚王的名号威胁。刺史总是唯唯喏喏,态度却不甚明显。使者当然有所怀疑,甚至专门逗留了几天去调查此事。他什么也查不到,反而还浪费了宝贵的时间。于是,使者悻悻离去,提心吊胆,一头雾水。

信中明确说明:只管做事,其他自有人处理。尽管司马飞鹰发现了无数破绽,但是他没有去弥补,弥补了反而会影响整个计划。司马飞鹰一路向下奔去,走遍了目标州县,奔向长安。

长安。

司空晓天的案子被搁下,让他安心养伤。司马西风在一旁看着他,脸上冷冰冰的没有任何神色。斗笠人派人来看过几次,自己也亲自来过几次,但是司空晓天的病并没有因此而有起色。司空晓天终日在别人的喂食中在黑暗里活着,与植物人没有任何区别。

司空晓天虽然感受不到外界,但是他在昏迷中一样痛苦。在黑暗中,无数妖魔鬼怪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司空晓天惊叫着逃窜、碰壁、摔入深渊,每走一步都会有更大的危险在等待着他。他无路可逃,始终在无边的黑暗中徘徊,永远出不去。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是一场噩梦,抱着头,一边挡住来袭的牛鬼蛇神,一边大喊:“不!不!快醒来,这是一场梦!”他绝望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却没有带回一个同情的心。外面的人又怎么会知道他有多痛苦呢?又怎么知道他在黑暗中歇斯底里地叫呢?他们看到的,只有一具冰冷、平静、安祥的躯壳。梦境中的司空晓天跌坐在地上,轻轻抽泣,双眼却睁大得可怕,眼睛里充满了对世界冷漠无情的愤怒。似乎这一切都是别人的不对,从没有人能进入他的心灵。

又过了几天,斗笠人来了,身后的随从拿着一个小匣子,恭敬地跟在后面。

“喂他吃了,用热水送下。”斗笠人命令司马西风,冰冷的语气中多了一种不耐烦的情绪,埋藏着深深的怨恨。

“这是什么东西?”司马西风狐疑道,皱着眉头,仿佛那是什么毒药似的,会早一步将只剩一口气的司空晓天送上西天。

“赶紧喂他吃下去!”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赶紧点!”

“说清楚!”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压抑起来。斗笠人满腔怒气,一个字也不愿多讲,司马西风对他的脾气也很不满,更不放心匣子里这颗药丸的来历。火药味瞬间充斥着整间屋子,即将燃起熊熊大火。司空晓天静静地躺着,丝毫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无知有时候也是一种好事,至少可以减少烦闷,活得更自然。

斗笠人不再说话,将手一挥,命令随从强行灌药。

司马西风抽出短剑,大声喝道:“你要干什么?”

斗笠人也拔出短剑,一言不发,满怀敌意的光芒透过黑暗直视司马西风,甚至还担心这场架没打成、

趁着两人对峙,随从立刻分工合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药丸让司空晓天吃了下去,然后迅速退了回来。司马西风没料到几个没有见过世面的随从竟然如此大胆,怔了怔,气呼呼地还剑入鞘,挑衅地说道:“要是司空晓天出了什么问题,我跟你们没完!”

斗笠人轻蔑地冷笑了一声,看穿了司马西风空虚恐惧的内心。他大踏步地跨出大门,带着一股快意,仰天长笑,震耳欲聋的声音几乎要将这世界虚伪的正义击碎。

一场倾盆大雨下在了司空晓天的梦境中,冲刷掉了所有死亡、罪恶、恐惧,又只剩下他空荡荡的一个人。怔了一会儿,梦里的他突然大哭起来,他失去了这些,相当于失去了一切。在他的世界里,没有真正的友情、亲情、快乐,只有与负面情绪一次又一次地斗争,一次又一次胜利地站起来,才能感受到乐趣,才能找到人生的意义,才能活下去。当他失去了这一切,他就失控了,不可遏制地回光返照,将自己曾经隐藏的情绪爆发出来,随后一切都归于平静。司空晓天最后一眼茫然地环视了一周身边的黑暗,然后变成了一块万古不化的寒冰,立在那里,没有一点生气。

一道光冲破了黑暗,照在了司空晓天身上。他仿佛看到了希望,所有的正面情感,欢乐、友情、亲情,都回到了他的身上。突然,他一阵晕眩,好像被冲昏了头脑,世界又重归于黑暗,他像以前一样无助,坠入了冰冷的深渊,无法自拔。

司空晓天眼前一片光明,他竟然醒了过来。适应了黑暗的他对光明有一种本能地抗拒,又或者是厌恶。

司马西风松了口气,仅仅是因为可以不损耗内力而高兴。

守门士兵拦住了一个戴斗笠的人,说什么也不让进。那人皱了皱眉,看着旁边络绎不绝的人群,怒气渐渐上升。但他什么也没做,叹息了一声,轻轻走开了。长安二字有巨大的威慑力,使人不敢侵犯。

金碧辉煌渐渐自长安城内隐隐透出,反射到了那人的脸上。那人按了按斗笠,紧了紧腰刀,沿着城池一步步走。

他拦下了一个路人,问道:“你知道司空晓天大人住处在哪里吗?”

路人轻蔑地说:“司空晓天?就是那个邪教人物?”

那人满脸狐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他想到姓司空的人并不多,也许就是他了,于是就点点头。

路人“呸”的一下,快步走了。那人的手轻轻碰到了腰刀的刀柄,横眉怒目地盯着他的背影,眉宇间渐渐显露出杀气。

“你想要找司空晓天大人?”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那人慌忙转头,把手放下。一个布衣老者站在他面前,满脸神秘和恐慌。

“是的,老人家,您知道?”

“我告诉你,你要想办法帮他,这也是在帮我们。”

“怎么了?”

“皇上听进谗言,要将长安周围所有除了佛教之外的教派统统铲除,为首作恶者要连诛三族。但是我们根本没有犯错,可不甘心。”

那人一凛,沉声说道:“你确定你没有在骗我?”

“是啊,我怎么会骗你呢?司空晓天大人就是因为到暗夜寺查案然后被抓起来审问。听说他在堂上晕了过去,被放回家中休养。”

“他的家在哪里?”

“你答应了?”老者不相信,追问了一句。

那人点点头。老者心中一片欣喜,就告诉他了:“在城西郊……”

还没等老者说完,那人匆匆消失得无影无踪。老者叹息着摇了摇头:“先在的人也太着急了,都不弄清楚就走了,跟皇上一样啊……”

很快,那人就到了司空晓天的门前。瓦片闪闪发光,散发着富贵的气息。那人皱了皱眉,不敢相信曾经朴素的司空晓天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看门人立刻拦住了他,喝道:“闲杂人等不准进入尚书府半步!”

“好大的威风!那人冷笑了一声,手轻轻地放在了刀柄上。

手无寸铁的看门人一见,吓得魂不附体,连退两步,确保自己安全了才说:“尊驾有话好说,这并不是小人定下的规矩,而是皇上定下的。尚书府是他赐给司空大人的。”

那人“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他将一个纸包递给了看门人,说道:“交给司空晓天大人。”

看门人接过,仔细看了看,目光却无法透过纸包。他用力地捏了捏,很硬。“会不会是金子?”他想道,脑海中浮现出了犯罪的画面。

“还不赶紧去!”那人喝道。

看门人这才醒悟,往内堂去了。过了一会儿,看门人从里面跑出来,点头哈腰,恭敬地说道:“司空晓天大人请您进去。”

那人大踏步上前。与看门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低声说了一句:“这才是一个看门人该有的态度。”看门人笑笑,也不说什么,好像生来就是这副德行。

听到脚步声,司空晓天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来。那人一见,匆匆跑进来,扶着司空晓天。司空晓天感激地点点头,虚弱地笑了。

那人急忙说道:“公子暂且休息。”

司空晓天从怀里拿出一块黄金令牌递了回去,说道:“王爷还好吗?”

“他很好。我已经查清楚了是谁胆敢攻破淮王府了。”

司空晓天警觉起来,这正是他所关心的问题。

“是谁”

“楚王。”那人咬牙切齿,恨恨地说道,“他的人连同风雨教的人将王爷的护卫队全部杀死,只逃出了我一个。这几个月我一直在躲避风声,担心连累到王爷,我就只好流浪江湖。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投奔公子。”

司空晓天吓了一跳,没想到皇族只见竟然有这样大得旋涡暗流在里面。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么王爷为什么不上奏折给皇上呢?攻破王府这是杀头的罪名,就算楚王身份再高,也逃不了吧?”

“哪有这么简单?”那人愤愤地说,“朝中到处都是楚王的耳目,谁要是敢要弹劾他,他都一清二楚。他和风雨教的贼子勾结在一起,一个明的,一个暗的,到处为非作歹,无恶不作。”

“什么?风雨教也参与了?”

为了安慰他,那人只好说:“只有一部分跟了楚王,剩下的正直之士都安守本分,没有参与他们的勾当。”

“哦,那就好。”司空晓天长舒了一口气,慢慢地平躺下去。那人急忙扶着他,轻轻替他盖上了被子。

“这次我还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原来和楚王有着密切关系的刺史县令都变得模棱两可,不太在意楚王了。我在暗中观察发现,楚王的使者来的很频繁,但是刺史回复却没有那么的积极。我估计,楚王已经人心尽失,又或者是皇上的圣旨到了,要探查楚王。不管怎么样,我们终于要出一口恶气了。”

司空晓天露出了少许笑容,仅仅是为了附和:“但愿如此。你今天就先住在这里吧。”

“不了。我不敢叨扰公子,我自有去处。”

司空晓天点点头,也不挽留,命令家丁将他送出。

夜晚的宁静让人感到不安,司空晓天满腹烦闷,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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