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刚才那一场和陈碧儿的小小对峙，曾晓柔感觉更加兴奋了，手指飞快地将这个局面夸大其词地记录了下来。她写小说喜欢一个个片段的写下来，对脑海中的哪个场景有感觉了，就开始写那个片段，直到最后才会梳理一遍，将各个片段结合在一起。今天，她觉得这样的写法好像特别应景。曾晓柔几乎想象自己就是个连环杀手，在把一片片尸体碎块拼凑在一起。
这样一想，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曾晓柔小姐。”轻轻的敲门声传来，曾晓柔难掩脸上的微笑看向了敲门的人。
真是个帅小伙子。看到敲门的人，曾晓柔不禁笑得更开心了，一边说道：“请进，有什么事吗？”
帅小伙将手中的一叠资料放在了曾晓柔的办公桌上，嘴角扬起灿烂却腼腆的笑容，极为有礼貌地说道：“梁主任说您需要这些资料，让我送来。”
曾晓柔伸手将资料拖向了自己，一边翻看一边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你就是吕航吧？”
“我就是。”吕航好像一点也不惊讶曾晓柔知道自己的名字，很坦然地承认道，“我对曾小姐已经是久仰大名了，不知曾小姐能否给我签个名？”
曾晓柔扑哧一笑道，说：“你也看我的书吗？”
“那是当然。”吕航笑容不变，看起来让人很舒服，曾晓柔简直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小伙子心机深沉。不过无论曾晓柔怎么想，她还是感觉到了吕航正在不漏痕迹地拍她的马屁。
“可以，不过还是等你们下班后吧。”曾晓柔也没有拒绝，“我怕你们的梁主任怪我耽误你们的工作。”
“哈哈，他倒的确会这么说。”吕航笑道，“那么不知道曾小姐下班后有没有空，赏脸和我吃个饭，我很想听听曾小姐的创作经历呢。”
曾晓柔抿嘴一笑，“叫我晓柔就行了，不过不好意思，今天我还约了人了。至于签名本，我明天会给你带来的。”
“真遗憾。”吕航也不死缠烂打，只是扬了扬眉，便客气地退了出去，让曾晓柔长吁了一口气。
总的来说，这场和吕航，梁明慧口中那个好像十恶不赦要倍加小心的人第一次的碰撞，也没有曾晓柔想象的那么激烈。她还以为看见吕航，就可以看出他衣冠禽兽的本质，但是并不是。吕航就是一个彬彬有礼，很热情，又很谦虚，知道进退的男孩子。放在一般时候，曾晓柔是会很喜欢这样的男孩子的。不过既然有了梁明慧的事先提醒，她就不得不小心了。
先将人际上的事摆在一边，曾晓柔决定认真地投入工作了。虽然事先并没有想那么快进入状态，但是为了应付梁明轩她将心脏手术的资料要了过来。其实对于连环杀手的构思，曾晓柔只是有了个初步的架构，但具体这个杀手是怎么样的，曾晓柔并没有开始细细地设计，只人设了一下他应该是一个高明的外科手术医生。
梁明轩的科室涉猎很广，在各个领域方面都有很高的成就，技术高端，人才也很出众，这样免去了曾晓柔到处跑的麻烦，只在这一个地方就可以获得自己想要的所有资料。但是当应付梁明轩的时候，曾晓柔下意识地选择了“心脏”这个领域。
现在的人都知道，人的思维与产生的想法，感觉，欲望等等，都是经由大脑的刺激所触发的，和几百年前的学者所认为“心”所产生的这个理念大不相同。当然现代的理念也被证明是正确的。但曾晓柔一直认为，“心”的概念不能是仅仅为“是人和脊椎动物器官之一。是循环系统中的动力。”这么狭义，而是应该有更广义的意义。她作为一个唯心主义论者，坚信万物由心而发，这也是她刚才虽然只是脱口而出的理由，但还是选择了心脏的资料的原因之一。
还有一点原因便是，曾晓柔隐隐觉得，自己所创造的这个连环杀手的特色，就在心脏方面。
曾晓柔翻开了她眼前的资料。资料不少，而且记录得很详细，有各个医生的字迹，不同病人的病历简介，记录的方式有一种机械性和固定性。虽然各有各的习惯，但是大概梁明轩有所规定，所以记录不仅很完善，也很有条理，十分方便查阅。
负责哪位病人，这个医生就要负责完善这位病人的病历，而参与病人手术的医生，都需要在病历的手术单上签名留档。这里面只有复印件，但是曾晓柔非常快地概览了一下几位病人的病历，却发现了一个小细节，几乎所有心脏手术，吕航都参与其中。
曾晓柔放下了手中的病历。她想起了梁明慧的话。吕航是心脏方面的专家与天才。虽然不如梁明轩那样是个医学方面的全才，但是如果光论心血管科的话，吕航是丝毫不逊于梁明轩的。怪不得所有的心脏手术他都有所参与。如果想要了解心脏方面的专业知识，那么找吕航的话应该很合适吧。当然，曾晓柔也发现，几乎所有的手术，也都有梁明轩的签名。看来所有的手术他都亲力亲为啊。作为一个主任，他也可够忙的了。不过如果文案工作如梁明慧所说大多交给如助手般的吕航的话，埋头专心于医学研究，精力也应该足够用了。
曾晓柔胡思乱想着，才发现自己看了半天根本没有去构思自己的小说。她无意中看了一眼玻璃门外，发现梁明轩正从他的办公室往外走，连忙站起身，把一堆资料都掀翻了都没能顾得上。她推开玻璃门，正好迎上了梁明轩，梁明轩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怎么，有手术？”曾晓柔陪起笑脸问道，这将是她在这个科室第一场亲眼目睹的手术。
“暂时没有。”梁明轩简单道。但曾晓柔并不放弃，只是跟着梁明轩走。只见梁明轩来到护士台，抽出了两本病历查看，然后询问护士一些有关几个病人的问题，全都是医学名词，曾晓柔也不是听不懂，她也在来之前做了很多功课。不过毕竟都是临阵磨枪，有一些医学名词的意思就在脑子边，但就是冒不出来。
不久之后曾晓柔看见医生们都陆陆续续走了出来，开始围在梁明轩身边开会，曾晓柔站在了一个有利的位置，但是在一群白大褂中显得格格不入。众医生看到她以后言语有些踌躇，而陈碧儿瞪了她一眼，吕航朝她微微一笑。
“不用管我，当我是空气好了，你们继续。”曾晓柔笑着说道，拿出了一个随身的笔记本，一副架势十足的样子。
“我们继续。”梁明轩见医生们都看着曾晓柔，好像在犹豫着要不要说话，还是梁明轩先发话了。
众位医生开始针对一些病人的情况发话，探讨，研究，然后徐敏过来推着放病历的小推车，众位医生开始查房。每经过一个病人，梁明轩都要仔细地审核一下这位病人的情况。虽然事先都有做准备，但是曾晓柔还是发现，自己所查的资料根本无法与这里看到的相提并论。
梁明轩的科室是医学研究的先驱领域，这里有各种病症是在网上根本无法查到的，所以当他们在探讨的时候，曾晓柔对着笔记本，感觉无从入手。但是当说明到几位心脏方面有问题的病人，站在曾晓柔身边的吕航总是会耐心地为曾晓柔讲解一些东西。梁明轩并没有多管，只是继续进行着他的事。
整个科室一共只有二十个病人，有些看起来状况不错，有些看起来已病入膏肓。有些已到耄耋之年，有些还只是处于花季的孩子。面对病症的人生百态，反而让曾晓柔觉得比看到一些稀有的病症更加大开眼界，其中有个叫成小蝶的小女孩今年只有九岁，但处事颇为老成，让曾晓柔忍不住在她病房外多停留了一会。她是第二十床病人，也是最后一个病人。在讲解这床的时候，曾晓柔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梁明轩。
他依然是平静如水，公事公办的样子。
但小蝶的笑颜很灿烂，，好像并没有将自己的病症或者是医生们的冷淡放在心上。
但曾晓柔还是看到，在后面跟随的徐敏冲小蝶微微一笑，小蝶也报之以微笑。
“行。”查房已经结束，梁明轩边离开边说道，“三号床的同意书已经签好了，记得今天推他去做手术。”一边又来到了护士台边。
“心膜移位。”吕航见曾晓柔没有跟上来，还停留在二十号病房前，并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走了过来，“全球也没有几例。你知道，心膜是依附在心脏之上的，移位这种事好像不可能发生。不过人体就像一个巨大的机器，里面的东西就算再小也是一个零件，谁知道哪个零件哪天会出问题。”
“严重吗？”曾晓柔看着里面正在看书的女孩问道。
“没了心膜心脏无法控制心率，猝死的危险很大。”吕航也看了一眼里面，摆摆手扔下了一个简单的解释，又道，“我还要去做手术，先去准备了。”
“手术？”曾晓柔回过神来，转向了吕航，“什么手术，我能参加吗？”
“我觉得……你最好别参加这个手术。”吕航笑道，“为你好。”说着便离开了。
曾晓柔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走向了梁明轩道：“梁主任，你刚才好像说三号床要做什么手术，我是否能在一旁观摩。”
梁明轩手上的笔停了下来。他站了一会，然后转向了曾晓柔：“是活体实验手术，你也要观摩？”
“什么……活体实验？”曾晓柔盯着梁明轩的眼睛，感觉这个词让人很不舒服。
“就是拿病人做实验。”梁明轩解释道，看起来很不喜欢和一个外行人解释这种东西，“也称为临床试验。也许你在一些医学说明书上看到过，试新药也会拿病人做临床试验的。”
“等等，你是说……就是拿病人像小白鼠或者猴子那样……”曾晓柔不禁感到微微有些作呕。
“差不多。”梁明轩冷冷道，其实他心里知道曾晓柔的想象力太丰富了，所想象出来的情况一定和事实相差很多，但是他也懒得和曾晓柔解释，只是说了这么三个字。他看了看曾晓柔一副无法接受的表情，心里微微摇了摇头，感觉这人是个大麻烦，就要转身离去。
“不行。”曾晓柔挡在梁明轩的前面，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以拿病人这么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