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晓柔成功加入到这场两周以来第一场心脏手术中，在一旁旁观梁明轩亲自主刀。
手术进行了大约五个小时，就连光站在一旁旁观的曾晓柔，都觉得这样长时间站下来体力真的是难以为继。但是几个医生还要全神贯注地站在病人的身边操刀，曾晓柔不得不佩服他们的专注力和体力。
因为要保持无菌的环境，所以梁明轩没允许曾晓柔带进她的笔记本在一旁记记看看，曾晓柔只能尽量记住这场手术的每个细节，还有吕航顺便和她讲解的一切。
吕航也在，不过他并没有参与手术，没有拿刀，只是做一些护士都可以完成的事。明明也是一个心血管科的专家，曾晓柔却想起，她还没有看见过吕航亲手完成一场手术呢。至少之前参与的几场手术，吕航也都有参与，但是从来也像曾晓柔一样旁观，并不插手。但梁明轩就不同了，他也是每场都会出现，但是在旁边却是担任指导的角色，很是严厉，经常亲自示范，务求手术的精准和完美。
有时候曾晓柔都怀疑，梁明轩是不是有故意打压吕航的嫌疑。但是自从成小蝶的事件以后，曾晓柔就把这个念头给打消了。其实，曾晓柔现在除了可以给梁明轩一个公正一点的判断之外，甚至略微对他有些好感。
这个好感在这场手术后大幅度上升。
曾晓柔先前看的几场手术，都是无关心脏，几位科室里的精英主治医生动的，看下来，曾晓柔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想，后来竟渐渐也懒得去旁观手术了。
但是今天这一场，由梁大主任亲自全程操刀的心脏手术，却给曾晓柔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当曾晓柔走出手术室的时候，手心全部都是汗，心脏砰砰乱跳，十分的激动。
她从未见过这么干净，却又如此充满血腥的场景。梁明轩的每一刀，切割的都干净利索，下手精准，没有半点犹豫，好像心脏的结构已经完全印在了脑子里似的，几乎闭着眼睛都能找准每根血管，每根神经。曾晓柔都几乎不记得，自己到底是在看心脏的手术，还是在看梁明轩专注的侧脸了。
手术结束后，梁明轩将身上的手术服脱了下来，清理了一下自己，然后坐在了外面的长凳上。曾晓柔连忙赶着去自动贩卖机那里买了两罐咖啡，坐在了梁明轩的身边。
“给，真是高强度的工作啊。”曾晓柔笑着将一罐咖啡递给了梁明轩。梁明轩正靠在椅背上，一副疲劳的样子。看见曾晓柔递给他咖啡，微微有点惊讶。
“不用了。”梁明轩拒绝了曾晓柔的好意。
曾晓柔丝毫不气馁，硬将咖啡塞在了梁明轩的手上，“连续工作十四个多小时，不喝点什么小心一会开车回去的时候睡着了出什么事故。”
“……多谢。”梁明轩干巴巴地说道，将硬塞在手中的咖啡罐打开喝了一口。六个小时没喝水，果然喝过一口咖啡身心都颇有舒畅了的感觉。梁明轩顿时感到心情舒畅了许多，又道，“你也挺厉害的，工作了这么久还不依不饶地牺牲了下班的时间跟踪我，到现在看起来也没什么，反而挺精神的。”
“作家可是要经常熬夜的呢。”曾晓柔见梁明轩这样说，微微有些得意，“别说我跟踪你，多难听呐。”
“不是跟踪是什么？”梁明轩反问道。
“……只是，唉，想看看你的工作以外的生活是怎样的啊。你妹妹也和我说了，你会去一个酒吧见一个死党，顿时好奇你会有什么样的朋友，因为就算是同行的医生，你们关系看起来也并不是特别热乎。”曾晓柔本来还想嘴硬，但是看梁明轩表情好不容易缓和了一点，直觉告诉她还是老实一点比较好。
“这个丫头……”梁明轩想到梁明慧又把自己这个哥哥给出卖了，忍不住说了一句，然后又道，“有时候同行也并不一定会志趣相投。”
“还没回去吗？”吕航突然冒了出来，“晓柔也在呐。”
曾晓柔笑着朝吕航点了点头，实际心里吓了一大跳。
“明轩，早点回去休息吧，别忘了明天要和我去看展览呢。”吕航冲曾晓柔挤了挤眼，然后对梁明轩说道，“这次可是有《药师录》呢。你很期盼吧。”
“我知道了。”梁明轩道，吕航摆了摆手便离开了。
“药师录？”曾晓柔好奇了一下，梁明轩会期盼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是一部绝版的医学珍藏，记录了各个时期的医学大家的心得，很珍贵，特别是其中蕴含的人文价值。”梁明轩微微有些叹息地说，好像对这个东西是真的很渴望。曾晓柔看着梁明轩形容着这本《药师录》，看见了他眼中的渴盼，闪烁着光芒，好像在诉说着一件珍宝，便知道这个《药师录》对像梁明轩这样的医生有多高价值了。
“继续前面的话题，看来你和做刑警的比较志趣相投？”曾晓柔试探性地问道。
“因为是医学界的权威，所以有时候重案组碰到一些难缠的案子，我会过去就受害人给点专业上的意见。”梁明轩好像并不排斥曾晓柔的试探。经过了几乎是一整天的紧张工作，还休息了没多久又被拉来做了一场精密无比的手术，就算是梁明轩这样神经高强度的人，也需要放松一下，“然后就认识了陈言。陈言的直觉很敏锐，在刑侦方面很有天赋，几乎在我的帮助下一点就通，总能迅速抓到凶手。我们两个的合作天衣无缝，也发现之间有段可发展的友谊，就这么成为了朋友。现在我几乎不需要过去提供专业意见了，因为陈言已经掌握了这其中的规律，能荣升至此也是实至名归的。”
“反正也是一个精英。”曾晓柔说道，想起了陈言灼灼的目光。
“虽然在工作上已经不像往常那么经常接触了，但是因为互相欣赏所以称为了知交好友，就这么简单。”梁明轩一句话总结道。
“我看他挺随和的，一点也没一个刑警队大队长的样子。”曾晓柔想起陈言他明明很温柔地说话，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很有威慑性。
“嗯，这也是他的一个特点。有些腹黑吧。”梁明轩赞同道。
曾晓柔不觉吐出了一点咖啡：“腹……腹黑？”她没想到梁明轩嘴里也会冒出这样的话来。
显然梁明轩是明白了曾晓柔在想什么，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那个……”沉默了一会儿后，曾晓柔又说道，“先前因为误会冲你吼了，对不起。”
“我没放在心上。”梁明轩道，“你只不过是担心小蝶罢了。”
“多谢理解。”曾晓柔开心地说道。
“不过你之前说的……那个……”梁明轩有点犹犹豫豫地说道，“什么敬仰的……”
“啊？”曾晓柔转过脸看向了梁明轩，却意外地发现他好像微微有些脸红。敬仰？自己说过吗？对了，好像是说过……对他一直怀着敬仰的心情……“嗯，没错啊，一直都对你这样神一般的存在很敬仰，这是真的。”曾晓柔想到了以后，便认真地回答道，“现在知道了真相，还是照样对你很敬仰，而且又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了。”
“其实你不必对我有什么敬仰的。”梁明轩稍稍放松了一点说道，但似乎还是有些紧张，“你的心地那么善良，在本质上，你我是平等的。”
这算是神学还是哲学的话题吗……曾晓柔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她使劲盯着梁明轩，但梁明轩始终没有看向自己。梁明轩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夸自己善良了，自己一直很善良啊，难道梁明轩现在才发现吗，几个小时前他不还说自己拿人命当儿戏吗？
“你说笑了吧。”曾晓柔嬉笑着说道，“你几个小时前还在说我拿人命当儿戏呢。”
“我是一时情急……”梁明轩想到自己也刚指责过曾晓柔，不禁为自己辩白道。
“一般脱口而出的都是人真实想法呢。”曾晓柔不依不饶地为难梁明轩道，“而且在酒吧里我也听到了，你一直在疲于应付我，我可不就这么不讨你喜欢嘛。”
“没……没有。”梁明轩有些急了，看向了曾晓柔，曾晓柔正笑着看着梁明轩，她好像也从来没有看见过梁明轩着急的样子呢，“你误会了……”
“哈哈，算了，我也没放在心上。”曾晓柔一挥手说道，“反正我也骂你了，就一笔勾销吧。不过我还真想知道，你是真的觉得我善良吗？”曾晓柔坏坏地笑道。
梁明轩呼了一口气，没看出其中的门道，只是老实地说道：“其实我早就发现，你给这个机械般运作的科室带来了很不一样的氛围。也许我之前的确是忽略了设身处地地为病患着想，只是忙于学术研究。但是你似乎帮我圆满了这一遗憾。你在的这两个星期，病患们的病情明显有所改善，这有一部分，我觉得要归功于你。”
“归功于我？”曾晓柔奇怪道，“病情的改善和我有什么关系？”
梁明轩露出了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但是这次并没有不耐烦，而是耐心地说道：“心情也是一种良药。除此之外，你不仅改善了病患的心情，也改善了医护们的心情，同样提高了他们的工作效率，有些难解之题会在心情舒畅的时候豁然开朗。我也想……也许我太严厉才影响了我们科室的效率……”
曾晓柔扑哧一笑。其实她先前已经明白了梁明轩的意思，不过梁明轩难得夸赞他一下，怎么能放弃这个好机会呢。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曾晓柔假装谦虚道，其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我看到……你送给小蝶的七色堇了。那么用心的东西，还算是举手之劳吗。”梁明轩道，“你做每一件善事的时候，都很用心。”
曾晓柔有点愣住了。原来他看见了自己送小蝶花呢。顿时曾晓柔觉得有点尴尬。
“我……我要去把刚才那场手术记下来，再不记下来就要忘了。”曾晓柔站起身，将空了的咖啡罐扔进了垃圾桶。
梁明轩点了点头，目送曾晓柔离去，心里微微有些异样。
一直看着她，明明显得那么无赖懒散，到处妨碍他的工作，但是却总会被她的一些举动所打动。打动的次数多了，会不会变成心动？梁明轩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自己很喜欢这种感觉，有些欲罢不能。
曾晓柔好像具备着一种神奇的魔力，有她在的时候，梁明轩总觉得周围的气氛都活跃了起来。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但是梁明轩会开心，感觉工作更轻松。但明明已经接受了这个女孩的到来，梁明轩却依然故我地保持一副冷面。他有些担心，如果他不能保持原来的状态，这个科室反而会因为过于轻松的氛围而懒散下来，一蹶不振。所以，如果说谁能制衡曾晓柔，那么只有梁明轩了。
所以梁明轩表面上还是对曾晓柔一副生硬的态度，好像很不喜欢她似的。
其实心里早已渐生情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