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桌子上的蜡烛点亮,萧婉君跪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默默的等着。
在她看似波澜不惊的外表下,内心却是涌动着激动与迫切,等待着自己期盼很久的时刻。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踏着青草,慢慢靠近,萧婉君忽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灵牌,缓缓地站起身来,转身面对着门,脸上露出了一抹和蔼的微笑。
“吱呀”
屋门缓缓打开,两道影子被阳光调皮的推进屋内,影子的尽头,萧红豆伫立在门口,一旁的小萍手扶着木门。
阳光打在萧婉君的身上,金灿灿的,而她却并不觉得晃眼,只是静静地看着门口的萧红豆,眼中泪花晶莹的徘徊在眼眶中,温柔尽现。
打开门的刹那,萧红豆就看见了站在里面的萧婉君,他转头看向小萍,后者对他点了点头,示意让他进去。
萧红豆犹豫了一下,迈过门槛走了进去,小萍顺手将门合上,屋里就剩下了他和萧婉君两个人。
萧婉君仔细的看着走到近前比她高半头的萧红豆,看着看着,两行清泪再也坚持不住,顺着眼角悄然滑落。
她缓缓伸出双手,轻抚着萧红豆的脸,喃喃道:“像,眼睛、鼻子、嘴,都很像…”
萧红豆不明所以的站在原地,任由眼前的妇人抚摸着自己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来,孩子,”萧婉君止住眼泪,抬起袖子擦了擦,笑着拉起萧红豆的手,走到桌案前,跪在蒲团上。
“阿姐,你的儿子我帮你接回来了。”
萧红豆听到这句话时,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目光盯着桌子上的灵牌,脑中一片空白。
此时,他已经明白,面前的灵牌就是属于自己的亲生母亲。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见到自己的亲生母亲,更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
萧婉卿。
这是母亲的名字吗?
萧红豆默念着灵牌上的名字,微微出神。
磕了三个头之后,萧婉君拉着他,进了旁边的屋子,坐了下来。
“我是你母亲的妹妹,萧婉君。”萧婉君摸着萧红豆的头,和蔼的说道:“你可以叫我小姨…”
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消息中的他,呆呆的点了点头,思绪混乱。
萧婉君知道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事情。所以并不急于催促他,而是在一旁很有耐心的等着。
萧红豆回过神来,问道:“您能和我说说我母亲吗?”
一抹黯然在萧婉君的眼中闪过,缓缓道:“你的母亲,我的姐姐,在我们南国,是一名巾帼英雄。”
萧婉卿和萧婉君姐妹二人出生于南国的将门世家,其祖父萧长桓乃是止戈台第一任府台,父亲萧和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可以说是家门显赫,风光无限。
和妹妹的文静不同,萧婉卿自幼活泼好动,常常磨着萧凌带她去军中玩耍,练就了一身好武艺,洒脱豪爽的性子也深得军中将士的喜欢。
后来,定边侯邱洪叛乱,年方十七的萧婉卿跟随父亲平叛,凭借着出众的智慧与过人的胆识,于乱军中擒下邱洪,就此一战成名。
此消息散播出去之后,举国震惊。
当时的国主白傲天听闻此事之后,圣心大悦,当即下诏,提拔萧婉卿为营将,组建编制为一千人的巾帼营,隶属于武定军管辖。
就这样,萧婉卿成为了南国开国以来,第一位女将。
一时间,全国有志于此的少女纷纷踊跃加入,女子参军的热潮就此开始。
过了两年,西边蜀州举兵数十万侵犯南国,两日之内连破六城,在众人反对的情况下,萧婉卿力排众议,带领巾帼营奔袭十几里,大破敌人后方敌营,生擒蜀州大理国三皇子段暄,迫使敌军撤兵和谈。
辉煌的战绩又一次震惊了全国,之后女子参军的热情空前高涨,而男子也在胜利的鼓舞下,纷纷投军,南国的国力达到了顶峰。
而此时的巾帼营,规模增至了五千人。
说到这里,萧婉君的脸上爬满了骄傲,原本平静的眼神散着令人夺目的光芒。
她为有这个姐姐而骄傲。
萧红豆也是一阵激动,从来没有见到母亲的他,通过萧婉君的讲述,脑海中浮现着母亲纵马驰骋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千里奔袭、敢为人先的画面,令他心生崇拜。
听到这儿,萧红豆不禁说出了埋藏心底深处的疑问:“既然母亲是南国的将军,那我为什么会出生在荒州?!”
萧婉君叹了一声,陷入了回忆,将其中的缘由娓娓道来。
原来,当时正值五国之乱,起因是南国与燕州赵国、江洲上月国、青州蓝江国、凉州逐山国等四国进行大宗贸易往来,有歹人从中作梗,抢了交易的货物,恼怒的四国便对南国宣战,出动了百万联军。
开始南国一方面以强硬的手段迫使其中两国罢兵言和,另一方面派人密查那批被抢货物的下落。虽有两国言和,但是还有两国依旧不愿罢手,南国的三分之二的兵力,都投入了这次战争之中。
留守在国内的除了保卫国都的三万禁卫军之外,还有奉命调防到若金城的武定军。
费了一番波折,派出去的探子传回了那批货物的下落,这个结果令人欣慰的同时也让人大跌眼镜。
货物居然是被荒州金沙国抢走的。
金沙国远在西边,向来与南国等国井水不犯河水,居然不辞辛苦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把脏水一股脑儿的泼向南国,其中的野心不得不令人深思。
国主白傲天思来想去,鉴于国内的形势,决定从前线的军队里,抽出一支来去将那批货物抢回来。
而这个任务落在了巾帼营的头上。
萧婉卿当即拔营前往荒州,此时,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随行的士兵们都劝她返回南国休养,但是被她严词拒绝了。
她的理由很简单:任务没有完成。
大家只好找了一辆马车,让萧婉卿避免路途的颠簸。
三个月之后,巾帼营抵达了荒州,驻扎在了石头城里。
此时,萧婉卿已经怀了六个月,而金沙国的军队因为劫掠的货物数量庞大,一路上走走停停,再加上途中又劫掠了几个小国,耽误了一些时间。
直到两个月后,这支完成了趁火打劫任务的军队出现在了石头城外。
萧婉卿当即决定,伺机偷袭。
偷袭的过程中,在后方指挥的萧婉卿突然早产,生下了萧红豆,因为战事吃紧,萧婉卿将他寄养在了一户人家里。
讲到这儿,萧婉君说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那,我父亲呢?!”
受到母亲的经历的鼓舞,萧红豆开始对自己的父亲产生了好奇。
“我也不知道…”
看着萧红豆失魂落魄的离开,萧婉君眼中闪过一抹心疼,但很快被坚定所代替。
小萍从门外走了进来,看了一眼窗外萧红豆的背影,疑惑的问道:“二小姐,您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呢?”
萧婉君轻叹了一声:
“陈年旧事不该由孩子背负,就由我自己了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