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寒霄掀开斗篷,看着八爪鱼一样吊在自己身上的少女,难得地笑了,他轻轻摸了摸凝霜的头,柔声道:“别怕,他们都走了,下来吧。”
凝霜的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羞的。“寒霄哥哥……谢,谢谢你……”
“公主若是想出宫,跟微臣说一声便是了,以后不要再翻墙了,太危险。”墨寒霄冰冷的声音里第一次有了担忧。
“真的?!”凝霜喜不自胜,连连点头,“嗯嗯!我保证再也不翻墙了!”
墨寒霄微微颔首:“走吧,微臣带您出宫。”
凝霜蹦蹦跳跳地跟着他走了,一路上像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墨寒霄只是偶尔搭句话,一静一动之间,情意绵绵。
叶之遥远远地看着两人的身影,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痛。他摇摇头,转身离开了。他还有要事处理,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放荡不羁了,父亲年老体弱,偌大的叶家必须有人撑起来。
他知道叶家一直与墨家不和,这些年,朝堂之上暗流涌动,皇子们为夺嫡争斗,叶家是太子阵营的,而墨家站在三皇子那边。在外,大邺国跟西戎蛮夷间战争不断,在内,以父亲叶怀璟为首的主和派和以墨炳尘为首的主战派明争暗斗,没有停歇。
叶之遥才情横溢,名满京城,被皇上破例封为少保,不必再去国子寺上学了。近年来,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他作为叶家的长子,必须承担起这份责任,为叶家,为大邺国贡献力量。所以他没空沉迷于儿女情长之中,有再多的心事也只能深深地埋在心底……
墨寒霄说会带凝霜出宫,就真的会带她出去,他的武功比她想象中的好得多,他带着她,不费吹灰之力便躲过了宫中巡察的禁卫。
春天,他带她去看十里桃花开了满山,凝霜在树下翩翩起舞,层层叠叠的花瓣落下,人面桃花相映红。
夏天,他带她去湖上撑着竹筏抓鱼,凝霜赤着脚拍打着清凉的水面,溅起一片片清凉的水花。
秋天,他带她去看阳光下铺了一地的落叶,墨寒霄和凝霜一起舞剑,剑气纵横,震得落叶纷飞,宛如漫天的蝴蝶。
冬天,他带她去栖梧山看雪,皑皑白雪连绵一片,苍茫世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凝霜在宫中枯燥地生活了十多年,每一日都感觉单调得仿佛过完了余生,她还是第一次感觉到,活着原来可以这么开心。
墨寒霄每次偷偷将她带出宫,从未惊动过任何人。两年来,他们走过了晋阳城的每一条街巷,看遍了夜幕里的每一颗星星。
两人之间仿佛真的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但谁都不敢去探究,直到凝霜十六岁那年……
上元节的夜里,凝霜趁着父皇大宴宾客之际,又跟着墨寒霄溜出宫外。整个晋阳城灯火通明,人群川流不息,一盏一盏孔明灯升上夜空,好似繁星点点。天上有细小的雪花飘落,在灯火的照耀下,仿若漫天飞舞的萤火虫一样闪闪发光,眼前一片朦胧,早已分不清人与景。
大片大片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忘情中,她悄悄牵住了他微凉的手。墨寒霄一愣,这次,并没有推开她。
许是今晚的一切都太过迷离暧昧,凝霜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看着面前一身玄衣,面如冠玉的男子,一字一顿道:“墨寒霄,我喜欢你。”
她说话时带着真诚,眼神里的是孤注一掷。眼前的这个人,是她想要一起白头到老的人,是她想要厮守一生的执着。为了他,她放下了一个姑娘所有的矜持,放下了一个公主该有的尊贵。
耳边尽是鞭炮声和人们的呼喊声,她的话瞬间被淹没在一片嘈杂中,可墨寒霄却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他定定地看着凝霜充满期待的眼睛,许久,俯下身来,贴着凝霜的耳朵轻声说:“霜儿,我也是……”
一瞬间,她突然湿了眼眶。虽是再含蓄不过的三个字,但她知道,这却是严谨如他能给她的最直白的誓言。灯火通明中,两个相爱的人紧紧相拥……
并不是不爱,心非木石岂无感,这些年凝霜为他做的点点滴滴,墨寒霄都记在心里,只是他不能爱,也不敢爱。凝霜是太子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娶了她代表站在了太子的阵营。而父亲代表的墨家是支持三皇子做储君的,这样的立场,皇上怎么可能会把凝霜嫁给他?
家族与爱人之间,他该怎么选择?他不敢选,也不会选,他只能把自己的心意深深地藏在心底,不被任何人发现。每次对她都是那样冷漠,看着她失落的样子,墨寒霄都恨透了自己,恨透了自己姓墨,却又无可奈何。压抑了那么多年,至少今夜,只是今夜,他想做一回自己,他不想再违背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