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意识来源于何处?
按照生物学的解释,人的意识产生于脑部,经脑神经元将各种感觉信息,逐级传递分析为样本,由丘脑合成为丘觉,并发放至大脑联络区,令大脑产生觉知,即人的意识。
按照唯心学说,人的意识等同于灵魂,而人的肉体是承载灵魂的容器,器官是维持灵魂正常运转的工具。
这个问题至今没有定论,无法设定一个界限去强行解释它。
你问我是谁?我只是一位普通的无名之人,代号是W,至今游荡在梦境世界已有数十年了。
我会以第一人称的视角,把梦境世界里的经历当做一个个故事讲述出来。
梦境究竟属于意识的延伸?还是属于灵魂的穿越?
就由你们自己去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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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所小学,在这个小镇里,是仅有的五所小学里排位第四的小学,其名四小。
学校的占地面积不大,是一个标准的长方形,长排的连体平房围绕长方形的三边坐落,正中心是通往学校大门的水泥路面,经过长年升旗仪式的踩踏,路面有些坑坑洼洼了。
道路两旁,左边是因没钱种草充斥着土气的足球场,一到下雨天,回家穿过场地时鞋底总是会沾上厚厚一层泥巴。右边是水泥地的篮球场,虽然四个篮球铁架的边角磨损的不算严重,但是青绿色的油漆已经剥落了大半。
今天天气不错,直到下午6点,依旧烈阳高照。
这时候铃声响了,是下课铃,预示着第三节课结束,再上一节课,就可以放学回家了。
我走出教室,背靠着门旁边的瓷砖墙,看着玩闹的同学,却叫上不来他们的名字,明明很熟悉的不是吗?那太阳也是,总觉得刺眼,也很热,如果太阳不存在就好了,我是这么想的。
上课铃响了,数学老师抱着一堆卷子,走进教室,挨个喊名字,叫到名字的同学上去领卷子。
轮到我了,我茫然的走向讲台,老师并没有给我卷子,而是抬手一甩,清脆的声音响彻教室。
我愣在原地,看向飘落到脚边的卷子,左半边的脸隐隐作痛,尖锐的声音传进耳内。
“就考这么点分?你还好意思要卷子?”
教室里的学生们噤若寒蝉,无数道视线投到我身上,有害怕,有探究,有同情,有幸灾乐祸。
“明天把你家长叫来,听到没有?”
我拾起卷子,低头走向最后一排的位置,那里是专为差生准备的座位。
最后一节课结束了,老师讲的什么,我听不清,就连卷子上的字,也是模糊一片。等我背上书包的时候,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我拿起方形铁锁锁住教室的木门,顺着中间的水泥路走向学校大门,却发现大门已锁,连小门也被锁链拴上了,再去看门卫室的窗户,屋内漆黑一片,没有人。
黄昏时分,太阳落山,我看向围墙的尽头,依稀记得六年级的教室后面,放了一把梯子,可以用梯子翻墙回家。
我沿着墙边的石砖小路走向围墙尽头,随着前进的步伐,地面的颜色越来越深,正当我觉得奇怪时,抬头一瞧天空,已是深夜,再看手腕上的电子表,这条只用五分钟的小路,居然从黄昏7点走到了凌晨2点。
原本挂在天边的残月在阴云拥抱下,让大地彻底陷入黑暗。
没有灯光,我只能摸着墙向前走,碰到一个冰凉的硬物,伸手一摸,是乒乓球桌,再往前走,脚踢到了铁梯子。
我伸手去抓铁梯子,这时候,残月挣脱了阴云,借着月光,我看清了梯子的大致轮廓,同时也看清了梯子上黏着一团蠕动的黑影。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我盯着那团黑影,慢慢的向后退,深怕惊动了黑影。
那是什么东西?
咔嚓一声,铁梯子断了。
跑,不要回头,被抓住就会死。
我拼命的朝学校的大门口跑,尽管双腿重如千斤,内心的恐惧逼迫着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去迈开双腿。
就在我抓住大门的铁栏杆,试图往上爬时,突然,脖子被什么东西套住往后一拽,致使我整个人摔到地上,接着一张血盆大口映入眼帘。
当我再次睁眼时,发现正躺在家里的床上,摸着发烫的脸,看向橱柜上的日历,再看向床头的闹钟,今天是周末,下午6点。
噩梦吗?
这时,房门被推开了,奶奶走了进来,她拿着保温饭盒,对我说:
“去把这个还给你姨奶奶,早点回来”
我把食盒装进塑料袋,提着塑料袋走出家门。
这是某粮食局的家属院,不大的院子,四栋六层楼房分两排,面对面坐落在院子左右两边,中间是爬山虎环绕的凉亭,凉亭两旁是花池,种着很多柳树。
我家住一楼,一楼的楼梯正对着出去的门,再往下的楼梯,是通往地下室的。地下室里有一条走廊,两边的门是按照楼层的住户,挨家挨户给的一个单独的无装修的毛坯小空房。因为很少有人下去,所以地下室的声控灯早就坏了,常年漆黑一片。
我下楼的时候,总是不经意的透过扶梯缝隙瞅一眼地下室,总感觉那里有什么东西。
离开大院,往左手边走百米,是十字路口。
我站在人行道边缘,望着飞驰而过的汽车,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手表。
“现在是7点30分,半个小时应该能到”
路灯亮起来了,只要再穿过两个十字路口,就能到亲戚家。
一路上,行人很少,只有来往的汽车很多,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声显得很嘈杂。
我走到银行门口,拐角处是进入大院的铁门。这也是家属院,院子很大,楼层林立,最多的还是中间的花池,种植了各种树木花草,常年无人检修,茂密的树丛枝条已经遮挡住了水泥路。
门卫开了小门让我进去,我看向院子,问坐在门口抽烟的大爷:
“大爷,您有手电筒吗?这里面太黑了”
“没有,就这屁大点的院子,你还害怕啊?楼道里不是有灯么,你跑过去就行了”
借不到手电筒,我只能硬着头皮,闯进院子里抹黑前进,时不时的有枝条划过我的脸,又痛又痒。
终于来到二号楼,看着楼道里的灯光,我松了一口气,推开门登上一楼楼梯。
啪一声,感应灯冒着火花,快速闪烁几下后,坏了。
周围陷入一片漆黑,我迅速登上二楼,喊开感应灯,接着往三楼爬,当我登上三楼时,一楼传来脚步声,我以为有人进楼了,可是透过扶梯的缝隙往二楼看去,没有人...而声音已经到了二楼。
我怕了,想起梦里的那团黑影,手脚并用,跑向四楼,疯狂的敲着亲戚家的门。可是,敲了很久,门都没有开。
脚步声已经到了三楼,再上一个楼梯,就是四楼。
一步...
两步...
三步...
我去拧防盗门的门把手,门居然开了,我急忙拉开门,冲进屋内把门重重的一关,将已经抵达门前的脚步声隔绝在外。
正当我要松手之际,瞅了一眼防盗门的锁,是坏的,门无法锁住。我急忙抵住门,可以感觉到,外面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破门而入。
明明桌上的饭菜都冒着热气,屋里却没有人,亲戚们去哪里了?
不容我多想,门的正中间突然被砸出一个窟窿,我松开了手,奔到窗台抓住窗户边缘,用力一脚踹开了防护网。
脖子再次被什么东西套住,死死地拽住我。
那是一坨巨大的无规则的黑色液态体,若说它蠕动的时候像史莱姆,却没有史莱姆的可爱特性,无数长着尖牙的嘴巴如同眨眼一样,若隐若现。
盯着它看几秒钟,眼睛不仅酸痛还泪流不止,它经过的地面,会划出一道吸引视线的裂缝,如同深渊的通道。
从液态体里延伸出来的触须,正牢牢的套住我的脖子。
我丢掉饭盒,抓住触须,用尽吃奶的力气往后拽,上面的黏液腐蚀了我的双手,疼吗?
疼,又烫又疼,就好比点燃一根蜡烛,再把手指伸进火焰......
触须断了,身体无法控制的向后倒去。
下坠感袭来,耳朵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感觉上时间仿佛过得很慢,但是视野里,离那四楼的窗台越来越远,只是一瞬,我便躺在了地上。
我能听到胸腔内急促的心跳声,我能摸到温热的液体从身下蔓延。
血是从哪里流出来的?伤口在哪里?
我不知道,来自全身的剧痛打乱了我的思维,我想呼救,开口却无法出声,一口水含在喉咙里咽不下,也吐不出来。
疼痛、窒息、接着是一片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次睁开眼睛时,被花池旁的路灯灯光,刺的清醒了许多。
再看天边,无星无月,依是深夜。
当我爬起来,看着地上的那摊已经凝固的黑色血液,感觉很奇怪。
我这是死了?还是没死?
这时,马路对面的广场响起诡异的音乐声,这音乐,听着就像从成年老旧的录音机播放出来的,电流声、嘈杂的人声、动物的嘶吼声混杂在一起,甚至能听到类似心脏跳动的节拍声。
我穿过马路,来到广场边缘的一颗梧桐树下,躲在树后,看向广场中央那如同赶集时的密集人群。
音乐声戛然而止,所有人就像得到了某种命令,头一百八十度旋转,面向背后,用那毫无生气的死鱼眼珠,盯着我站的位置。
我想回家.....
奔跑在马路中央,回头一望,乌泱泱的一片人群,他们的双眼流淌着黑色的液体,手上,身上,腿上,全是裂开的肉皮。
人群的行走如同机械般缓慢,我却怎么也逃不开它们的追击,距离始终保持在几十米远。
这条路就像是没有尽头,无论怎么跑,都跑不到第二个十字路口。
这时,手表传来一丝轻微的震动,我低头一看,八点整。
不对,什么时候,我的手表也有这种闹钟的功能了。
突然,从路边的草丛里窜出一条狗,张开大嘴扑来,一口咬住我的手臂,我看见狗牙上也流淌着黑色的液体,那些液体渗进了伤口里,整条胳膊如同火烧,没了知觉。
狗松了口,站在一旁看着我,从它的眼神里,我居然看到了类似人的嘲讽,似乎再说:你接着跑啊,看你能跑多远。
而我也跑的越来越慢,最后一头栽倒在地。
我看着人群追上来了,它们围住我,一只裸露着骨头的手掌伸向我的脸,我的视野也渐渐模糊。
眼睑内一片白光,这是到早晨了吗?
我想睁眼,眼皮却很沉,隐约间听到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昨天晚上...她居然活下来了”
“她是第几个了”
“第四个...要打吗?”
“给她打...前三个样本熬不住...已经死了,终于来了第四个...怎么能放过”
你们是谁?给我打什么?不要给我打...
我挣扎着想要醒来,可身体不听使唤,这是梦魇,思维清醒,身体却还在沉睡。
手背传来针刺的痛感,还伴随着一阵冰凉。
这是第几次昏迷再清醒了呢?我不知道。这次醒来,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拉住更换输液瓶的护士,开口问:
“我得了什么病?你们给我打了什么药?”
“安心静养”
“别...别走,告诉我...”
护士冷漠的挣脱了我的手,抱着药瓶快步离开了。
我盯着输液瓶发呆,脑海里有个声音在提醒我:该回家了,出来这么久,爷爷奶奶会担心你的。
看着四处没人,我拔掉了手背的针头,看着冒出的血液,愣住了,一时间无法接受。
绿色的血液?这是我的血?我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还是人类吗?
恐惧、迷茫卷席而来,我甚至有种心脏已经停止跳动的错觉。
我穿着显眼的病号服,走出病房,看着来往的病人和家属,一脸茫然,这不就是个正常的医院吗?
我穿着拖鞋,从三楼乘坐电梯到了一楼,没有人拦着我,甚至连一楼大厅咨询台的那些护士,对我也是视而不见。
走出医院大门那一刻,我疑惑的看着不远处宽阔的十字路口,有四五十米宽,路口中央是花坛,各色郁金香娇艳欲滴,周围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再往远处看,高楼大厦,如雨后竹笋般,拔地而起,密密麻麻的排列在一起,挡住了天边的白云。
这里不是我生活的小镇。
这是哪里?
没有人告诉我......
肩膀被拍了一下,我转身看向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他的脸棱角分明,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属于放进人堆里都很亮眼的那类,可能是他太年轻了,所以身上没有其它医生该有的亲切感,尤其是他那双眼睛,深邃而神秘。
“你该回病房了”
他的语气很温柔,表情也很和善,只是那如同打量着小白鼠的目光,让我很不舒服。
我不想跟他客套,直截了当的对他说:
“我不回,我要回家”
“回家?!你居然想回家?!哈哈...”
他微微摇头,居然笑出了声。这一笑,让我感觉到了莫名的危险。
“你回不去了,因为你找不到回家的路”
“放开我”
我想跑,却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往医院里拽去,他的力气之大如同一座钢铁,无论我怎么挣扎,也无法让他停下前进的速度。
再次回到病房的床上,手脚被医用绑带束缚,还被注射了麻醉剂。
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拿起大一号的注射器,看着针筒里翻滚的蓝色液体,看着针扎进手臂里的动脉血管。
全身除了痛,还有随之而来的冷热交替,麻醉剂都不管用吗?
“你给我打了什么”
“以后你就知道了,你会感谢我的”
“我想回家...”
这一刻,眼泪不争气的往外冒,浸湿了枕巾。
“我说了,你回不去了,乖乖待在这里静养”
他一边说一边解开了医用绑带,转身去药台配制药液。
我抱着又冷又热又痛的身体,愤怒的看向他的背影。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我起身一脚,狠狠的踹向他的后背,他一个趔趄扑倒在药台上,瓶瓶罐罐滚落一地。
我光着脚,踩着破碎的玻璃渣,逃出病房。
又是深夜,走廊空无一人。我去按电梯门,电梯的信号屏却始终显示在一楼。
我只能跑向楼梯,地上印着绿色的血迹,那些是玻璃渣刺破脚底板留下的,可能是因为麻醉剂,我居然感觉不到疼痛。
来到二楼走廊,蠕动的黑色液体挡住一楼的楼梯口,一转身,是那个男人。
“你能跑到哪里去?你哪里也去不了”
他步步紧逼,我一步步后退,终是退到了走廊尽头,背靠一扇窗户。
只能再次跳楼了吗?
我拉开窗户,看向万丈深渊,明明只是三楼的,为什么窗内窗外是两个世界?
“你跳啊!你要是不怕死,就跳”
趁着我犹豫,他快速上前,一把掐住我的脖子,窒息感很难受,我挣扎着再次踹向他的腹部,他松了手,而我坠向了深渊。
“你是无法逃离我的,我会找到你的...”
他站在窗台前,狰狞的朝着我大喊,至于他后面说的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耳边的风声太大了。
——梦醒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