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南橘嘴角牵一丝冷笑，目光中流露出三分不屑，从这个角度刺过来，即便能一击即中也未必能取下她的性命，如若自己是这个刺客，她会等到目标转身，在她侧身到一半的时候，抽刀刺过去，这无疑是一个杀手最普通不过的判断，而这个小姑娘都没有做到，难道这个世道，一条命就不值钱到这种随随便便都能断送的程度了吗？
其实，一转身就能躲过的小场面，程南橘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却不想一个身影掠过揽着她的腰将她拉出一个身位，竹叶青的剑穗在眼前飞过，程南橘面色一滞，剑锋正对燕子的喉咙，剑过必死，可程南橘并不想她死，也顾不得其他，飞身逐剑而去。
此时剑锋几乎贴在燕子的喉咙上，程南橘奋力将剑身向后一拔，勉强停下身来，留下燕子一条性命，可燕子似乎并未有劫后余生的忌惮，依旧视死如归握着匕首冲过来，妄图杀了程南橘。
这时，文竹已经惨白了一张脸，饶是惊魂未定，也即使阻拦了燕子，手掐住燕子的喉咙，只要稍一用力便能结束她的性命！
程南橘惊呼，“不要杀她。”
忍无可忍的东方凌白一把抓住程南橘的手腕，拉到自己眼前，“为什么不杀她？她差点杀了你！”
程南橘手腕被东方凌白你捏的生疼，眉心浅皱，“你也看出来了，她根本不会武功，如何能杀的了我？”
东方凌白目光森冷，“可她想杀你，就该死！”
燕子转头目露凶光，死死的瞪着东方凌白，啐了一口吐沫，似是要从文竹手下挣脱咬死东方凌白一般，“狗贼！该死的是你！你夺我大燕国土，杀我全家，丧尽天良，苍天都不会放过你的，东方凌白你迟早会遭雷劈的！你会遭报应的！”
程南橘抬眸望着东方凌白，“她说的是真的吗？所以你以前给我讲的故事就只是故事？世上根本没有南姬，北姬也不是叛臣所建，是你骗我的？”
东方凌白薄唇未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程南橘手中的竹叶青，长剑一挥，径直刺向燕子，程南橘伸手去拦，东方凌白反手去接，只是拆了两招，东方凌白紧紧抓住了程南橘的手腕！
剑锋就没入了燕子的身体，程南橘凝眸，燕子死死盯着东方凌白，鲜血从她的嘴角一股一股的涌上来，她双眸红透漏出狠厉来，恶狠狠道：“狗贼！你夺走了别人最珍惜的一切，你最珍惜的也会被人夺走，我燕家人会杀了你，连带你的家人，都会被我燕家死士一一了解，你姑且等着，时候不远了，不，不远，了……”
程南橘挣脱，她拧了拧眉，看着东方凌白不动声色的脸，心中竟有一丝冰冷，“你这么急着杀她，是怕我知道什么？”
东方凌白亦是平静的回望程南橘，薄唇微动，“你如此不遗余力的想让她活，又为了知道什么？”
“我想？我？呵！”程南橘眸中闪过一丝错愕，她十分认真的盯着东方凌白，却觉得眼前的这个他太过陌生，就好像这个人她未曾认识的透彻，也未曾深深爱过一般。
她轻叹一声，觉得有些疲惫，“你觉得，我想知道什么？”
东方凌白垂眸，眸色中也透着失望，“那些被你忘掉的事情就这么重要？你不顾自己的性命，也一定要寻回来吗？”
程南橘一愣，随即哂笑无声，这是她第一次，不愿意再多说哪怕一句话，她转身：“死都死了多说无益。”
若是往常，见她生气了，东方凌白定是会哄她的，哪怕她明知自己是无理取闹，就着这个台阶，也会就坡下驴，可是这一次，她走的极慢，可惜身后只有东方凌白冰冷刺骨的声音，“一个活口不留，都杀了！”
积压在心中怒火蹭蹭的烧上来，程南橘方才一直努力的的压制自己，她不想这么就不见，一见面就要跟他吵个不痛快，可就是这一句轻描淡写的一个活口不留瞬间让程南橘的火气窜了上来，她摔袖回身，扬眉盯着东方凌白斥道：“人是我找来的，你怎么不连我也一起杀了？”
东方凌白神色一顿，众士兵一愣，手中还举着剑此刻僵在这里也不知该不该手起刀落，东方凌白面色更冷了些许，声音都似透着寒气，“杀了！”
程南橘眸色染霜，随手从身旁的侍卫腰间抽了长剑一柄，架在脖颈上，“你若再杀一人，我就死在你面前。”
东方凌白面色稍有缓和，往前走了两步，想去夺程南橘手中的剑，程南橘猛向后退，“你别过来。”
“好，你把剑放下来。”
“你把他们都放了。”
东方凌白脚步一顿，方才回暖的面色又暗了下去，眸中渗出一丝狠厉，“不可能，他们既然来了就没有活着出去的理由。”
程南橘抬眸望他，“他们不过是讨生计的百姓，不值得你如此忌惮，更何况人是文竹带来的，沿途蒙着眼睛，还绕过迷庄根本不记得来这里的路，为何要夺人性命，他们并未做错什么！”
“错了！”东方凌白斩钉截铁，“他们来这本就是错！”
程南橘哂笑，“那错的人是我，是我要他们来的！我应该第一个死！”
程南橘手中的剑按下了一寸，东方凌白一个箭步冲上来，程南橘还来不及反应，东方凌白便一手抓住剑锋，程南橘用力，本以为东方凌白会就此放手，可他硬是握着剑往上提，两力相较，割破了程南橘的手心，鲜血顺着他的手掌淌下来。
程南橘面色阴沉，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轻，东方凌白便握着剑锋将剑拂开，丢在地上，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流下来，滴到地上。
程南橘深吸一口气，抬眸对上东方凌白的眼睛，“他们一定得死吗？”
东方凌白嘴角绽开一丝邪佞，如同一把刀扎入程南橘的心中，他微微翘起眉梢，上前一步凑到程南橘的耳畔，血液的腥甜味道在空气中炸开，引人喉头苦涩，明明流血的是东方凌白，程南橘却觉得逐渐失去力气的人是自己。
或许是气氛太过宁静，他清冽的声音在耳旁格外清晰，甚至能听到音末曲折的嘶哑，他问，“你就这么想离开我？你对他们并非怜悯，而是其中有人带着一份让你离开我的希望吧，这里面，有姬无奢的人，对吗？”
程南橘的心咯噔一下，似是坠入深渊，她惊愕的瞠目望着东方凌白，正巧东方凌白垂眸看着她，四目相对，刀光剑影却又寂静无声。
程南橘的翻江倒海，她震惊！失落！心虚！失望！千丝万缕的情绪在心中交织缠绕分不清伯仲，又理不出头绪，她不知道她是不是错了，她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变了，还是东方凌白变了，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为何此时他们剑拔弩张的看着对方，心中竟然没有半分的迁就和退让，甚至连一丝丝的信任都没有……
这是为什么那？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之间何时已经走到了这步田地？
忽而，东方凌白落寞一笑，似是松了口气般，又似是鼓满了气一般，眼中似有碎芒，涩哑着嗓子，“怎么？被我猜对了？”
程南橘的视线开始有些模糊，眸中氤氲出雾气来，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些不安稳的呼吸，“我该如何回答你？我们之间连最根本的信任都没有了吗？”
东方凌白点头，复又摇头，他沉了口气，手指一曲，侍卫接到了号令，冷锋窸窣，真真声响伴随着迅速蔓延开来的血腥味，熏得人头疼……
程南橘身影一歪，几乎站不稳，绿芜连忙去扶她，她转头，看戏班中十几个人，一个个被长剑刺穿，东倒西歪的倒在地上！
他面色悲痛，就立在程南橘身侧，同她并肩，他用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可是他却还是说了更伤人的话，“有，我曾给过你全部的信任，可是，你把它弄丢了，连带着我的心，我把它完完整整的送到你手上，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把它也一同丢了……”
事已至此，程南橘闭目，慎了片刻，才重新稳了稳神，她转眸看着身侧的东方凌白，沉声道：“我不知道我你的心还在不在我手里，今日，我倒是眼睁睁的看这你把我的心狠狠的摔在地上，如若你还听到了丝毫破碎的声音，权当是我为我的自以为是像你赔罪，凌白，到此为止吧！”
她转身，似逃亡。
东方凌白眸色一动，抬手便捉住了落荒而逃的她，回手他从衣襟中掏出一张信件，程南橘微怔，东方凌白眸深似海，一眼望不到边际，苦笑无声，面色却带着一丝绝望和孤独，“那你在收这封信的时候可有听到什么声响？就像是方才那般，你所说的……心碎？”
程南橘眼中亦是苦涩，侵染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所以，不是刚刚，也不是这戏班的身份，只是你从那时开始就已经不信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