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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嘉恩一进府,管家便赶来书房通报。

“将军,容小姐早些时候来了府里。”

嘉恩停了解腰带的动作,扭头问道,“这丫头,也不和我说一声。我不在府里,是不是来看看就走了?还是送了什么东西?”他脱了外袍,披上舒适的绸衫,转头又去边上的脸盆里洗了把脸。

管家站在那里有些踌躇,满脸为难,似乎在想该怎么措辞。嘉恩擦完手,随意地搭了手巾,坐到书桌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润嗓子,“怎么不说话?她来做了什么?”

“将军,容小姐她.....”管家一脸愧疚,“她去看了东厢房那位......”

“什么?”嘉恩猛地放下茶盏,眼睛瞪得溜圆,他两步跨到管家跟前,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愠怒,“不是和你说了绝对不要让她见到这个人吗?”

“是是,将军,可是容小姐来得十分突然,门房也不敢拦他,阿炎跑来告诉我的时候她已经进了府,说是由人领着去看养在府里的月季。我一下想起月季就在东厢那边,赶紧过去时容小姐已经进去了哇......”管家愁得都要哭了,满脸罪过地跪下认错,“将军,小的看顾不严......”

“她自己一人?”嘉恩打断他的话,表情很是冷峻。

“......听门房说同平日一样,只有阿玉和车夫。”

“待了多久?走时可有什么异样?”

“待了约摸三刻钟,走的时候到没看出有什么不同......”

嘉恩转过身,仰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管家跪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出。这事儿确实是严重,准确来说只要干系到荣府那位小姐就都很严重。他虽不知此事缘由,但却明白不该问缘由,只消好好做事。如今没能按他吩咐阻止容小姐,确实会令他大为光火,虽然将军不会砍了他脑袋,接下来的日子也是要提心吊胆。

“那个人呢?”嘉恩突然开口道。

管家转了转眼珠子反应了下,赶紧回答,“伺候的丫鬟说他今日状态很好,午饭也比平时多吃了些,现下应当是在休息。”

嘉恩冷哼了一声,“他倒是舒服。”像是自言自语,管家没敢应声。“你下去吧。”他丢下一句便出了书房门。

“将军。”门口的丫鬟规规矩矩地行礼,嘉恩并未理会,直接推开了房门,里头正熟睡的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了,睡眼惺忪地抬手揉着眼睛,

“......嗯......”声元宜声音都还困顿,眼睛也没睁开,就见一个来者不善的高大人影直冲进来。他第一反应还以为仇家又追过来,吓得他睁大了眼睛瞬间清醒,背上冷汗倏地冒出来。那人几步就跨到跟前俯下身子,一双铁手毫不留情地揪住他的衣襟,拎得他半个上身都悬空了,惊恐的呼救声就要奔出嗓子眼儿时,元宜却看清了那双眼睛。他愣住了,他不会认错这双眼睛,是嘉恩的眼睛啊!但这什么情况?难道是自己还在做梦吗?但这太确切了,他凶恶的表情像要杀了自己似的,而且他的力道太大,元宜感觉到背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分明是真实的。

嘉恩咬着牙狠狠地盯着眼前的人,他还一脸无辜和茫然,甚至眼睛里还有柔弱的痛楚,简直像是最纯良的人偶。

但他不信。

“将军......”元宜觉得有些窒息,他努力掰着那双大手,想要挣脱出来,可惜对嘉恩而言,那点力道几可忽略。他不明白为什么觉还没睡醒,好几日不见的嘉恩就突然来他房里“看”他——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他眼里染上哀求看向嘉恩,对方却毫不松懈,脸上的警告与防备,甚至恨意都毫不遮掩,那双本应多情的双眼此时只有冰冷,看得人心生寒意。

“你给我听好,”他终于开口,说出的话却字字如利刃般射向元宜,“离晏华远一些,我也许还会留你一条狗命,如果小动作太多,“他眯了眯眼,手攥得越发紧,“我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猛地摔下手里的人,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出去。硬冷的吩咐从外头清晰地传来,“这个院子,从此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元宜摔在床里,整个人都有些麻木。脑子里一团浆糊,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他为何突然进来怪罪,简直要杀了他解愤一般?离晏华远些......自己和何曾找过她吗,今日不过她来看自己而已,他一个连床都下不了的瘸子,还能拿她一个大小姐如何?这实在太可笑了,他难道有什么错?若像嘉恩那样怪罪的话,自己活在这世上就是个错吧......

嘉恩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容府,门房却告知小姐早上便出门了,要晚些才回来。她只在嘉府待了不过半个时辰,怎的到现在还没回来?嘉恩顿时焦灼不已,一甩袍子,正要骑马去外头寻一圈,晏华的马车便慢悠悠地从巷子那头驶来。

“将军,是小姐的马车。”门房赶紧张口,然而勿用他提醒嘉恩已经拔腿跑过去了。车夫被突然冲来的人吓了一跳,赶紧拉紧了缰绳。

“晏华?你在吗晏华?”嘉恩跃上马车,焦急地直叫嚷着打开了车门,晏华正和阿玉坐在里头,一脸惊吓和莫名其妙。嘉恩舒了口气,“你去哪里了晏华?”见是嘉恩,晏华也松了口气抚抚胸口,“你做什么这么冒冒失失的,我还以为在府门口还能遇上打劫的。”

嘉恩悄悄观察她表情很正常,心下也卸下一块大石头。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啊,吓着你了?我听管家说你去我府里了,还以为你有什么要事找我,赶紧过来看看。”

“我能有什么要事,又不是大将军。”晏华笑了笑,作势要出去,嘉恩赶紧退下车,扶着她下来。

“快,把那些东西整理好了,明日送到将军府里去。”晏华刚下车,就忙着吩咐门房卸东西。嘉恩这才注意到马车后头跟着一驾大马车,里头装了好些东西,看样子晏华离开他府里后是去了集市大采购了。只不过送到自己府里是什么意思?给自己买的吗?

嘉恩咧嘴笑得可开心,“做什么要给我买那么多东西,你知道的,我又不常在府里头待......”

晏华瞅了她一眼,无情地说,“不是给你的,是给元宜的。”

嘉恩笑容瞬间就消失了,心里的大石头又压回来,“你与他......你们今日说了什么?”晏华却无暇理他,只顾着嘱咐搬运的小厮,“这个是补药,不能压在下面,放这边。阿玉,快,这个。”

“晏华!”

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了晏华一跳,嘉恩还从来没对她这么凶过。他扳过自己的肩膀,凝重而焦急地追问,“他到底与你说了什么?你不要离他太近!”

晏华眨了眨眼睛,懵懵地回答,“没有说什么啊,只是问问他有没有家人那些罢了......”她皱起眉毛,拍打嘉恩的胸口,“你不要这样,好痛!”

嘉恩回过神赶紧松了手,“对不起......”

“到底怎么了?你今日慌慌张张的,可是发生了什么?”晏华看着嘉恩的脸,他眼里都是担忧,额上沁着细密的汗珠,看起来有些乏。她轻轻抬起手,用帕子帮他拭汗,“是不是太忙了,没有休息好?”

嘉恩捉住她的手,声音轻柔又急迫,“晏华,你只答应我,离那个人远一点,他身份不明,又形迹可疑,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再去找他。”

晏华看着眼前人不自主流露出的敌意,联想到元宜的样子,心里突然了然,这个一贯都幼稚的家伙不会是......吃醋了吧?也是喔,元宜长得俊美无比,是个男人都会有所防备。她心里偷笑了下,故意抽出手,边往内苑走边开口道,

“为何?我今日与他一谈,他单纯善良,又可爱通透,我倒觉得与他甚是谈得来。”

嘉恩听了她的话,遭雷劈了似的立在当场,她竟然当他面如此夸赞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美男子!晏华走了几步发觉背后没动静,回过身一看差点笑出声,这个人高马大的家伙站在那里跟木头桩子似的一脸震惊,眼还瞪得老大,实在喜感。她没忍住笑了起来,走回他跟前道,“怎么不走了呀?”

他突然不讲理地嚷嚷,“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你以后不准去!”

“将军若不准我去你府里,小女子哪敢不遵呀?”

“......只不准去东院!我就说,那人不是个善茬,男人哪有那般娇弱的?”突然攻击起别人的性格来了。

“他是受了伤呀,再说一个小公子哪能和你这个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对比呢?”

“这世上公子多了去了,有几个他那样的?细眉毛红嘴巴的......”

“长相俊美,难道也是他的错?”

嘉恩望向晏华,一脸不可置信,“长相俊美?你......不准!”他无端地发起火来,“我说不准!我回去就要将他丢出去,让他自生自灭!”

晏华瞧他样子是气到顶了,幸而她“驭嘉有术”简直到了收放自如的地步,既然真是吃醋而不是出了什么事的话,问题就好解决啦。她轻轻走到冒着火的人面前,对方还扭过脖子不看她,傲娇得很。她攥起嘉恩腰上的一串络子,撒娇地摇晃,眼睛眨巴地无辜又讨好,“生气啦?”

该死。嘉恩悄悄咽了口口水,又来这招。把持住。

“不要生气啦,我逗你呢。”晏华仰着头看着嘉恩,眼睛亮亮的,像只软乎乎的狗狗,见他下巴肌肉似有松动,继续趁热打铁,“将军你才是苏邱最俊美的男子,不但外貌俊美,还武功高强,用兵如神,晏华能与将军相识,不知有多少人羡慕晏华呢。”

嘉恩听着这套词儿,心里头别提有多暗爽,脸上还端着高冷,垂着眼皮酸溜溜,“我是一个粗人,哪及那位公子一样单纯可爱。”

晏华撅噘嘴,“他年纪小,自然单纯可爱,将军的英勇气概也是他比不得的。不要生气了嘛。”抬起帕子,擦擦他额边并不存在的汗液。

幽幽的香气顺着帕子和小手的动作徐徐飘进嘉恩的鼻子,脑子里绷着的某根神经终于断裂。他哀叹自己这辈子在她跟前都只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白痴。忍不住伸手将坏丫头揽进怀里,声音委屈又霸道地控诉,“你不准我夸别的姑娘,我也不准你夸别的男人,年纪小也不行。”

晏华在嘉恩怀里抬起头,嘻嘻地笑,眼神里都是调皮,“不夸就不夸,谁让你是将军呢?”

嘉恩也笑了,低下头与怀里人额头相抵,闭着眼睛享受这份难得的幸福与满足。

“但是元宜好可怜,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他不像坏人,你不要赶他走好不好?”

“他是好是坏还没有定论。”他虽然“沉迷美色”但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才不会昏庸的通通答应呢。睁开眼见对方鼓着嘴有点失望,心一软补了一句,“先等他养好伤。”果然,晏华嘴角一弯,立即转为开心脸,“嗯嗯,嘉恩最好了!”

唉,就知道她是装的。

晏华一高兴,也不让抱了,直拉着他说自己今日买了些什么,非要嘉恩照单全收,还要给元宜换个大些的房间,否则放不下她这些“成果”。

“东厢房可是我府里最好的厢房。”嘉恩小小抗议了一句,他可没虐待谁昂。

“我知道,可是那间太小了。你看,这个根本摆不下。”晏华指了指面前的几盆月季,“外头种的他又不能出去看。”

这丫头见谁都送月季的毛病是改不了了。嘉恩看她一头热情,自己平时又不能多陪她,要是一点小要求也不能满足那也太无能了,虽然这热情为的是别的男人吧......他无奈地叹口气,“知道了。”

阿玉在一旁见这情景心里也觉得好笑,这位大将军还真是拿她们小姐一点办法也没有,无论说什么都只有认同的份儿,若有外人见到怕是要掉了眼珠子。本来小姐从将军府出来后一直心绪难平,让车夫绕了许久也不愿回府,最后决定要给元宜好好置备些东西,感受“家”的温暖。小姐那般任性,她还担心将军不愿意,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了,她虽不知那位公子是好是坏,但今日看来他对小姐至少是没有恶意的,她只希望小姐的一腔好意不要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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