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两天飞逝而过,夏日的暑气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更加强烈,傅羽霓几乎天天待在屋子里,冰块更是不断,可即使如此,还是觉得酷热难忍。
是日,傅羽霓正在屋子里作画,如同那人一般清冷的墨兰图,在傅羽霓的笔下栩栩如生,山石之间的那株兰花仿佛真的活了一样,美丽而坚贞,清冷而又高洁,就像是那玄色的身影,佩戴着素淡的白玉笛,当真是凉薄到了极点。
然而,就是这样的凉薄,偏偏入驻了她的心里,驱走了夏日炎炎的暑热,造了一片清凉的天地。
“姑娘……姑娘……”
傅羽霓正看着画作出神,突然就听到门外传来了流霜的声音,傅羽霓抬头看去,只见门外款款走进来一个人,定睛一看,竟然是傅苇霓。
她被关禁闭这么多天,除了傅晨皓以外,应该也就只有傅苇霓会来看她了。
两人都是庶出,加之傅苇霓心地善良,性子又温驯,两人一直相处得很好,只是,她上次回门竟没看到傅苇霓,心中正疑惑呢。
“姐姐,这么多天才来看你,还望你不要见怪。”
傅苇霓身着一袭素淡的薄衫,头上也只是简单的带了一支碧玉簪子,比之前见时还要瘦上许多,脸色看上去也不大好,整个人都给人一种单薄的感觉。
傅羽霓看着心疼,连忙拉着她的手坐下,柔声问道:
“怎么又瘦了,本来身子就不好,再瘦下去,微风也能吹走了。”
傅苇霓闻言噗嗤一声笑了,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抹鲜活,可傅羽霓却能清晰地看到,她眸中闪现的哀伤。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有傅夫人那样的主母当家,这宅子里的哪一个庶子庶女能有好日子呢?
这么一想,傅羽霓就越发坚定离开的信念,只是这些她牵挂的人,并不能与她一同离开,当真是遗憾。
心疼的握紧了面前人的手,傅羽霓的声音也柔和了许多,碧湖般平静的眼眸中不由得染上了一抹疼惜:
“上次回门时没见到你,可是出了什么事?”
闻言傅苇霓苦笑一声,无神的眼睛无力的抬起看了看傅羽霓,嘴角尽是自嘲的笑:
“那时,我被关了禁闭。”
傅羽霓心中咯噔一声,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傅苇霓向来沉默寡言,定不会惹事,可是却严重到被禁闭,看来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而且,想到之前小月光的话……傅羽霓只觉得自己的话语都带着几不可查的颤抖:
“为何?”
傅苇霓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暗淡的瞳孔因为这句话泛起一丝无奈,终于还是淡淡的反问道:
“你可还记得,你出嫁的那晚?”
果然!傅羽霓眉心一皱,看着傅苇霓,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万千感受不可言说,只能慢慢听她继续道:
“那晚,二姐姐大闹羽裳院,我前去阻拦,却不想夫人因此动怒,便关了我的禁闭,直到今日,我才得以出来走动。”
短短的几句话将事情轻描淡写的带过,可傅羽霓知道,这么多天来的遭遇绝非这一句话那般轻飘飘的。
国公府的下人向来势利,对她们这些庶出的女儿一向不怎么恭敬,傅苇霓关了禁闭,指不定要受多少委屈呢?
也难怪,傅羽霓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人,简直心疼到了极点,赶忙就命漫儿去拿些珍贵的补品,这才紧紧握住傅苇霓的手,带着哭腔道:
“你怎么这么傻,身子本来就不好,关了禁闭出来,反倒更差了,以后还要嫁人,还要子孙满堂,身子虚弱怎么能行呢?”
可谁知,听到这话傅苇霓只是摇了摇头,好像看淡了红尘一般,曾经晶亮的眸子早已失去了光泽,就像是暗淡的两颗宝石,在黑暗中慢慢掩埋在尘土之中,就连声音也充满了悲凉:
“在这般情形之下,哪里还敢奢望嫁人生子,我只愿一声平安喜乐,便已足够。”
听到这话傅羽霓的心就像是揪起来似的剧烈的疼,刚想说句话劝慰就被傅苇霓按住了手,柔弱的声音此时更显得虚弱:
“姐姐先听我说,我今日前来,一是看望姐姐,二来是告诉姐姐一件事情。”
傅羽霓也不打断,就静静的听她说:
“我今日本打算去请安,路过明珠阁,听到里间有人提及姐姐的名讳,还提及了什么城西药铺,我虽不知这有什么关联,但她们总看姐姐不顺眼,若是暗中谋划些什么,也未可知。妹妹特来提醒姐姐,凡事多留意。”
“啪”茶具掉落在地,傅羽霓一转头就看到了惊慌失措的流霜,刚沏好的茶水洒落在地上,隐约还能看到冒起的热气,混着散落在地上的碎片,更显得一片狼藉。流霜不慎失手,赶忙跪地:
“奴婢该死,还请姑娘恕罪。”
傅羽霓本就不是严厉的主子,看到这也只是关心她有没有伤到,见她慌慌张张的跪地倒有些好笑,柔声道:
“无妨,你没伤到就好,我与四姑娘说话,你先出去吧,这些东西一会儿再收拾。”
“是。”流霜赶忙应了句就起身离开了。
看着流霜离开,傅羽霓才转过头继续和傅苇霓说话,姐妹二人许久没见,自是许多话要说,不过傅苇霓身体不好,傅羽霓也没有多留,只是在她临走时给她带上了几味珍贵的补药,也算聊表心意。
送走了傅苇霓,流霜才进来收拾刚才的一地狼藉,傅羽霓看了看地上的碎瓷片,微微皱了皱眉,而后便再次绕到桌案后作画。
午后,傅羽霓正在屋子里小憩,突然就察觉到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睡梦中的佳人微微皱了皱眉,却并没有睁开眼睛,不一会就感觉到脖颈上传来毛茸茸的痒痒的触感。
心中明了是怎么回事,傅羽霓缓缓勾起了唇角,伸出手轻轻抱住了那一团毛茸茸的小家伙,滑腻的脸颊蹭了蹭那软乎乎的小耳朵,一人一兔睡得极为舒适。
不知过了多久,傅羽霓只觉得鼻头发痒,脸上好像也有什么东西蹭来蹭去,不满的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一睁眼就看到在她脸上闻来闻去的小月光。
直接伸手按住那个作乱的小脑袋,傅羽霓不满的捏了捏它的小耳朵,故作严肃的冷声问道:
“你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