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距离这里有点远，好在朗达开了车，不多时我们便在拘留室里见到了那座鬼屋的房主。
他的名字叫王宝财，自治州这边罕见的汉家人。
这是一个年近六十的男子，身材稍稍有些发福，脑袋上顶着地中海，一身穿着十分耀眼，身上没有一件是便宜货，无论是江诗丹顿的手表还是身上的奢侈品牌衣物，都在证明他到底有多么的土豪，就是面色晦暗了点，皮肤油腻腻的，尤其是谢顶的脑门，在拘留室昏暗的灯光下都闪闪发光，脸色更是呈现出诡异的黑青色。
初见此人的刹那，我都被他吓了一大跳。
这人活不长了，估计也就一两年的事儿。
相面之说并不是空穴来风，其实面色就是一个人精气神的最好体现，而精气神又发于细胞的活性和能量，当一个人的细胞能量近乎枯竭的时候，那基本上就离死不远了，抵抗力会越来越差，身体也会越来越虚弱。
我只是稍稍感觉了一下此人的状态，立即吃了一惊，他的身体状况与行将就木的老人差不多，尤其是精神，暗淡到极致，脑域几乎快闭合了，简直是风中烛火，精神之火随时都会熄灭。
不用说，他肯定每天昏昏欲睡，睡眠时间至少都要达到十五六个时间，一件事情刚刚知道，转头就忘，体力更是差劲到极点。
这很不正常。
他看样子并没有得什么疾病，虽说这个年纪确实是走向衰亡的时候，但也绝不至于是这样的状态。
“你们和他聊聊吧！”
朗达匆匆说了句，转身离开了拘留室。
昏沉沉的灯光下，王宝财终于抬起了头，眼皮下垂的厉害，几乎要把眼睛都遮住了，他就是看了我们的一眼，再次垂下了头。
“说说吧。”
我食指敲打着桌子，直视对方:“那个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房子能有什么问题？”
王宝财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你们年纪轻轻的，难道也会相信这些没谱的传言吗？房子没问题，有问题的只能是人，发生了案子是人祸，跟我的房子没关系，我早就已经澄清过这一点了。”
“是么？”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又道：“你应该感觉得到，你的日子不多了，无论是你的身体状态还是精神状态，恐怕也就这一阵儿了，何必死挺着呢？或许连你自己都知道，你这个年纪就完蛋十有八九就是那个房子在折腾你，它都对你下手了，你还给他打掩护干什么？我也实话告诉你，我们刚从那个房子出来，遇到了很多事儿。”
王宝财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不过他还是摇头：“我的房子没问题，是人害人，不是房子害人。”
他到底在隐瞒什么？
一个将死之人，人死成空罢了，何必这么隐瞒？
我心里有疑惑，想来这里面还藏着很多事情。
“你抬头看着我！”
小豆子毫无征兆的一拍桌子，厉喝一声，因为考虑到了施展催眠的可能性，她早就与乌衣换岗了，此时小小年纪这一声断喝出来还真有些骇人的架势。
王宝财浑身一个激灵，抬头恰好迎上了小豆子的地灵眼。
瞬间，他的眼神变得空洞了起来，须臾后，他竟捂着脸“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催眠后形如木偶，这一上来哭的我还真没见过。
只能说，此时或许他是悲恸到了骨子里，是他的灵魂在战栗哭泣，所以催眠后第一反应便是如此。
“你在哭什么？”
我适时开口询问。
“我害怕……”
王宝财几乎是机械般的说道：“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虽然早就已经想到了，可还是忍不住的害怕，我会死，我一定会死的，我不想死啊……”
姬子道：“你为什么会死？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不能说，不能说的……”
王宝财木然的摇着头：“这是我和它约定好的，哪怕是我到了死的那天也不能说出它的存在，不然死的就不仅仅是我了，我的孩子，甚至是孙子都会被它杀掉……”
看来，他宁死也要隐瞒的原因有了。
那怪物极有可能已经捏住了能威胁他的筹码。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约定呢？”
大兵来了兴致：“一个约定就能让你害怕成这样，子嗣都不得安宁？”
“它立下的约定，一定会说到做到。”
王宝财道：“三十年前，它告诉我，只要供养它，它会帮我赚很多钱，但一切皆有代价，代价就是我会折寿，我答应了，它又说，如果我敢透露它的存在，它会让我断子绝孙，子嗣出生一个它就吃一个……”
这人精神已经出了问题，估计三十年来每天都在提心吊胆的活着，想不出问题都不成，说起话来断断续续的，我听了半天才听了个大概。
他是八九十年代起家的，那是个商业起步的年代，对于华夏来说，只要胆子够大，敢于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就一定能有所建树，王宝财就是这样起家的。
然而后来一切渐渐步入正轨，这些只有胆量没有谋略和专业知识的人很快就被淘汰了。
王宝财便是如此。
就在他刚刚修缮好那座房子的时候，他就遭遇了巨大的商业危机，一度濒临破产。
这时，他在睡觉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一个声音问他——想不想继续富贵下去？
王宝财想都没想就回答了。
一个协议就这么达成了，王宝财答应对方弄尸体来喂养对方，而对方则替他摆平一切困难，譬如有人找麻烦之类的，几乎一夜之间就能化解。
从那以后，王宝财几乎成了一个窃尸者。
他想尽一切办法的弄尸体，甚至组织起了一个小队伍，刚刚下葬的人、火葬场的尸体、甚至是买来的尸体……总之，只要是死人，他一定想方设法的弄来。
直到前阵子，那个声音再次告诉他——死尸已经无法满足自己的需求了，要吃活人，勒令王宝财去找活人，否则就吃掉王宝财全家，反正王宝财住在那个房子里，精气神无声无息的已经被窃取了很多，行将就木，就当是废物利用了。
王宝财害怕了，立即逃到了国外。
他所谓的工作原因都是扯淡，实际上就是逃难去了。
但他见过那个东西为他摆平一些事，神出鬼没，手段可怕，他一直在担心，总觉得自己跑不掉。
他能跟那个房子相安无事三十年，根本就不是他命硬，而是有这个约定。
可惜，说来说去，他始终没提到那是个什么怪物！
我干脆直接询问：“你见过那个东西吗？什么样子？”
“没有……”
王宝财摇了摇头：“每次我都是听到了它的命令，然后去办事，找到死人丢到地下室里，然后它就让我出去，过一会儿尸体就没了，不久后尸体就会变成废渣出现在房子周围。”
“我见过最厉害的冤大头。”
大兵都不得不竖个大拇指：“打了三十年交道，连对方什么样都没见过，你真是个奇葩！”
王宝财低头不语。
这时，姬子忽然问道：“怀疑呢？你总该有点怀疑吧？”
王宝财木然的脸上总算有了一点活气儿，但是这点活气儿完全就是恐惧，他似乎害怕极了，颤声道：“我一直在怀疑，那个房子本身很有可能就是个怪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