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珍珠
认识艾老师,得缘于网络论坛这个平台。2005年的天涯社区散文天下,是很多业余文学爱好者的家园。已经在别的论坛玩了两年的我,来到天涯社区不久,文字很快就得到了文友们和散文天下的版主们的认同,我帖子的点击率回帖率、版主给的红脸,都很喜人,每次登录都能收到好几条文友们的留言。艾叶青的大名就是这么跳入我的眼睑的。“你好,我是《深圳侨报》的周刊主编,你愿意把你的文章给我吗?”看到这条留言,我好激动、好开心,这是我玩论坛以来,第一次收到报纸编辑伸给我的橄榄枝。随后不久,我便收到了登有我文章的样报。这时候,艾老师已经回到了涟源报副总编辑的岗位。
艾老师已经发了我两篇文章了。我请艾老师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饭店吃了一餐便饭,他就匆匆的走了。
之后,我们依旧联系着。2006年,艾老师参加了毛泽东文学院第五期中青年作家班的培训学习。事有凑巧,那一年,株洲作协也推荐了我,只是我名不见经传,被省里刷下来了。2008年,株洲作协再一次推荐了我,我有幸成为了毛泽东文学院第七期中青年作家研讨班的学员,成了艾老师的学妹。2009年的某一天,我收到艾老师的一条QQ留言:我们是同期了,这一期省作协的《作家天地》登了我一篇文章,也登了你一篇文章。
艾老师的文章是常见之于《作家天地》等省报省刊的,而我只是偶然露露面。艾老师却留意了,留心了。此时,担任涟源市委文明办主任的艾老师继续兼任涟源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涟河》文学杂志副主编。“发一篇散文给我。”作为知名青年作家的艾老师再次对我伸出文学这枚橄榄枝。“《打牌》不能代表你最好的水平,这次给你通过,下次可不准这么敷衍我!”其后的《阿姐喊我摘茶籽》,艾老师没再委婉地批评我,而是微笑着接受了——想必是要给我留些面子吧。
收到艾老师的赠书《送你一束玫瑰花》,我尊而重之,双手举着放入书柜文友赠书一格。我前前后后收到的赠书将近百本了,有著名作家彭见明的《彭见明作品选》、曾任株洲日报社总编的曾湘文老师的《箫声一缕》、还有天涯社区散文天下版主朱千华的《南方草木杞记》、凯迪社区原创天地版主李茂信的《静静的胡杨林》,等等,诗歌、散文、小说、评论,各种题材都有。不论书的作者,只按书的大小高矮排列,满满地两大格,最顺手拿放的两格,最显眼最醒目的两格。
本书收录了《本色》、《燃烧的夏天》、《回春》等十八篇中短篇小说,以及代后记《永远的漂泊者》。我看书自有我看书的原则,床头柜放置《老子》、《庄子》一类的小书,看着看着上眼皮就往下眼皮粘,小说是绝不敢放的,越看越要看,把睡意都赶跑了。所以,我选了一个家里没人的星期天,正襟危坐于书房的皮椅上,全身心地把自己置身在小说主人公海男的世界里,时而展颜一笑,时而蹙眉叹气,更多的是吃惊,甚至是震惊。正如艾老师在代后记中说的:这是一个真实得令人泣血的故事。《本色》中的丫丫,《鸡年》、《万丈红尘》、《燃烧的夏天》中的海男,本来是人羡人慕的公务员,只为向往改革开放前沿深圳的火热生活,想另闯一片天地出来,毅然加入了南下的打工大军。个中的酸甜苦辣、种种遭遇,一次次令我捧泪。之前也看过一些打工者的故事,但因为不认识主人公,不过是看文字拼接的故事,触动不深。万想不到头上顶着一圈圈光环的艾老师,也曾南下打工。我猜想,故事里,可曾有他自己的影子?至少是有他沁入心灵的感受罢。主人公南下打工,经历了被上司压制、同事排挤、情人出卖、甚至遭人算计,种种苦辣酸甜。了解了艾老师的打工经历、以及艾老师面对困难、逆境,不退缩、不屈服、不畏惧打击报复、保持了一个新闻媒体工作者的良知和良心,所体现出的人品、人格魅力后,我更加敬重艾老师了。
主人公的经历命运固然打动了我,但更令我着迷的,是艾老师别具一格的写作手法。《回春》中对木木的描写,可谓是惜字如金、一字见血,和我曾经非常喜爱的古龙的小说,手起刀落、一剑封喉,有异曲同工之妙。还有浓郁的乡土气息,对木木外表个性描述的文字并不多,却让一个木呐执拗的乡村少年活灵活现地立在读者面前。《燃烧的夏天》,海男和野鸽谈情说爱时的文字意境那个唯美,和现在一些泛滥成灾的纯肢体语言相比,不知高明了多少倍。《万丈红尘》中海男和萍子那种相恋不恋的恋情纠缠了海男的短暂的一生,那种古里古怪的病态的思维方式,我虽然不理解却没有对海男的所做所为产生反感,还非常好奇的一口气读完了。这得归功于艾老师布局谋篇的巧妙,以为山穷水尽,却又异峰突起,环环相扣,跌宕起伏,直到海男面对黑洞洞的枪口,轰然倒下。世事如棋,人只是其中的一枚棋子,而棋子是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的。丫丫、海男、木木,每个人的命运遭际相同又不相同,不同的,是丫丫和海男的情商和智商都高出木木很多,他们试图和命运抗争,希望通过自己的拼搏来改变自己的生活,而木木近似于蠢,一只黑母鸡就改变了他的一生,他对桂桂的喜欢、纯粹是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欲,谈不上有任何精神上的追求,但他们的结局都无一例外的悲惨。是艾老师信奉悲剧的力量对人性灰暗面的揭露以及对人们灵魂深处的警示作用,要远远大于歌功颂德完美主义的大团圆吗?但我还是倾向于轻松阅读,倾向于写人性中的真善美,就好比天气好人的心情也会相对好一些一样。或许这就是一个人站的高度不一样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因而思维想法也就不一样吧。我是小女人,因而我只会写点自己的小心情,不会去关注那些大是大非的大问题;艾老师不一样,他是大男人,是当领导的,他理所当然想到的是事业、是普通大众都会关注关心的社会问题,广度和深度自然远远超过一个小女人的视角和视野。呵,老是吃青菜罗卜,偶然换换辣椒、芥末,也是不错的。
艾老师的文学评论都发表在《青年文学》、《散文选刊》、《星星诗刊》、《飞天》等顶尖级的大刊物,已然是一个颇有建树的文学评论家了。身为报刊编辑的他,《人民日报》、《湖南日报》等党报党刊,更是成为他经常发表诗文的园地!作为文学队伍里的多面手,听说艾老师又出新书了,散文随笔选《灵魂旅痕》、网络诗歌选《与夏天相约》、中短篇小说选《你已经向我求婚》,真是十八般武艺,百花齐放。希望有机会一睹为快……
你已经向我求婚
其实,你已经向我求婚!
不是吗?你说,你好苦,好想找个男人,然后离婚,然后结婚。那么,你那个男人是干什么吃的?哦,对了,你说他是太监,也就是说,你是过的苦行僧的生活,对吗?
应该说,我们俩的关系已经超乎了红颜知己了吧?你说,给你介绍个候选对象吧。你还说,以我为标准,就找我这样的,你这不分明是在向我求婚了吗?
你花容月貌,博学多才,大学中文系毕业,你是市里面最有培养前途的优秀女干部,那么多的领导喜欢你,那么多出色的男子追逐你,你说,他们,都是想跟你玩玩,哼,没门,你心高气傲地把他们玩转得就像泥巴沱,拜拜!
嗨。你说,是一件事情彻底改变了你——你穿着游泳裤到涟河里面去游泳,绵延起伏的曲线吸引了那么多贪婪的目光攀援,你成了一个忘乎所以的女人……突然,一击浪子,一窝激流,把你沉没水底,你感到这个世界末日的来临——好像上帝派遣,伸过来一双手,那肯定不是我的,你还叨叨地对我叙述哩,呵呵。你觉得第二次生命太重要了,人生苦短,你说,你终于想通了,该干嘛干嘛去,及时行乐呗。
你这不是在向我求婚吗?或者说,是魅惑,在逗我,抑或求欢……
我和你终于像初恋情人似的相见了,相约去公园。那情境十分的悠闲。我们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走过闪闪烁烁的霓虹灯,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扑腾扑腾有三两兔子在怀里踹……而你,却非常镇静,沉着,瓜子脸上始终洋溢着淡淡的微笑,你不慌不忙地走着,任夜晚的习习凉风吹拂着你的裙裾,丹凤眼直视前方……
我想:你不是已经向我求过婚了吗?怎么这样欲擒故纵?你就这么款款地走着——波澜不惊,静如止水!我勉强陪着笑脸,内心深处却在狠狠地啐道:“好一个不露声色的洞庭湖的女麻雀!”这样自怨自艾,却又兀自从心里发笑:怎么了呢这是。你说:就让我们这样静静的走,静静地走……你听,谁在歌唱?
公园里三三两两的人,除了情人还是恋人。有三两老者在悠悠地唱着黄昏恋歌似的《庐山恋》,这歌声打破了夜的宁静。也许,我们的心是近的,距离是远的;或者,距离是近的,心是远的,远远近近,若即若离。时光,一忽儿溜达走了,我感到意犹未尽,趁着人渐次稀少了,想邀你在草地上坐下来,品尝下恬美的夜色。你说:走吧,我们各自回家。
淡淡的月色如霜,三两云朵从月牙旁一闪而逝……
我就这样跟着你走,你还一边嘻嘻哈哈笑个不停,像招呼小孩似地哄着我,抬着我,把我带回梦乡……
我认真搜索了一下所有的记忆:是什么地方对罪了你啊?是不是你太漂亮,太优秀,而我,也非常英俊、潇洒……对,我明白,我想起了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完完全全跟我有关……
关于美和丑。也就是说,是关乎我的岳父和岳母。我的岳父是美男子,邻里乡党都晓得的做道场的师公子,兼做卖牛肉生意的。岳母是有名的丑女,因为她家富有,岳父卖牛肉,岳母每天来买,就买到了一起。谁知道,我小姨子出奇的丑,而我老婆却闭月羞花!姨妹和你是同学。姨妹和老婆已经就有了强烈的对比,你想,你一掺合进来,这美与丑?谁个是标准?况且,中间发生了一件极其不愉快的事情:我的妻弟,也和我小姨子一样,被人称为“土地”,他向你求过婚,你没有答应他,还侮辱了他。他事后,拿起刀,就去砍岳母,他说,要斩断一切罪恶的根源!看到一切丑陋的东西,你就怕了吧?
最主要的是,还有一次,你看见你老公,居然跟我小姨子在一起!小姨子现在是市妇联主席,她被派到县里当了不到三年的副县长,因为出色的工作业绩,就被作为市里面一定比例的女干部给破例的提拔了。而我,却还是市报社的一个小记者,成天得跟在领导和老板的屁股后面跑,虽然很有些名气,但是,毕竟是跟着别人混饭吃,得看权贵们的颜色行事。但是,你很看重我的才华,在心里面狠狠地喜欢上了我!这个话,是你说的吧?
怎么越说越糊涂了?
你说你老公,对了,是个煤炭老板,他有的是钱,个子中等,在你看来是很矮很猥琐的了。你还常常嘲笑他短小精悍啦。不过,这把短火,是软塑料的。你在乡里做党委书记,他为什么不支持你,而去支持县里当副县长的我小姨子呢?后来我才知道:你太优秀,太漂亮,所以,他有一种压抑,他需要释放。于是,他找到了我丑陋的小姨子作为合作伙伴,一打二着,有了人情,还依仗了权势。他也只有从小姨子那里才能够更好地发挥他的人性。所以,他的煤矿,在你任职的乡里,你担任党委书记,他给你放一炮,你就被免职了吧。然后,我小姨子作为副县长,她安排的对矿难家属的慰问,引起了省领导的关注,省报不是报道她了吗?市里面搞市妇联主席海选,在从你和小姨子等几个女干部之间竞选的时候,领导自然就选择了我小姨子。事后发现,那个幕后操纵者就是你老公,是他给我小姨子的竞选行动提供了最大的资金保障,你知道后,不被气死?我也被气炸了。
我们的相遇,是在你被免职安排在政府办工作的日子。
那时候,你被搁起来,名义上,你是主任科员,实际上,你履行着常务副主任的职责,陪分管副市长分抓全市的煤炭安全工作,后来还分抓天下第一难事的计划生育工作,也足见领导对你的重视和信任了吧?可是官场上的事情总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往往人们所料想的事情,偏偏就不按你的思路去发展和运行的,上级最终还是选择了我小姨子,是否人们所说的漂亮女人是祸水,红颜薄命呢?不,从内部消息传出,是你老公在暗箱操作。
所以,故事发生了……
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小姨子去你老公的金盆煤矿去检查工作,小姨子把司机打发掉,只身留下来,和你老公促进膝长谈,而后,以领导干部廉洁的表象,到煤矿里吃了便饭,你老公安排了留守矿里的几个人,说,他要送领导回家,实际上,却是一溜烟去了市里面的星级宾馆。丑女自然有丑女的吸引力,她温柔,实在,会体贴人。给男人以征服的快感!在男权社会,哪个男人又不愿意显得出人头地?所以,小姨子一下子便把你老公摆弄得服服帖帖。
第二天早上,你赶到了市里的宾馆。碰巧你老公和我小姨子亲亲热热的去吃早餐,刚从温存里醒来的他们,还沉浸在爱河里,你咬牙切齿,真想走过去,给小姨子狠狠一记耳光!可是,另一个思想在警告着你:小姨子是县里面的头儿,而你却才算基层的部门负责人,况且,除了小姨子提拔到市妇联主席岗位,据内部消息透露,领导正考虑提拔你为县政协副主席哩。更何况,你根本就没有一点儿证据!证据,懂吗?克林顿和莱温斯基的风流韵事,还被好事者们从短裤上面取下了精斑呢。
“书记,您好。”小姨子温文尔雅,显得彬彬有礼,很有教养的样子。丑女在这个时候总是表现出很可爱,她挤兑了别人的老公,一丝羞愧不易察觉地从她的麻脸上晾过,显摆出领导干部的风度,她伸出了肉嘟嘟的手,你羞惭地挤出半点笑容,变被动为主动,嘿嘿笑出了声响,像所有下级接受上级恩赐样的,抽出手,跟小姨子肉嘟嘟的手碰了一下,有话没话地说:“县长,您好,开会哩。”
你情理之中地把目光从小姨子的麻脸上移开,转向老公:“你开煤炭安全工作会吗?”老公心知肚明,吱吱唔唔应了。回家再境头边教夫也罢,审讯家贼也好,得赶快找个机会溜掉。
“领导你忙,你忙。”一边说着,一边朝吧台的服务员嚷道:“今天省安监厅的领导过来,给我开个总统套房汇报工作。”服务员知趣地点点头。你肺都气炸了,眼看着他们走向自助餐厅,你才缓和了一下情绪,从宾馆里逃之夭夭。一场尴尬总算转危为安。
小姨子的事情跟我无关。我朝你嚎叫。我也不认识你老公。错了。你说,这是一场阴谋!——你老公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谋我小姨子,却把触角伸向了我老婆,个中缘由,我在事后的很长时间才醒悟过来:原来,我岳父风流倜傥,传说中,与你的母亲——他的岳母有染,他要报复。而且,他的报复,与你有关。你不是嫌弃他吗?你说他没有本事,他是太监,他就要用男性的雄壮来证明自己,看谁是弱者!而且,他在你的欺凌下,被压抑得太久,太久。那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哪里就要斗争!——他已然是一种真正的心理变态了。他要从丑女小姨子那里点燃雄性的火山爆发,然后,再找遍全市美女。我老婆,不是被人背地里评分为“市花”吗?看看我,是不是太监?哼!骨子里,他是强盗一般的,外表上,好像很柔弱。
你家,以及你老公跟我家,那么多的恩恩怨怨,那么我,应该搞定你吗?
爱情的故事,只有同一首主题歌!你把我小姨子睡了,我睡你老婆,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是,你是流氓、无赖,而我不是,我是文化人,并且还是那种讲究什么是爱情的人,这就是我与你的根本不同!何况,你还把臭脚伸向我老婆,这样行吗?我是有了十二万分的防备了,放心。
但是,他毕竟还是把我的老婆给睡了。
那是一个偶然的机会。
话说你老公的煤矿生事,你到政府办闲挂起,实际上,有很多的事情,全安排你去做,而这些,又好像都是上天冥冥之中给安排好了的!你是乡党委书记,尽管出身于大学中文系,但是毕竟你的讲话稿都是有办公室帮写的不?你老公的煤矿里出了煤炭安全事故,上头查得很紧,你既然是负责那根线,县里面就会安排你去搞材料,而你想,要想把这个事情顺利过关,你不是对政府办的笔杆子不放心,而是看中了我这个市报社的名记。
我们一见面,就一见如故。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你这样如雪的美人。对政界不屑一顾的我从此便深深地陷入!我一般不给别人写材料的,也因为你这个美人胚子,在一种不自主中,我就答应你了,还是加通宵班的事情。我熬红了眼睛,你急着要材料,我从衣兜里拿出来就给你锁匙,事后才知道给你的那把,并不是办公室的,而是家里面的那片,而你,也因为出于“回避”,叫你老公去拿。谁知道,很夜深的老婆并没有顾忌,黑灯瞎火的就被你老公给睡了。
待到后来老婆跟我说,你那天晚上怎么那么厉害,跟换了个人似地。便一再追问是哪次哪次?想起那天晚上给你加班写材料的事情,连忙高呼上当。我才意识到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我也就不敢对老婆说,想把这事情给瞒下来。纸,终究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会穿帮的。更何况,作为一个男人,我有一种巨大的羞辱感和罪恶感。但是,这又去埋怨谁呢?
我和你在情意绵绵的时候,是并没有记恨起这些事情来的。
你已经向我求婚,这是事实。但是,这绝对不可以成为你老公睡我老婆的理由。我老婆是无意的,她一直蒙在鼓里,而你老公却是有意的,诚心而为,搞故意的恶作剧——如果让我老婆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不杀了他才怪哩。
当然了,这个事情,你也一直蒙在鼓里,只有天知、地知、你老公知道,而我却是一种罪恶的羞辱感!我操。
我们的交往,说不清是谁先主动的了。我和你的交往,是不可以在中间划等号的。毕竟,我通宵达旦给你弄出来的材料,奠定了你在政府办的地位和根基,也让县里主要领导对你有了全新的认识和看法,让你列席人民政府的重要决策会议,也让你进入县政协班子成为了可能。就在你和同事们去涟河游泳的当儿,你被捡回来了一条命,所以,你迫不及待地要把你幸存的消息告诉我,而我麻起胆子动了窃心,准备壮窃胆的时候,你却驻足不前、犹豫不决了。
唉。你也真是的。我从内心深处埋怨着你:一方面,为你终于有了开放的思想而感到宽慰;另一方面,又为你作茧自缚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的阴影而惋惜!其实,你应该向我求婚——
不过,面对你的求婚,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机会终于来了。
那一夜,是我们最好的契机。你和县长到省城参加计划生育工作经验交流会,我作为随行记者,给县里做专题报道,你以和你研究稿子的名义,把我叫到了你的房间。县长和漂亮女司机出去了。他们玩他们的去:女司机是县长招工过来的,早就传闻他们有一腿。
剩下来,该怎么办,是我和你我们俩之间的事。
晚宴,那么多的应酬,省政府办、省人口和计划生育局这么多的熟人,你喝了一杯又一杯,已经是醉态蒙眬……
到你的房子里,你已经洗浴过了,一种芳香扑鼻而来——酒后的红润仍然挂在脸色,看得出你的兴奋与激动。我的手板诗人一般,沿着你黑瀑布一样的秀发滑翔,从你高挺的乳房漂移,就要等待故事的发生了。
没有。我端起你红苹果似的脸庞,嘴唇嗫嚅着,准备向你进发——你哆嗦了一下,身子软了。一会儿,你蓦地站起来,树枝一般,亭亭玉立。
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来。
酒后乱性,是可以理解的。你像个哲学家,更是个领导者,拉着我的手,像哄孩子似的,温柔而坚毅地说,走,咱们湘江边散步去。
万千灯火闪烁。城市楼群如星。
我们像逗留在城市街道的两个标点符号,把抒情的诗句涂鸦得一塌糊涂……
树影婆娑。湘江如镜。车流如织。人流如蚁。
三三两两的倩影堵塞着时光的流逝。我和你,远而近,近而远,一直没有交叉到一个点上。
县长的手机打过来了,我们像受惊吓的小鸟,打了的士,飞也似地匆匆逃窜……
我发誓,虽然自己沉浸在想象的幸福了,也不会再主动一点。
专题报道见报后,赶上了两会,你顺理成章坐上了县政协副主席的宝座。我承兑着自己的婼言,不再怎么理你!
我一心想复仇,教训教训你老公。不料,你老公除有一次开着我小姨子到县城里兜风外,哪里还见得着他的影子?再者,煤炭事故后,他的宝马车便招人惹眼,成为了被追讨的对象。
你已经向我求婚。世上只有藤缠树,哪有女追男啊?从农村里的人,到县城里的人,都是这么传说着我们这里的乡俗,如果哪个女子主动追求男人,那么肯定会招来非议,并且被怀疑——我的“市花”老婆,她就是女权主义者,她主动追过来的,这有什么过错吗?看中的美丽,自己所心领神会的东西,难道你不想强烈地得到她吗?只有你,神经兮兮的,欲言又止:嘴里说着,一行动起来,就又畏首畏脚!
你已经向我求过婚了:绿草茵茵,花团锦簇,你披一身洁白的纱巾,像个仙女,安琪儿一样向我飘飞而来——玫瑰花香里,你白嫩着光洁的裸体,像诗的灿烂,似影的光芒,如蓝天耀眼的白云朵,轻飘飘地飞旋,笼罩我,压迫我,将我包围——你那么一团意念似的,覆盖在我笨重的身上:我呼吸急促,兴奋异常,一把搂住你雪白柔软的胴体,在天空飘荡,到山脊鸣唱……
醒来,却是南柯一梦!
我对你更加仇视:所谓爱之愈切,恨之愈烈。我决心不再搭理你!
那天,我一心一意在家照顾我的患有风险性心脏病卧床的“市花”老婆,忽然,手机铃声顽固地炸进耳膜,我料想,多半是你,也应该想我了不是?但是,面对病态的老婆,我该怎么办呢?“谁呀?”正犹豫间,老婆的耳朵比我的更尖,听觉比我的更灵敏,我无法回避问题,已经到了悬岸边上……
老婆天生丽质,却又是心地善良的女人。一有风吹草动,又怎么能够躲得过她?她只是心里不说罢了。她对小姨子的升迁、你老公煤矿的事故,以及我和你之间的暧昧,她又何尝不会耳闻?即使没有风声,凭女人的第六感觉,她也能够嗅出点儿什么了。
小姨子刚竞选上市妇联主席,家里人盲目地亢奋,老婆忽然心绞痛。我们全家大小,匆匆忙忙把老婆送往市中心医院,检查的结果令人震惊:风险性心脏病!这种病,类似亚癌症,见不得好的。紧急状况下,她昏迷了过去。待她一睁开眼,她还是黑葡萄似的眼睛活泛地转悠,露出她特有的迷人的笑容……
她见到我的身影,莞尔一笑,娇滴滴地:“老公,你另找高明吧,原谅我,不能够与你白头偕老……”我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如果说,动人的感情都来自文学影视喜剧,那就大错特错,现实生活中,我确确实实体验着了一份流泪的活剧!她是在为我掩饰,为我开脱,给我一个下恶作剧舞台的台阶。她是当着小姨子一家人说这话的。岳父岳母还对她破口大骂,只有麻脸小姨子露出了不易察觉的诡秘表情:这潜台词,小姨子太明白不过了!
面对老婆的疑惑,我也不知道怎么作答。事实上,我的朋友很多,更何况,我还有那么多的业务联系单位哩。我一扫手机屏幕:糟糕!千真万确是你的电话,接,还是不接?老婆话已经说到了那个份儿,凭良心讲,我不是那种花里胡哨的男人,但是,为情而惑,是我,也应该是天下男人的通病……关键是:有个权力部门的所长,在宾馆饭店逗女孩子,被老婆逮了个正着,完了他说,老婆,这不是我个人的问题,是个普遍的社会现实问题——这中国的天方夜谭,我不能这么跟我老婆说吧?尤其是面对着病重的老婆,我已经不是一个有道德的人了啊!
终于出事了。
嘀铃铃……《爱你一万年》的彩铃声音顽强地拱进来——老婆一把夺过手机,只听得见你嚎啕大哭的悲愤的声音,老婆也懵了,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我良久才弄明白:你老公开着宝马,在送小姨子去省里参加会议的高速公路上,已经毙命于车祸!我们几家的恩恩怨怨,已经被划去了一宗。
你已经向我求婚——那是从前——现在,你还会向我求婚吗?卧病在床的老婆,在一点一点啃嘶着我的良心……
作为市报社的记者,当然是春江水暖鸭先知的了,据内部消息透露:你有望补上市妇联主席的填空题目,坐上小姨子曾经坐过的位置,你的内心里,是怎样一番翻江倒海的滋味?我从内心里,深深地祝福你!但是,该怎么样去面对我们的未来,着实令人困惑——你也一样,我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