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彦卿送走客人回到客厅正在思考如何跟符金玉谈论她的婚姻大事,符金玉、符金环、符金锭也结束古筝弹奏从后花园来到了他的面前。她们看到父亲脸上露出喜悦之色,也都高兴起来,因为父亲很久没有这样了。
符彦卿对她们家教很严,凡有朝中大臣来家叙事,一律不让她们在场。她们个个知书达理,总能在父亲的一颦一笑中揣摩出父亲的心思,每当看到父亲有不快之意,她们都能从一些细微之处换得父亲的欢欣。
符金玉正想说什么,发现父亲在静静地看着自己,眼神中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忽远忽近的流动之光。她感到奇怪,也不好意思问什么,忽然双臂展开,双手平伸,唰唰地打起八卦拳来。此拳的发源地是老家宛丘,因为太昊伏羲氏在此创立了先天八卦,后来宛丘人根据八卦之神韵创下了八卦拳。符彦卿自幼学得此拳,并传给子女。其拳法有阴有阳,有虚有实,起落进退,挥洒自如,犹如八卦符号一样有长有短,长短相间,刚柔相济,扑朔迷离,让人眼花缭乱。符金玉忽然之间从一个窈窕淑女一下子变成了江湖女侠,让符彦卿忍俊不禁,笑得一屁股蹲坐在椅子上。
符金玉见父亲笑了,收拳恭立到他的面前,微笑说:“父亲今日是否有什么话要训导女儿?”
符彦卿没有直接回答她,笑了笑,却又说起她的古筝弹奏:“我在想,我的女儿为什么几天时间就能把《月出》弹奏得那么好呢?”
符金玉忽然又变得一脸娇气地说:“是父亲经常逼我们苦学诗书,常练琴棋书画所致,这是父亲训导的好呗。”
符彦卿微笑说:“金玉呀,你对《月出》那么感兴趣,又弹奏得那么好,是不是感觉自己就在那月光下轻歌曼舞,远远的有一个郎君在忘情地看着你?”
符金玉顿时羞红了脸,嗔怒地说:“父亲,女儿是为了让您高兴才弹奏此曲,您却取笑起女儿来了。”
符彦卿说:“女大当嫁,这是千古不变的事实,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
符金玉说:“您整天就知道带兵打仗,什么时候问过女儿的事?”
符彦卿笑了:“今天不就是问你的事吗?你知道枢密使郭威、河中节度使李守贞此来何意吗?”
符金玉意识到他们来一定有关于自己的话题,却故作不懂又带有几分讥讽地说:“又是征讨何地何人?”
符彦卿不悦地说:“金玉呀,父亲带兵打仗那是为了国家社稷,不是为我自己呀!你说话总是伶牙俐齿,但跟父亲说话不能如此也。”
符金玉忽然笑起来:“父亲,女儿这是想打探你们在说什么,这都不懂呀?”
符彦卿被女儿说笑了,趁机道:“今天郭威带李守贞来,是来做媒的。李守贞有个儿子叫李崇训……”
没等他说完,符金玉就明白了,打断他说:“我听说过李崇训,但没见过,不知道父亲见过没有,有何想法?”
符彦卿说:“我们同朝为官,他的儿子我怎能没见过?潇洒英俊,勇武过人……”
没等他说完,符金玉就笑起来:“父亲的意思是同意这门婚事了?”
符金玉知道父亲从来不会轻易夸人,他说好,一定是很好。便莞尔一笑说:“古人说过,父命难违,只要父亲同意,女儿一定遵从。”
符彦卿忙说:“我觉得李崇训和你还是蛮般配的。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不可草率,等我和你娘商议后,择日再让你看看,你喜欢了,方能敲定。”
符金玉本想就此打住,去跟妹妹符金环说一说,听听她的主意,但忽然想到要问问李崇训父亲的情况便对父亲说:“李守贞是何地人?为人如何?”
符彦卿听了不由想笑:女儿想得很细呀。于是向她介绍说:李守贞是洛阳东北、黄河北岸河阳人,唐末出仕为河阳牙将。十二年前石敬瑭建立晋朝,受命为客省使,后升为宣徽使。六年前石敬瑭病逝,其养子石重贵续位,李守贞受命为宋州刺史。此后,平卢节度使杨光远勾结契丹背叛晋朝,李守贞升任成军节度使兼侍卫亲军都虞侯,追随石重贵征讨杨光远,因功升任兵马都监,加官同平章事,并赐给他杨光远以前的住宅。杨光远被李守贞杀掉后,杨光远过去的官吏宋颜,把杨光远的财宝全都献给了李守贞,李守贞就把他偷偷安置在军营里。这一时期,凡是出兵攻破叛贼,一定有皇帝下诏书才能宣布赦免叛乱者的属下,可是,杨光远手下的同党有十几人都逃亡在外,朝廷搜捕得很急迫,枢密使桑维翰延缓诏书的制定,很久没有颁布。有人告密说宋颜藏在李守贞的住所,朝廷下诏拘捕杀死。李守贞很愤怒,从此就与桑维翰有了仇怨。两年前,契丹入侵镇、定二州,石重贵派李守贞与杜重威迎敌。这时,桑维翰已经做了宰相,权倾朝野。因为之前有大臣说杜重威不忠于朝廷,引起杜重威不满,李守贞又与桑维翰有仇,在杜重威的唆使下,一同向契丹投降。去年二月,刘知远建立汉朝,李守贞闻之,立即归降刘知远,被任为河中节度使。
符金玉听了,对李守贞投降契丹的行为很是不满,但想到如今是乱世,朝中相互倾轧,他虽然投降过契丹,毕竟又归降汉朝,与父亲一道辅助汉帝,又对父亲十分恭敬,也就释然了。
符金玉最后说:“女儿是父母给的,愿听父母之命。”
符金环听完,很为姐姐高兴。符金锭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只在一边嘻嘻傻笑。
三个女儿走后,符彦卿便让仆人去叫夫人金氏。他的原配夫人是张氏,封魏国夫人,生下四个儿子后撒手西去。第二任是杨氏,封虢国夫人,多年没有给他生下一儿半女。后来娶了夫人金氏,为他生下的全是女儿,因为夫人姓金,故而女儿的名字前面都是符与金,即把他们两个人的姓都带了上去。不料娶了金氏后,杨氏也生育了,并接连生了三个儿子,一个挨一个,眼前最小的才三岁。因为女儿都是金氏夫人所生,所以符彦卿要和她商量。
金氏夫人出身名门世家,端庄大方,举止优雅,喜怒不形于色。她到了符彦卿跟前,未语先笑。符彦卿上前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身边,把郭威、李守贞来提亲的事细细地讲述了一遍,最后说:“男婚女嫁,天经地义,何况生逢乱世,你我身不由己,我们膝下又儿女众多,女儿这么大了,也该成亲了。”
金氏夫人很能理解符彦卿此时的心情,没等他说完,就立即说:“我也早有此心事,只是夫君忙于国事,不敢相扰,没有说过儿女之事。今日既然有你的结拜兄弟郭威提亲,李守贞也是朝中的重臣,威震一方。两家结为亲家,不仅女儿有了安身之地,对你辅助朝政也是好事。”
符彦卿说:“金玉虽然性情刚毅,婚姻大事却愿听父母之命。”
金氏夫人感叹道:“有这样的女儿,也是为娘的福气啊!”
符彦卿说:“如果夫人同意,这门婚事就算定了。”
金氏夫人说:“古人云: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一切随缘吧。”
符彦卿和夫人商定后,第二天就回话给了郭威。
郭威得到消息,很是高兴,感到符彦卿给足了他面子,这不仅无形中提升了他在朝中的影响,也对他以后驾驭李守贞又增强了新的底气。于是,立即修书一封,派人送到李守贞府邸。
李守贞虽然斗胆让郭威和他一道到符彦卿家提亲,但是,当看到符彦卿的沉稳大气和符金玉侠女的气度、淑女的高雅,不觉有些心虚,过去的勇武之气顿然消失。他后悔了,感到自己的做法有些自不量力,认为他不应该和郭威一同前去,而应该让郭威一个人前往,如果符彦卿不同意,他也不失脸面。加上符彦卿没有立即答复,离开符彦卿的时候便觉得此事无望,回到府邸后一直闷闷不乐。
这天中午,李守贞正在家中和李崇训为此事忐忑不安,忽然接到郭威的书信,十分激动。他拍着李崇训的肩膀说:“儿啊,与符家结了亲,背靠符彦卿这棵大树,咱在朝中就要被人另眼相看了。”
李崇训更加得意,说:“有了这个靠山,以后皇帝也会对咱李家礼让三分。”
李守贞说:“符金玉文武双修,貌若天仙,你娶了她,是咱李家的福分。”
李崇训知道这门亲事是父亲的主意,为讨好他,说:“这都是父亲的功德感动了上天,这是上天的馈赠也。”
李守贞听了儿子这番话,高兴得合不拢嘴。父子两个志得意满,喜形于色,连午饭也忘记了吃。就在这个时候,京城中一个善于占卜算命的总伦和尚来到了他的门外,李守贞立即把他唤到客厅,问他说:“你能预测吉凶?”
总伦和尚呵呵一笑说:“我在京城多年,哪个不知?”
李守贞再问说:“你有何法术?”
总伦和尚反问他说:“你可知太昊伏羲所创先天八卦?”
李守贞说:“不知。”
总伦和尚故意炫耀八卦的奥妙说:“夏代的《连山易》、商代的《归藏易》和周代的《周易》皆源于伏羲先天八卦。司马迁《报任安书》里说‘文王拘羑里而演周易’,即周文王依伏羲所创先天八卦推演出《周易》是也。伏羲八卦虽然就是一些长短符号,那却是无所不包,有言是:长长短短短短长,长短短长非短长。长短卦号三十六,宇宙万象在短长。长短相交藏玄妙,玄妙破解靠短长。长短短长分阴阳,阴阳相生定短长。”
李守贞胸怀大志,命运却总是坎坷不平,很早的时候就想请人指点迷津,以成大事,听了他的这番高论,意识到遇上了高人,十分惊喜,立即按他的要求,报了自己的生辰八字,让他预测吉凶。总伦和尚口中念念有词,又掐指算了一会儿,忙向他道喜说:“你家近日有大喜之事,切勿错过良机。”
李守贞忍不住向他说了与符氏提亲的事。总伦和尚听了,又掐指一算说:“此事宜早不宜迟,日久易生变。下个月有一黄道吉日,是贵子成亲的好日子。”
李守贞听了总伦和尚的话,当日就到了郭威府上,恳求郭威再次到符彦卿府邸保媒。
郭威也不推辞,即日便面见符彦卿,把李守贞的想法和总伦和尚的话如实相告。符彦卿听了很是欣喜,既然他们命中有此姻缘,何不早日完婚?于是,不仅定下符金玉与李崇训的婚事,也把完婚的日子定了下来。
满朝文武听说后,都纷纷到符彦卿府邸表示祝贺,并送贺礼。
符彦卿六个女儿,第一个女儿出嫁,自然看得很重。婚礼这天,长子符昭序、次子符昭信、三子符昭愿、四子符昭寿、五子符昭远、六子符昭逸、七子符昭敏,集聚一堂,忙前忙后。三兄符彦图、五弟符彦能、六弟符彦琳、七弟符彦彝、八弟符彦伦、九弟符彦升都来送行。长兄符彦超、次兄符彦饶虽然十年前被害,但他们的家人也前来祝贺。符金环、符金锭等几个妹妹也跑前跑后,笑声不断,为姐姐高兴。
符彦卿非常疼爱符金玉,把她叫到跟前,就如何做人、如何持家等,千叮咛万嘱咐。还安排金氏夫人一定要把女儿打扮得漂亮一些。
金氏夫人把符金玉拉到跟前,把叮咛了几遍的“三从四德”,又叮嘱了一遍:“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要恪守妇德、妇言、妇容、妇功。”然后,一边给她梳头,一边说,“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此生共富贵,无病又无忧;二梳梳到尾,有头又有尾,永结同心佩;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四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举案又齐眉……”
符金玉听着母亲的话,想着母亲的疼爱和将要离开母亲,一边笑,一边落泪。
她的出嫁,惊动整个京城,城内居民街谈巷议,奔走相告,好似自家嫁女一样欢欣。符彦卿的府邸宾客盈门,一派喜气。
河中节度使李守贞把这场婚礼看得更重,为了彰显其贵,广邀亲朋,府邸张灯结彩,十分热闹。
迎娶的时刻到了,迎娶的队伍自李府大门口出发,鼓乐彩舆,浩浩荡荡,十分壮观。李崇训坐在彩车上,身着绯红婚服,满面笑容,亲迎到符家门外。
符金玉一身青绿,珠光宝气,珠围翠绕,凤冠霞帔,璎珞垂旒,大红绣鞋,一抹浓艳,满身喜庆。上轿的时候,符金环、符金锭一边笑,一边忽然洒下泪来,好像姐姐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符金玉正高兴着,见此也不由流下一行热泪,并嘱咐她们说:“姐姐走了,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少了。你们要孝敬父母,谨遵父母教诲,好好读书。姐姐一有空闲就来看你们……”
符金玉和妹妹惜别了很久才转身上轿。
花轿启动时,符金玉又掀开轿帘,含情脉脉地对符彦卿说:“父亲,昔日女儿不懂事,恣意任性,没少惹您生气。女儿要走了,方有所悟,深感不安。您已五十有一,国事缠身,一定要多多保重……”
“金玉懂事了……”符彦卿含泪而笑,亲自送到大门外。
李守贞为了彰显与符氏结亲的荣耀,大宴宾朋,朝中大臣苏逢吉、史弘肇、杨邠全被邀请,郭威作为媒人更不用说,天平军节度使加同平章事白文珂、河东节度使常思、三司使王章、原宰相冯道也邀请了。他曾经想把同级别的其他几个节度使也请来,最后考虑到他们距京较远,只得作罢。李守贞不仅邀请了朝中的大臣,一些年轻有为的小官也邀请了不少,像翰林学士范质,甲科进士第一名、才学出众的秘书郎王溥,郭威的侍从赵匡胤,等等。这些大臣看在符彦卿的面子上,一应赴宴。
李守贞大大的院子和几个厅室,都摆上了宴席。凡被邀请的大臣们都来了,但在席位的安排上李守贞却很费了一番脑筋,几位重臣当然都在客厅,因为他们中间相互有矛盾,谁坐主位,谁坐次位,如果安排不当,这酒席就不喜庆了。
杨邠是枢密使、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同平章事,任贤荐能,直言敢谏。他为政俭静,不收贿赂,不能拒者,收之交给皇帝刘知远。李太后之弟向他要官,他没给,刘知远欲立爱妃耿夫人为后,杨邠力谏,未能立成,因此引起皇戚不满。加上他出身小吏,又不喜文士,在朝中很不受欢迎。
王章是大名南乐人,与杨邠是同郡,因为跟杨邠关系亲近,也轻视文臣,又掌管财政,对那些与杨邠有嫌隙者的月俸,皆不按时发放。但是,由于他的妻子是天平军节度使白文珂之女,威震一方,大臣们虽然都敢怒却不敢言,心里都对他多有怨恨。一次,王章在家设宴款待宾客,讥讽几位文臣说:“此等若一把算子,未知颠倒,何益于事!”史弘肇、苏逢吉听了很为不满,借助喝醉酒,喧嚷辱骂他一番而去,让王章丢尽脸面。从此杨邠、王章与史弘肇、苏逢吉结怨。
苏逢吉是一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在刘知远的手下做事总是揣摩刘知远的好恶,留心其喜怒哀乐。刘知远平时很严肃,其他幕僚都不敢随便接近他,致使需要处理的文书堆积了许多。而苏逢吉则揣上一些比较急的文书,看刘知远高兴的时候就拿出来让他批阅,因此,刘知远和不少大臣都喜欢苏逢吉。由于善于投其所好,办事得力,苏逢吉得到刘知远的重用,很快就做上了节度使的判官。刘知远当了皇帝后,就让他做了宰相,命他草创各种制度,主持政务。苏逢吉虽然没有多少才干,但他确实很卖力,也没有拖拉懒惰。但是,自做了宰相后,办事独断,很多大臣对他怨声不绝。
郭威对他一向很谦让,但他居然多次乘醉羞辱郭威,以致得罪了郭威。史弘肇虽然出身农家,但他喜欢耍弄拳棒,只知练武不肯务农,他能日行二百里,赶得上奔马,被称为奇人。因为武艺超群,被选入了禁军。后来又在石敬瑭的手下做了贴身侍卫。石敬瑭建立晋朝称帝时,将史弘肇提为亲兵的一名低级军官。石敬瑭把刘知远调到太原驻守时,刘知远又把史弘肇要到自己的手下,提升为都将,并兼任雷州刺史。史弘肇治军严厉,凡是他手下的将士,不管是谁,只要违犯军纪,绝不宽恕姑息。后来,他为刘知远的帝业立下了不少功劳,所以两人的关系十分密切。尽管苏逢吉和史弘肇过去关系很好,由于郭威和史弘肇关系更近,史弘肇为人仗义,以致史弘肇对苏逢吉也多有不满。
李守贞深知几位大臣的亲疏,为了不让酒宴出现尴尬局面,就让他们分开而坐。李守贞是一个很精明的人,他知道这些大臣能来赴宴祝贺,都是看在符彦卿的面子上,因为符彦卿不因家族势力和战绩居功自傲,又善于审时度势,洁身自好,虚怀若谷,从不与谁结怨,大臣们都对他敬重有加,不然,凭他这个节度使是不能把他们请到的。这次宴请是显示自己亲近汉朝和拉近与几位大臣关系的绝好机会,所以,酒宴开始后他暗暗告诫自己:不论他们中间有何过节,我这次要借助符彦卿的影响,带上李崇训,逐个为他们敬酒,把他们都拉到自己这边来。
苏逢吉是宰相,自然要先从苏逢吉那儿开始。李守贞知道苏逢吉素不学问,随事裁决,汉室尤无法度,不施德政,为卖官得钱,毫无顾忌,不惜违背规制,随意升降官职,以致有的文盲也能当官,地方的小官吏都成了一些地痞无赖,因此,谤者喧哗。然而,因为刘知远相信他,所以没有敢告者。
李守贞来到苏逢吉面前,故意赞美他说:“汉朝定鼎天下后,制度草创,朝廷大事皆出宰相,你对汉室功不可没也!今日适逢犬子和金玉大婚,宰相一定要多喝几杯。”
苏逢吉听了这赞美之词,也对李守贞赞美一番:“你先为客省使、宣徽使,在平叛契丹之乱中是立了大功的人也,今复仕汉朝,皇帝器重,命为河中节度使,又与符氏喜结良缘,可喜可贺焉。”
李守贞一边大笑,一边把李崇训推到前面给他敬酒。李崇训躬身颔首,举杯相敬说:“一杯薄酒不成敬意,还请宰相笑纳。”
苏逢吉知道符金玉不仅貌美、贤淑文雅,而且文武兼修,他端起酒杯,对李守贞连声夸赞道:“金玉雍容高贵,端庄大气,是大家闺秀的典范,节度使能娶上符金玉这样的儿媳,是李家的福气也,我当多喝几杯,以示祝贺。”
给苏逢吉敬酒后,李守贞又与李崇训到了另一酒桌的史弘肇面前,笑逐颜开地对史弘肇说:“中书令驾临,我李守贞蓬荜生辉。”
史弘肇祝贺说:“李、符两家结缘,是汉室之幸事,理当大贺。”
李守贞忙赞誉他说:“汉朝新立时,代州王晖反叛,投降了契丹,你奉命征讨,一鼓作气拿下代州,不久被授任许州节度使,还当上了侍卫步军都指挥使这样的亲军要职。当时驻守上党的王守恩请求归降,契丹命令大将耿崇美领兵越过太行山,想直取上党。你前去迎敌,刚到潞州时契丹兵就退走了。提起你的名字,天下无人不知焉。平时难得相聚,今日要多饮几杯。”
史弘肇高兴地说:“李氏、符氏的喜酒当畅饮之。”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到了枢密使杨邠酒桌前,李守贞知道他与苏逢吉不同,为官很清廉,不喜奉承,故而说:“枢密使宵衣旰食,能屈驾臣下府邸是我李守贞的荣耀。”
李崇训照例躬身颔首敬酒说:“晚辈久仰枢密使盛名,请接受我的一片崇敬之意。”
杨邠接过酒杯说:“今天我来一是祝贺你和符金玉喜结良缘,二是要送给你们白居易的一句诗: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李崇训听了,连声致谢。
李守贞和李崇训到了天平军节度使加同平章事白文珂、河东节度使常思酒桌前,更加恭敬。白文珂已是七十二岁老将,刘知远称帝后,授他为河中节度使、西南面招讨使、检校太傅,后改为天平军节度使,加同平章事。李守贞心里想,他是我的前任,他的女婿王章是掌管盐铁、户部、度支的三司使,他今天能来,也是给足了我李守贞面子。白文珂很豪爽,未等李守贞父子相劝就举杯一饮而尽。
常思为太原人,初从唐庄宗,为一兵卒,后为长剑指挥使。唐、晋时为六军都虞候。刘知远称帝后命他为河东节度使,统领太原府以北诸军州。虽然没有白文珂年长,但已经六十多岁,也是一名老将了。他也像白文珂一样,未等李守贞父子相劝就接过了举杯。
郭威是媒人,李守贞更是要多敬几杯。郭威感到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自然非常高兴,尽管不善饮酒,这次却完全放开,直到喝得脸红头晕,这才作罢。
一连几天,李守贞府邸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欢声笑语。
婚礼结束,李守贞想,自己虽然在京城有府邸,毕竟自己是河中节度使,又刚刚归附汉室不久,便欲离开京城前往河中府尽职。
临行这天,李守贞又特别请那位总伦和尚到他府上置酒致谢。
酒至半酣,符金玉和家人说着笑着从厅堂门前路过,那声音清脆响亮,余音不绝。总伦和尚的酒杯举到唇边,忽然放下,问李守贞说:“这是谁的声音?”
李守贞不知其意,便说:“是儿媳符金玉的声音。”
总伦和尚连声说:“了不得,了不得。”
李守贞忙问:“怎么个了不得?”
总伦和尚说:“我不仅善用八卦预知未来,还善于听人声以知吉凶。”说着站起身,朝着门外望看了一阵,然后转过身神情肃穆地竖起大拇指,对李守贞说:“此女将为天下母也!”
李守贞一听,大笑不止,心下道:天下母不就是皇后吗?儿媳能为天下母,那就是说我儿子将来要做皇帝?儿子要做皇帝就要有我先给他打江山,我取天下有何疑哉?于是,与总伦和尚开怀畅饮。不仅感谢他的指点,又重重地封了礼金。
送走总伦和尚,李守贞把他的话给李崇训讲了一遍,忽然改变了只身赴河中府的主意说:“我要带上你和符金玉等亲眷,一同赴河中。”
李崇训不解道:“父亲为何突然这么选择?”
李守贞说:“不必多言,听父亲的话,跟我去河中就是。”
李崇训把这消息告诉符金玉,符金玉不禁一愣,说:“你我刚刚完婚,京城又有豪宅,为何要西去距京城近千里的河中府?”
李崇训把符金玉揽在怀里,亲切地说:“家父因为有了你这么漂亮的儿媳,引为自豪,想让河中的官兵、百姓都能目睹你的风采,长长俺李家的威风。”
按照父亲的吩咐,他没有把总伦和尚的话告诉符金玉。
符金玉听到这话,不禁笑了,她既为他们父子如此虚荣的做法感到可笑,又能理解他们的心情。符金玉想:即为人妻,就要为自己的夫君着想,他们既然因为自己而自豪,就要给足他们面子。俗话说,夫贵妻荣,他们家世显贵了,自己不是更尊贵吗?想到这里,便答应一同去河中府。
李守贞这次去河中,除了护卫以外,又带上两个特殊的人物,一个是开封浚仪人赵修己,一个是总伦和尚。赵修己很年少的时候就精天文推步之学,素善术数,李守贞在晋朝天福年间掌禁军、领滑州节制时,每逢出征,必让他跟从,赵修己每次都能给他预测很准,于是被留在门下。总伦和尚虽然才结识不久,因为他能预测到符金玉将为天下母,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谋士,这次也被带上。
河中府因位于黄河中游而得名,辖河中府、绛州、晋州、慈州、隰州五州,三十七县。黄河在它的西部折而向东,流经开封。所以,李守贞去河中选择了坐船。他们乘坐的是一艘船体较大,有两根桅杆,帆装为横帆的双桅横帆船,也是一艘战船,该船航速快,转向自如。
三月的黄河犹如沉睡中的狮子,虽然能看到它腹部呼吸时的起伏,样子很威猛,水面却显得很平静,没有夏季的奔腾咆哮。水面上摇动着一只只渔船,还不时响起漕运船只船工的号子声。天空中不断地有鸟群鸣叫着,和着船工的号子飞过。河岸两边的大堤上已经呈现出青草的绿色,杨柳也吐出嫩叶。冬日的北风已被暖暖的东风取代,一阵接一阵。他们的船虽然逆流而上,因为东风的助推,船速却是很快。没多久,巍峨的开封城已变得渐行渐远,朦朦胧胧。
符金玉站在船头,回望着这座古老的都城,想着此次离开而不知归期是何日,心中油然生出几多眷恋之情。李崇训看她面色郁郁的,亲昵地揽住她的肩膀,笑道:“夫人,我们新婚大喜,为何‘心郁郁之忧思兮,独永叹乎增伤’?”
符金玉看他居然在自己面前卖弄起古诗文来,禁不住调侃他说:“夫君,我在开封很久了,却不知道开封为何叫开封,何时叫的开封?你能告诉我吗?”
李崇训顿时哑了口,尴尬地一笑,说:“这个还真不知道。”
符金玉说:“我听说是春秋时期郑国君主郑庄公在开封城南修筑储粮仓城,定名为‘启封’,取‘启拓封疆’之义。战国时期魏国在此建都,改称大梁。汉初,因避汉景帝刘启之名讳将启封更名为‘开封’,这便是‘开封’的由来。东魏时置梁州。北周灭北齐后改梁州为汴州,所以,这里也称汴梁。李世民建立的大唐王朝灭亡后,梁、唐、晋、汉四朝除唐都于洛阳外,其他三朝皆建都于此,都称开封。”
李崇训面露愧色说:“夫人不愧出身名门,崇训自愧不如。”
符金玉虽然跟着父亲住进了位于黄河边的开封,也读过古人很多关于黄河诗篇,却没有到黄河边目睹过黄河的容颜,更没有乘船游过黄河。她望着两岸的崇山峻岭,浑黄的河水,天上漂浮的白云,忍不住又考问李崇训道:“夫君可曾知道黄河名字的来历?”
李崇训又尴尬地一笑说:“不知。”
符金玉笑笑说:“汉朝以前,就是刘邦建立的汉朝,不是今天的汉朝,河不叫河,而叫水,如长江叫江水,黄河叫河水,今日汉朝与南唐边界河叫淮水。黄河有过多个名字,《山海经》中称黄河为‘河水’,《尚书》中称‘九河’,《水经注》中称‘上河’。到了西汉,因河水中的泥沙增多,有人称它为‘浊河’或‘黄河’,《史记》中称‘大河’。《汉书》中虽然有‘使黄河发带,泰山如厉’的记述,但直到李世民建唐朝时,黄河的名字才被叫响。”
李崇训听着,看着她,更为能与她结为伉俪而自豪,夸赞她说:“崇训能与你成婚是我一生的荣幸。”
符金玉没有回应他,眺望着无际的河水,忽然吟咏起唐朝刘禹锡咏黄河的诗句来:“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如今直上银河去,同到牵牛织女家。”
李崇训听了,想到自己也曾经背诵过一些唐诗,蓦然想起李白的《行路难》中有关黄河的诗句,立即对诗,以显示自己的才华:“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符金玉更不愿示弱,立即对上李白的《将进酒》:“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李崇训立即又对上李白的《欲渡黄河冰塞川》:“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符金玉立即又对上李白的《赠裴十四》:“黄河落尽走东海,万里写入襟怀间。”
李崇训还想继续对下去,可是,却找不到了关于黄河的诗句,无言以对。符金玉见状,眺望黄河,又独自吟咏起几个古人的诗句来:“河流迅且浊,汤汤不可陵。桧檝难为榜,松舟才自胜。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西岳峥嵘何壮哉,黄河如丝天际来。黄河万里触山动,盘涡毂转秦地雷。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李崇训听着,面红耳赤,羞愧难当。
李守贞在船舱口望着符金玉娇嫩的容颜,听着她滔滔不绝地吟诗的气度,回想着她抚筝弹奏《月出》《宛丘》的优雅之态,一时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符金玉。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然又想起了总伦和尚的话:“此女将为天下母也”。开始窃笑,不一会儿,忍不住“哈哈”开怀大笑了几声。
符金玉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出如此大的笑声,一阵愕然,转过身瞥了他一眼。李守贞自知失态,急忙收住笑,并转移话题,给符金玉讲起河中来:河中之地,中条山屏列于南,左右王都,黄河北来,太华南倚,总水陆之形胜,郁关河之气色。控山带河,形势险要。除了控制河漕转运外,还是通达关陕、河东之间的必经之路,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河中府在春秋战国的时候西部紧邻秦国,秦始皇统一天下后东巡时曾经经过河中。唐开元八年为河中府,同年改为蒲州,乾元时又改称河中府。唐至德二年设河中节度使,治所在蒲州。后来不断更名,近年又设为河中节度使。河中的西部有永兴节度使、凤翔节度使,刘知远命他为河中节度使,集军、民、财一身,就是让他西卫京畿。
符金玉对此不感兴趣,讪笑了一下,又转脸望着李崇训,再次吟咏起唐朝王昌龄关于黄河的诗句来:“白花垣上望京师,黄河水流无尽时。穷秋旷野行人绝,马首东来知是谁。黄河渡头归问津,离家几日茱萸新。”
李崇训还想立即应对,可搜肠刮肚地想了一阵,也没有想到还有哪些关于黄河的诗句,只得将一些与黄河无关的诗句应对起来,不仅没有换得符金玉的赞美,反而引得符金玉一阵讥笑。
李守贞见此情景,悻悻然转身回到了船舱。赵修己和总伦和尚看到李守贞这个样子,不禁相视一笑,既有对符金玉的赞美,也对李守贞父子只知打仗却没有文采的惋惜。
李守贞坐定下来,心情不禁有些沉沉的。随着船体的摇动,倏忽间追忆起几十年来的风风雨雨,感到有些愤愤不平,心中暗暗嘀咕道:昔日刘知远与我同为唐、晋两朝命官,论本事,他远不如我李守贞,如今他做了皇帝,我要看他的脸色行事,听他调遣。苏逢吉与我相比又能如何?不过是善于奉承谄媚罢了,如今也做了宰相。史弘肇不过是勇壮善行,跑起来就像奔马,现在却是侍卫步军都指挥使,跟在皇帝身边,耀武扬威。我如今才弄到一个节度使,有什么可在儿媳妇面前炫耀的?
不一会儿,李守贞又为自己开脱:不是我无能,是天不助我,总是让我跟错人。后唐时,石敬瑭镇守河阳时我就紧跟从戎,被命为客将。哪想到后来石敬瑭居然认贼作父,割幽云十六州给契丹,每年献帛三十万匹,并称比他小十一岁的契丹主耶律德光为“父皇帝”,自称“儿皇帝”,建立晋朝,被骂声一片。石敬瑭登上皇帝位后,任命我为客省使,对我还算不错。但他对契丹百依百顺,对百姓却如虎狼一般,凶恶狠毒,用刑十分残酷,朝纲紊乱。他不敢得罪手握重兵的刘知远,更不敢得罪“父皇帝”耶律德光,忧郁成疾,在屈辱中死去,时年五十一岁。我李守贞也陪着挨了不少骂名。
石敬瑭死后,他的养子石重贵即位,石重贵不愿依附契丹,契丹军不满,举兵南侵。早蓄异志的平卢节度使杨光远暗中勾结契丹,领青州兵马准备西去与契丹会师。我被石重贵授以义成军节度使,兼任侍卫亲军都虞侯,跟随他巡视澶州。没想到,我们刚到澶州,契丹将领率军出人意料地进入郓州,在马家口渡过黄河,在河东构筑栅栏,欲置石重贵于死地,是我李守贞率骑兵急速赶去攻破,才得以平安。不久,契丹军再次南下入侵中原,石重贵再次巡视澶州,命石敬瑭的妹夫杜重威为北面招讨使,我李守贞为都监。我先后攻占泰州,占领满城,杀敌两千多人。杀得契丹军闻风丧胆,狼奔豕突。因功,石重贵任我为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兼任天平军节度使,又兼领归德。
可是,杜重威品行不良,居功自傲。在镇州时,大肆搜刮民财,百姓怨声载道。契丹与晋军在滹沱之战后,杜重威作为主帅,领十万兵马降附契丹国,也想像石敬瑭一样当儿皇帝。不料耶律德光南下中原时,在临城得病,病死于栾城,他也没有当上儿皇帝,我李守贞也落下一个投降契丹的骂名。
后来,晋大将刘知远率军平定契丹,在京城东南的繁台把一千五百燕兵几乎屠尽。刘知远不满晋朝,自立为皇帝,改国号为“汉”。刘知远为稳定杜重威,遥拜杜重威为太尉、归德军节度使。不久,刘知远令杜重威移镇归德,与原归德节度使高行周对调。杜重威自知理屈,拒不受命,刘知远下令高行周与慕容彦超率军讨伐杜重威。杜重威誓死守城,后因城中粮草用尽,将士多逾城逃亡,杜重威着素服,跪在宫门口请降。我李守贞因功得到了刘知远的信任,归服汉朝,但他当皇帝不到一年就死去了。现在,朝中几位托孤大臣相互攻讦,相互猜忌,我李守贞经历曲折,刘承佑作为皇帝尚不被这些大臣放在眼里,我李守贞在朝中能有多大的位置?
李守贞想到这里,心中不由一阵胆寒:我跟谁谁倒,命运多舛,而今刘承佑即位才三个月,且朝臣也多有对我猜忌,刘承佑皇位稳固后,会不会也像他的父亲刘知远对杜重威那样对待我李守贞?
李守贞苦思冥想了半天,闷闷不乐。但是,一想起总伦和尚的那句话,又兴奋起来,自语说:大仙既然那么说,说明我命中不会屈居人下,还将有帝位,不会有杜重威的下场,不然,儿媳妇怎么能成为天下母?
想到这里,李守贞遂走出船舱,静静地望着符金玉,心里说:符金玉呀符金玉,我的好儿媳,原来你是我李家的贵人,以后我李家就靠你了,我李守贞以后一定要善待你。
十几日后,李守贞和符金玉、李崇训到了他的辖地。河中府的官吏们得知李守贞乘船回到河中,都到码头迎接。
李守贞下了船,和下属们寒暄几句后,立即介绍符金玉说:“这是魏国公符彦卿之女,我的儿媳妇符金玉。”
众官吏听了,先是一愣,接着是一阵惊喜,纷纷向符金玉施礼说:“久仰符氏盛名。”
李守贞十分自豪地说:“金玉文武兼修,琴棋书画无所不能。”
符金玉不卑不亢,款款而行,一边远眺中条山,一边询问这里的风土人情。
符金玉长这么大,第一次沿黄河见那么多山,第一次离开父母这么远,又第一次到西部来,一切都感到新鲜。她随着李崇训下了船,登到岸上,只见岸边有四尊铁牛,皆呈蹲伏状,高大雄伟,体阔胸圆,造型精美,头昂角矫,目似怒,耳如听,每尊身长丈余。铁牛的旁边各有一铁人,并有两座铁山,与牛、人、柱相连。铁人均作牵牛状,高大健美,栩栩如生。符金玉感到新鲜,走上前一边抚摸着牛头,一边问李崇训:“这铁牛、铁人何用,什么时候冶铸?”
李崇训答不上来,忙问地方官员。一地方官员忙回答说:“这里河水汹涌,造好的浮桥常被冲毁,人们出行十分不便。唐朝时,唐玄宗李隆基于开元年间下旨,重建浮桥,并冶铸了这几尊镇河大铁牛,置于城西门外黄河滩上,作为护桥之神。牛下有三十六根铁柱连腹,入地丈余。铁牛尾后有大轴,结铁锁链八条,链下连鉴千艘、横百丈,以此固定蒲津渡浮桥。只因近年战乱不止,浮桥毁坏,没有再修,只有这铁牛还卧在这里。”
符金玉感叹说:“如此说来,这铁牛、铁人距今二百多年矣。”
众随行官员都笑道:“是,是。”
由于河中城就在黄河东岸,距离黄河不远,没用几个时辰他们就到了城下。符金玉驻足仰视城墙,只见城墙高约数丈,城门上有门楼,城墙上的雉堞,状如锯齿状,一个接着一个,如兵卒站在墙上,有一种威武之气。符金玉遇事总爱探其究竟,忍不住又好奇地问随行的地方官说:“此城何时兴建?”
随行官员多数答不上来,十分尴尬,只有一个其貌不扬的官员忙走到跟前介绍说:“上古传说中的农神,即烈山氏之子柱,曾建都于此,舜帝也在此建都,名蒲板。这座城始建于周朝,战国时称蒲邑,秦汉时称蒲坂,北周时改为蒲州,设河东郡。隋文帝开皇三年,废郡为州,改为蒲阪县。但这里均为州郡县治所,历代都有重建扩修。唐太宗贞观元年分天下为十道,蒲州属河东道。唐开元八年定蒲州与陕、郑、汴、绛并称六大雄城。这里负山面河,自古是兵家要地。”
符金玉听完,又是一阵感慨,说:“此城易守难攻,不是都城,胜似都城,乃一块风水宝地。”
李守贞听了符金玉这话,喜不自禁:我来这里做官,节制一方,荣幸之至也。
入城后,符金玉没有按李守贞的安排先去府邸,而是在城中先转了一圈,看了看街市,再在官府的外面绕了一圈,这才随着李崇训走向自己的府邸。
这里的府邸虽然不如开封城的府邸气派,但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五间抱厦上悬“怡红快绿”匾额,别有一番河中情调。看到这份景致和李崇训的殷勤体贴,符金玉不由得沉醉于新婚的喜悦之中。
安顿下来,李守贞心里依然不能平静,为了显示与符氏结亲的荣耀,也是因为符金玉将为天下母,他又在河中城府邸大摆筵席,宴请本地及各州县官员。一连几日,李守贞府邸主人和宾客互相敬酒,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这天,他正在向宾客敬酒,忽然手下人前来禀报:“永兴节度使赵思绾、凤翔节度使王景崇反叛朝廷。”
李守贞听了先是一惊,进而大脑一阵翻江倒海,不知道是惊恐还是惊喜,以致手中的酒杯滑落在地,全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