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闻言表情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叱道：“没规矩的东西，这里哪里轮得到你说话！”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只怕杨柳当场就要被她给射成筛子。
这要换成是以前的杨柳，肯定早就被她给吓得噤若寒蝉了，可如今的杨柳早就已经换了芯子，又如何会畏惧她这色厉内荏的责备？
嘴角微微一挑，她讽刺的笑了起来，“大奶奶这话恁地可笑，据我所知，我爷爷刚过世您这一房就和咱们家分家了，现在我虽还称呼您一声大奶奶，可说句难听的您其实已经是个外人，我父母双亲尚上，又何须您来越俎代庖？”
这话直接就把周氏给狠狠噎住了。
其实杨柳家起先并不是那么穷的，相反在她爷爷那一辈，杨家二房曾是本地颇富裕的一户人家，当时杨大爷爷一房人就一直依附着自家弟弟生活。
可后来杨柳的爷爷生了一场重病，杨树根是个孝顺的，倾家荡产想要治好自家老爹，结果自家老爹没治好撒手而去不说，杨家二房也被带累的一落千丈，从此再不复往日的风光。。
杨家大房就是在这个时候提出分家的。
想到那些前尘往事，饶是杨柳不过是个“借尸还魂”的外来人，眸光也不由透出了几分森冷之意来。
周氏前两天就吃过她的亏，几乎当场就被唬的往后踉跄了半步。
这让她面上有些挂不住，偏又拿杨柳没法子，只能色厉内荏的冷笑道：“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赵氏可真是教出个好女儿啊，难怪张家会来退亲，这般的掐尖要强，试问哪户人家敢轻易娶回家？”
说着也不再去看杨柳，只指桑骂槐的朝小周氏和安氏俩人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扶我回去，等着人家再指着你的鼻子骂吗？”
小周氏和安氏不敢拂逆她的意思，闻言答应了一声，忙不迭凑了上去。
杨柳冷眼看着周氏大摆婆婆款，只觉膈应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她不是不知道，刚刚那种情况下，她但凡有点理智就不该和周氏顶嘴的，毕竟在这个以孝治天下的古代社会，忤逆长辈是一件非常有损个人品性的事，情况严重的话，甚至有可能会带累到家族的名誉。
更别说，这古代社会素来都要求女子要恭顺贤淑，谦卑柔婉，万万没有小小年纪，就牙尖嘴利的和长辈犟嘴的道理。
完全可以想见，不出几个时辰，她那本就难听的名声便将越发的雪上加霜。
可即便知道这些她也忍不了。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刘氏自刚刚起就一直在暗自打量杨柳了，眼见她一反往日怯弱，轻轻松松堵得自家婆婆哑口无言，不由意味未明的笑了起来。
杨柳看见了，却假装没看见，只面目表情的扭头离开。
她走的干脆，甚至都没和柳寒山招呼一声。
李管事还从没见过这么大胆的丫头，一时间不由目瞪口呆，好半晌始才勉强挤出句，“这臭丫头也忒大胆了些，大少爷，要不要我派几个人……”
“不用了，走吧。”话却还没有说完，就被柳寒山一把打断了。
最后抬头看了一眼那渐行渐远的瘦弱身影，他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极快的掠过了一抹异色，可是很快却又消失不见。
他重新扭回头，神色自若的上了车。
马蹄声得得，很快就拉着他消失在了村子的尽头……
杨柳回家的时候已是日落时分。
彼时赵氏正站在门口翘首以盼，见着杨柳后她两眼陡然就是一亮，可旋即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却又突然垂下了眼睫，面无表情的扭头进了门。
倒是蹲在大门口的杨苗扯着嗓子朝她喊道：“姐，你去哪儿了啊？”
“这些日子一直呆在家里养病，实在是太闷了，就随便出去走了走。”杨柳走过去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一边携着她往里走去，一边淡淡解释道。
杨苗不疑有他，下意识问道：“是吗？那他们怎么说……”
“苗苗！”
可还不等她把话说完，赵氏就十分突然的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一把截断了她的话，喜怒不辨的吩咐道：“你去田里叫你爹和你大哥回来吃饭。”
杨苗见她表情不对，不敢拂逆她的意思，忙不迭就答应了一声去了。
赵氏也没去管她，只转身从墙角拿起搓衣板，重重掼在了杨柳的面前，声色俱厉的喝道：“跪下！”
她生性柔顺软弱，这还是杨柳穿越以来，头一次见她发这么大火。
微微犹豫了下，她到底还是慢慢的跪了下去。
她下跪不是因为害怕赵氏，而是发现赵氏两眼通红，面有泪痕，明显之前有狠狠哭过的痕迹，她不忍心再拂逆她的意思。
赵氏见她跪下，表情也明显软了下，可还是厉声问道：“你可知道错了？”
“女儿不认为自己有错。”杨柳知道她在问什么，直接就摇了摇头。
赵氏没想到她竟这么冥顽不灵，顿时就沉了脸，“你！”
“母亲是因为女儿之前和大奶奶的争执而动怒吧？
杨柳见状倒也不害怕，只以一种冷静的近乎淡漠的语气回道：“这事女儿没什么好辩解的，可当时大奶奶一心想拿女儿去抵租子，事急从权，女儿也只能冒犯大奶奶了，这是没办法的事儿，女儿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你还不觉得哪里不对？你可知现在外面说的有多难听？你以后还想不想嫁人了？”赵氏被她这油盐不进的模样气的脸发青，连发炮珠般质问道。
杨柳闻言却是淡声反问：“别人怎么说与我何干？”
说着也不等赵氏回答，她又兀自续道：“母亲，我知道您的意思，我也很想与人为善，可一味和善是没有用的，我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以前的杨柳那可是十里八成出了名的好性子。
可结果呢，杨家败落没几年，她那好未婚夫就迫不及待的退了她的亲，为免落个不仁义的名声，甚至还不惜四处宣扬她身有隐疾。她那几个不省心的堂姐更是第一时间跑来看笑话，硬生生气的她羞恼之下一死了之。
如果和善换来的是这样的结局，那与人和善又有什么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