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紫藤靠在窗边,望着徐州的夜色。时光荏苒,白马须臾,紫藤喃喃轻语了些什么?敬远久久凝视着樱树下的樱子,微风拂过,落英缤纷。樱子的洁净的面容让人沉醉,她笑而不答地温柔注视着眼前的敬远。
是阿苒。是紫藤。是冬萍。是樱子。
谁才是自己最爱的女人?他不知道。
眼前无数个青春女子的脸庞浮现眼前,相互交错成为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敬远如同坠身的飞虫,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樱花随风飘逝,岁月默默流淌,他清醒了许多。眼前人温润如玉,白里透红。细腻温柔的语调从朱唇白齿之间流淌——sa ku ra ko——樱子,一个多么莞尔的名字。
喔!他记起来了,记起更多更多的青春往事,记起三年前南下旅行,记起了那个如今身在上海不闻不问的紫藤姑娘。
那一夜,他与她身在徐州云龙区美食广场三层,那家名叫“苏小姐”的特色餐厅。
紫藤似乎默默轻语了这样一句话——
“天上每一颗星都是一个世界,
地上每一盏灯都是一个家庭。
每一次遇见都是不可多得的缘分,
每一次离别都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你醉了?”他轻轻问道。
“没有,我才喝了一瓶啤酒!”她面朝敬远微微一笑,“突然变得多愁善感了?真搞不懂自己。”
“我能理解。有人说,理性上白班,感性上夜班。”
“你知道我刚才望着窗外想到了什么嘛?”她继续说道,“我仿佛穿梭在时光隧道般,飞快地回到过去。回到了曾经那个落后的小乡村,回到了三年前十二月的冬天。那一夜的雪很大,你就这样一瘸一拐地背着我,负重前行。”
“我也还记得那一天,那一天是十二月下旬的星期四,我真没想到你会那么……”他欲言又止,抿紧嘴唇。
“那么什么?那么疯狂?那么愚蠢?还是那么不知好歹?”
“也就是因为那一晚,我才对你有了重新的认识,当时我的烟还剩下一小截,突然啪的一声便熄灭了,替而代之的是你发出的光。我完完全全愣住了——”
“傻木头,我又不是上帝,哪里是我的光?明明是身后加油站的灯光吧。”
“那时候我想这个姑娘一定是疯了!我还想如今我走过更多比那次还漫长的公路,却只有那次最令我感到孤独……”他默默饮了一口啤酒,继续说道,“冬天,下着大雪。夜里,没有什么灯光,也看不清方向,全身都冻僵了,只有大脑仍在思考,下达指令。唯一的念头就是五公里之外的老宅。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身无分文。”
“直到有个crazy girl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吓了你一跳对吧?”
“嗯,那时候我突然觉醒了,原来我还是一个活人,一个在生物学与社会学标准下的活人。原来我的身体也需要温暖,渴望那么一丝温暖。你也许不知道,当你跳到我背上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那么想占有你,作为光,作为热,像极了卑微的飞蛾,完完全全占有你,背你走在那条看不见尽头的公路上,我突然流泪了,什么不重要了,因为我得到了想要的温暖,尽管你的身子也格外冰冷,但足够温暖我了……”
“敬远,你不要再说了……”她突然低头哽咽道,“你知道我有多么爱你吗?”
“直到遇到了你,我才知道什么叫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直到遇到了你,我才感觉到中学时代的意义——不是背过多少课文,得到王义宝的多少夸奖,是,我是虚荣,但后来我完全不在乎了,因为——我最最最在乎的,是你,张敬远。”
“我很虚荣,也很自卑!我怕周围会有许多女生喜欢你,你知道嘛,当时我至少有六七个潜在情敌……”
“我就在想,无论如何,我都要拼尽全力追到你。追不到你,我就把你抛弃。后来我去了一中,我以为这样我就会忘掉你,结果还是忘不掉……”
“后来有一天半夜,我跳下宿舍楼在操场跑步,跑了三四圈,我突然想起当年我还一本正经地劝你:忘不掉的就铭记,铭记于心化作前进的动力。”
“你说过,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我后来才知道确实如此,就像你忘不掉阿苒姑娘,就像我忘不掉木头张敬远。”
“敬远!敬远!求你了,和我和好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梨花一枝春带雨,醉酒后的她更加无助更加悲伤了。周围的客人纷纷将目光抛向二人,虽说此景见怪不怪,但是看戏永远都是不由自主地喜欢热闹。
“姐,麻烦来一下!”他面带歉意地招来一旁的餐厅服务员道,“不好意思,醉了,结账买单。”
服务员也是见怪不怪,餐厅多年来不知上演了多少荒谬的热闹的情景剧,剧本如同情人一样换来换去,舞台上的主角像韭菜般割完一茬又一茬,正所谓铁打的餐厅流水的情侣,所言不虚。
“二位慢走,欢迎下次光临。”服务员微笑着鞠躬,熟练地投以二人真挚的目光,“喔,忘了提醒二位,外面下雨了。”
敬远搀扶着微醺的紫藤,一瞥窗外果真下起淅淅沥沥的雨,这雨势如破竹越下越凶,他突然感到有些郁闷。
“请问一下,这里方便打车吗?”
“看这雨势,出租车估计不太可能,手机网约别车还是比较合适的,毕竟这里是美食广场……”
“好的,谢谢你了。”语毕,敬远与紫藤二人乘了电梯走出楼去。紫藤踉踉跄跄地走着,“抱歉呀木头,出门忘了带伞,伞在包包里……”
“你醉了,不要乱跑!”
“喔!嘿嘿嘿,你是担心我了对不对?”她娇羞又自恋道。
随后她又突然惊叫一声:“哎呀,我的包包呢?”
他无奈地摇摇头道:“还用问?肯定是忘在楼上餐厅了,你在这里等我,千万不要乱跑,听到没?”
“遵命,长官大人!”她突然挺直腰板行了一个不合格的军礼道,“先给我一支烟!”
“你醉了!”
“不!我没醉!给本小姐一只烟!”
“我觉得你先去淋淋雨清醒清醒吧!”
她听后不由分说地跑向广场,嘴里大声喊到:“淋淋雨,不长虫!木头叫我去淋雨,我就去淋雨!”紫藤用实力证明了如何用一瓶啤酒撒酒疯,他赶忙闹着倾盆大雨将她拉回楼下,“你疯了!”
“不!我没疯!本小姐要吸烟!何以解忧唯有吸烟!”
微弱的火苗点燃的不止是香烟,还有徐州那深邃的雨夜和紫藤心头不得宣泄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