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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山寺女冠

闻天抱着小娘彗星喜不自胜,本已举目无亲,谁想平白从天上掉下来一个阿妹,最起码入了长安用不着形单影只的一人了。他用脚踢了踢卧在地上死透了的头狼,眼看凛冬将至,剥了这身老皮给彗星做张褥子也是不错的。

他将绛衫的两个袖子捆在身上,把彗星紧紧裹在其内贴在胸前,伸手去拖那只头狼。那头狼毛发蓬密的脖颈处竟有一物闪现,忙蹲地检视,愕然发现竟是一根非常细的颈带。

难道这几只恶狼是有人驯养不成,用力扯下颈带,其上刻着一圈蝌蚪文。深红色的皮质颈带,让这些蝌蚪文有些形状不清,仔细辨认赫然是几个完全不连贯的九姓胡字母。

闻天常年游猎于安西、北庭各地,也结识了不少昭武九国豪商大贾。对于九姓胡语虽说不能完全贯通,但也相当了解,可颈带上文字,他辨认了半天也不得其所,只能隐约拼出“火寻”二字。

昭武九姓来源于汉时月氏,匈奴破月氏,月氏迁徙至粟特地区,诸部落形成不同的城邦,其中有康、安、曹、石、米、何、火寻、戊地、史为昭武九姓。

火寻,正是昭武九姓之一。闻天在西州时常见来自康国、曹国的粟特九姓胡,却从未见过火寻国的商贾。据说这火寻人虽与康、曹同源,但说的却是波斯语。

不过此刻的大唐最出名的两个九姓胡大姓莫过于安、史了,虽说祸乱大唐七年的安禄山和史思明只能算杂胡,不是纯种九姓胡,可唐人不会理会这些,早把身心的愤恨算在了所有胡人的头上,胡商的日子与开元时相比,那真是天差地别。

闻天诧异于几只恶狼竟是被人驯养,而驯养者竟有可能是九姓胡中的火寻人,无奈此时读不通颈带的文字,只得现将颈带收起。

他迷惑的望了眼怀中的彗星,神色沉郁难明,是何人如此阴毒,竟使狼残害婴孩,彗星的父母又在何方,那几只恶狼身上的伤口是否是他们所留。

一脑子的困惑,晶亮的眸子深邃地望着树林的深处,心中有了定夺。这小娘已是阿妹,无论前路有多艰险,碰到了必然会管到底,即使卷入深不可知的漩涡也在所不惜。

想及如此,闻天不再踌躇,抱紧彗星,踹了一脚正垂涎头狼的琥珀,高声骂道:“狼肉骚,小心惹得一身腥,还不快走!”

闻天这话是训给琥珀的,也是一语双关,叫骂和警告那有可能存在的驯狼人。琥珀哪里知道,翻了翻眼睛,歪嘴呲牙表示着不满,好似再说:骚,那还能骚过外边的蠢骡子!

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得服从主人的命令,亦步亦趋的跟着闻天出了树林。黑炽一身轻松的找寻着青草,大青骡子蠢贼垂头丧气的卧在道旁,本来驼在身上的兵器甲胄散落一地,幸运的是闻天父兄那袋子骨灰还挂在脖子上。

实在是幸运,若是连骨灰也抖落在地,这蠢贼的下场也只能是扒皮吃肉了。闻天走出树林,扯过装有骨灰的布袋背在身后,轻轻摸了摸彗星的小脸蛋,劈头盖脸对着蠢贼就是一通连环踢。

黑炽只看了一眼哀呼惨叫的蠢贼,便摇头晃脑地打着响鼻接着吃草。琥珀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嘴角上翘不屑地望着鸡飞狗跳的二位,转身蹿上道旁大树抓鸟去了。

彗星突然撇着嘴哭叫起来,声音清脆而响亮,闻天赶忙收脚停步,以为是自己的动作过大,惊吓到了怀中的彗星。挨了收拾的蠢贼一脸的疑惑,稍有感激的瞧着哭闹不止的小娘。

闻天哄了半倾,彗星仍哭闹不已,望着哽噎的小娘,一时间有些少足无措。茫然片刻,突然想及这小娘定是饿了,可他身上除了胡饼哪有婴孩的食物。

奶,对了婴孩要喝奶,他环顾一圈,哪里来得奶,一窝公的。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到山寺道观附近拦路抢劫吧!见到娘子便喊:抢劫!抢什么?抢奶……那借呢?呸,借也不成啊……

彗星的哭闹声让他心如刀绞,思来想去一筹莫展,这时,远处有佛寺午课钟声传来,香烟袅袅中梵唱彻天。顿时灵光一动,远处佛寺建有高大的浮屠塔,定是远近最大的寺庙,也定然设有悲田坊,悲田坊也会照养孤幼,就会有婴孩的吃食。

大唐的许多寺院都设有病坊,专门收治无钱治病的百姓,很多地方官府会出资将其扩建为悲田养病坊,济困救孤。想及如此,赶忙将三个夯货聚齐,收拾停当,打马下山直奔香山东麓的佛寺而去。

下了小山坡,便可远眺佛寺的全貌,庙宇被绿树环抱,依稀可见院内草木繁盛,有如一座园林私邸,如不是高大庄严的浮屠塔,丝毫看不出这是一座佛寺。

由远及近,午课的钟声早已停歇,梵唱之音仍然不绝于耳,可佛寺高大的山门却紧紧关闭,全无迎香进客的样貌。山门前石板路上行人香客络绎不绝,却无人在佛寺前徜徉不去,就连附近的浆水摊也远远避开山门的位置。

闻天来不及深思缘故,急需喂饱怀中小娘,连忙上前扣响山门上的铜环。左近的香客行人见此情景,皆呆立不动,匪夷所思的看着猛敲山门的俊俏小郎君。

敲了半倾,那山门旁的小门才缓缓打开,露出一颗闪着油亮光泽的秃头。秃头左右旋转,当那张大圆脸正对闻天时,五官几乎皱到了一起,神情不耐烦到了极点。

闻天连忙躬身作揖,这僧人覆膊偏衫,很是周正,唯那张丑脸面目可憎,可为今之计,只得低三下四求人,遂低声求道:“这位沙门,小子阿妹饥饿难耐,又寻不得吃食喂她。我见贵寺宏伟,想来定是设有悲田坊,希望沙门能不吝赐予婴孩的吃食!”

“你这兵奴从何方而来,可知本寺是何所在,跑到这来乞索!”那沙门一脸不耐的回斥闻天,说罢便要关上角门。

闻天听他一口一个兵奴,自然是怒不可遏,可为了彗星的一口吃食,暗自忍将下来。他伸出右脚挡住角门,极尽谦卑的再次躬身求道:“小子不为乞索,愿用钱帛换取,请沙门应允!”

“走开,你这贼兵奴,本寺乃官家御院,怎会设有悲田坊,白养你这等蚍蜉蝼蚁,赶紧该死哪死哪去,佛门清净地沾不了泥垢!”

闻天听闻此言不觉大怒,愤恨之下一把揪住这圆脸沙门的交领,将他拎到近前,怒道:“你这贼秃,猪狗不如的东西,妄为释家弟子,你信与不信,小爷撕了你喂我驯兽!”

一旁的琥珀见此也冲到近前呲牙怒吼,那沙门未曾想到这少年如此力大,再加上从未想到有人敢这样对他,一时惊惧,支支吾吾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左近的浆水摊摊主连忙上前劝解,彗星可能由于惊吓,哭闹声更大了,闻天不想再与这贼秃纠缠,将其放开。那沙门如释重负,见众人围拢,自持身份假模假样的声称要叫官府锁拿闻天。琥珀猛地冲出,吓得那沙门连滚带爬地跑进角门,关紧门逃之大吉了。

闻天被摊主拖拽到浆水摊前坐定,仍是怒形于色。浆水摊主是位年过半百的老丈,头戴斗笠,身穿半臂短衫,腰束缕带,下身小口裤,穿麻鞋。见闻天仍自顾自的生气,笑容可掬的递上一碗白色浆水。

闻天这才缓过神来,低头一看,竟是一碗牛乳,顿时欣喜若狂,也不及道谢,赶忙将碗送到彗星嘴边。可小小的奶娃子哪里会这般吃食,闻着碗中的香气,急的用小嘴唇叼着碗沿又吃不到。

两人一个送一个叼,忙活了半天也未成功,惹得彗星再次哭闹起来,这让闻天一时间手足无措。就在这时,一只如玉笋般白嫩的手从闻天腋下穿过,轻轻夺过盛有牛乳的陶碗。

一个娇憨的声音悦耳的响起:“你这小郎,怎地如此喂婴孩,难不成是你拐带来的不成?”说罢便笑了起来,那声音好似银铃般婉转好听。

闻天有些惊愕,转身一瞧,才发现摊上还有三个女冠,均是着黄裙法服,穿圆头鞋。中间一位头戴短纱帷帽,侍立两旁的均是头戴二仪巾,手持拂尘。

当先说话的便是年轻的那一位,那女冠见闻天呆若木鸡的样子,嬉笑一声,将陶碗递给年长的那一位,毫不避讳地上前解开闻天捆在身上的绛衣,将彗星抱在怀里。

只是动作毫不避讳,几乎扎到了闻天的怀中,幽香入怀,让他有些心猿意马,此刻见彗星被抱走,方反应过来想要制止。那年少的女冠,转过身子娇嗔地睨了他一眼,闻天便好似被施了定身法,手足无措的在衣服上来回搓手。

小女冠抱着彗星来到年长女冠跟前,两人从包袱内取出一只干净帕子,将牛乳包进其中,用力挤压一点点的渗进彗星的嘴里。

闻天见彗星有了吃食,终于松下紧绷的神经,回身掏出几枚通宝向摊主作揖感谢。那摊主接过手,轻轻一掂,知是老钱,一时喜不自禁:“小郎君今日真是莽撞了,抽那贼秃几下倒无妨,若是真个冲撞了寺院,倒是真要被锁拿入监啦!”

“只是不知这寺院是何所在,怎地佛门慈善之地,到犹如官舍衙门般拒人?”闻天疑惑道。

“嘿嘿,小郎君,这寺院其实也算是个宅子,乃是高祖皇帝旧居,太宗皇帝就出生于此。太宗皇帝为感念生母,方在此建塔设庙,你说他为何如此拒人!”

闻天不觉倒抽一口气,想来自己真实莽撞了,可也无法,自己人生地不熟的,总不能一下山就跑到这浆水摊前大喊:“大哥大嫂,借个奶!”

他赶忙再次向摊主作揖谢道:“今日还要感谢老丈的牛乳,否则吾家妹子,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无妨,无妨,这山中寺院众多,我常备这牛乳,也是为了发酥油醍醐的,没想到今日倒是用上了”摊主连忙摆手示意。

闻天又转身向三位女冠作揖,小女冠嬉笑着还礼,接着逗弄怀中的小娘。那位年长的女冠则一脸木然,看不出喜怒,而坐在墩上,头戴帷帽看不清神色的那位并未答话。

他头一次见到女道士,在西洲时多见女尼,一个个不假颜色无甚意思,今日见得如此清丽的女冠,少年男儿心性大起,不自觉的悄悄打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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