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军队拔营,开始继续赶路。这次队伍行进速度慢了许多,而且分为两拨队伍。前一队笔直如剑,后队如扇成包抄之势,这竟是个进退自如的战阵。
不知你们想要捕杀谁……可我这诱饵,到底何时才能用上?余悦望着远处树下正自休息的许先生,手臂有些痒。
只要老家伙落了单,定请你尝尝“佛前一炷香”!
那片荒原与森林的交界之处,数十名士兵仔细的寻觅着树下可有隆起的山丘,地面是否有幽深的洞穴。他们的钢刀刺进厚厚的叶堆之中,拔出时会仔细检查刃锋。
韩头陪着许先生在处阳光美媚之处休息,然而秋风凉凉,呆立不动自然只能更冷。韩头望着一众忙碌属下,低声问道“老大人,已经查探许久,没有您说的妖兽栖息之所啊!”
“若没有,便是未到……”许先生神色木然,语气极为肯定“继续找!”
“报”!一名士兵疾步而来。
韩头精神一振,左手撑起发酸的腰肢,右手虚扶刀柄,严肃说道“讲”!
“前方一里处有片血迹!周围有打斗痕迹和野兽碎皮”!那名士兵说完,双手呈上块黑色的毛皮。
韩头接过,赶紧捧到许先生的面前。
许先生轻轻捋着苍灰色的胡须,待看清那块毛皮色泽,面上竟刻着丝疑惑“附近可有断肢残躯”?
“打斗之地作方圆搜索,还未有其它发现”!
“仔细寻找”!许先生用指尖捏起那块毛皮,将其放置半空。而他则透过阳光,仔细的观察着毛皮的边缘。
“尊敬的老大人,您这是”?韩头看他拿起又放下的模样,自然格外困惑。
许先生冲他招招手,道“你双手抓住毛皮,向外使力”!
韩头依言,双手一绷将这块毛皮拉的笔直。他心中一惊,心想自己手劲少说也有百斤,这玩意怎么就绷个紧,连个响都不给老子听听?
“看来你也发现了这块毛皮的奇异处!你且拿好”!许先生说完,双指成钻戳在那块毛皮上。他用力看似不大,然而手指方挨毛皮便有呲呲声响。
许先生的手指甲锋锐异常,韩头昨夜早有领教。这时见他竟奈何不得这块小小兽皮,心知手中这玩意的韧性硬度,已经到了自己匪夷所思的地步。
“这头妖兽,已经有修行者启念这等境界……再加上它皮毛坚韧,寻常兵器根本无法伤到。到底与它打斗之人,用了什么神兵利器,竟可切下它的毛皮”?许先生喃喃自语,声音低沉。韩头在他身边只隐约听到这是无法化形的妖物,来而何用?
韩头不知这话到底何解。心想难道不是无法变化的妖兽更好对付?您这怎么一副大失所望的神态?
“带我去看看”!
许先生起身,意甚迫切。那边厢韩头赶紧大手一挥,方才禀告的士兵赶忙引路。
士兵带着老人来到一处及其杂乱的所在。许先生缓缓蹲下,见那片黑乌色的血迹虽然刺眼,然而周围却并没有发现其它的颜色。
将尾指指甲轻轻插进那片土地,拔出时待看清土壤层次,许先生皱眉许久。心想血浸余寸,看来这头野猪首领的血都放干了。可来的这位截杀之人,又会是谁?
该做的事情总是要做的。怎可错过……我怎能让你再与我擦肩而过?许先生双手举过头顶,似想要抓住整个天空。
这个动作他并未持续许久,便似发觉十分不妥。轻咳一声,吩咐身后兵士道“请那位少年过来”。
那位兵士躬了躬身,赶紧离开。
余悦随着兵士走到此间。那位兵士将余悦带到,自己则退到离两人十数米距离。余悦心想这兵士倒是聪明,深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躲得真远。此刻他望着周围熟悉的环境,地面那摊乌黑的血迹,觉得世间可笑之事莫过于此。
野猪兽领我早已杀了。如果这便是你的目标,想来老东西正自蹉叹竹篮打水一场空?
许先生回头望着余悦,平静说道“本是让你做个诱饵。只是这妖兽既然已死,你的作用便也成为泡影。”
“您倒是直言不讳。”余悦瞪大双目,努力装出副初闻此事,万分惊骇的表情。其实他内心深处的确有些惊讶,只是以为杀得不过普通野猪,却不想是头妖兽!这肉怪不得虽香却是韧性十足,真是难嚼。
许先生叹口气,说道“你陪我走走,回去后什么也不要说,不然老夫必然取你性命!”
余悦皱眉,还在心想这事为何如此简单结束之际。这边厢许先生已经期到身前,一掌印在了他的胸膛。
余悦心中一惊。我却还是诱饵,这老东西方才说的都是骗我的!只是这掌绵柔无力,体内元气蛰伏不为所动,他到底要做什么?
“饵入静海,谁可知所钓何物?”
许先生笑了笑,轻声安慰道“这一掌后,你昨夜曾经吃的那些五花肉,便会慢慢从你身体散出香气。妖物这种东西嗅觉最是灵敏,待它寻你报复之时,老夫会为你报仇。”
许先生收掌,淡淡说道“你跑吧。”
“你还是打死我吧!”
“许先生万万没有想到,这少年竟会说出这番话。有些诧异问道“你跑还会有机会活命,怎么不跑?”
“大队都在这,我为什么要跑?”余悦眯着眼睛,说道“你舍不得打死我,自然因为这诱饵须是活的。香气扑鼻,挣扎奔走……想来只能引起你说的妖物注意!”
“聪明……真可惜你还是普通人。”许先生笑了笑,右手抬至面前“杀得你半死不活,其实效果更好。”
许先生抬起的右手已要挥出。
余悦一脚踏后,手指抚上自袖口探出的那根绳扣,要把歹毒的小箭激发出去。
然而余悦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不是怕不中,而是因为察觉到了危险。
危险不是来自面前杀意十足的老人,而是那片看似宁静的林中。
这里是他一剪分离过往彷徨的再生之地。那天余悦身贴大地,深吸的那口元气曾是这里之一属,便让他对此地任何变化格外敏感。他能感受到林中似有无数恐惧之意,此刻脚下无数小虫于地底奔行迅疾,想要远离这是非之地。
更重要的是,此刻怀中的乌鸦小二,已经笔直僵硬如同个冰坨般寒冷。
那片与丛林接壤的荒地之上,一片厚重阴影笼罩过来。林中喧嚣,从枝头掠过无数惊起的雀鸟。
脚下枯草呼啸低鸣,太阳如同一轮冰冷的月。那片林中树摇地颤,烟尘肆虐。飞沙走石扑面而来!
众人抬臂遮目,还未能看清什么,林中响起道声音。
“它是你杀的”?
虽是问句,却格外生冷坚硬。语气中有着不容人反驳的肯定。
“饵入静海,谁可知所钓何物?”
余悦心情复杂的咀嚼老人曾经说过的话语,轻轻扑了出去。
落地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