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等到了十二点整,杰拉尔才离开。摩托车就在下面放着,杰拉尔握住车把的那一刻,脑袋已经控制不住开始了胡思乱想。
两人相依为命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经常会笑,但他没有想过艾露莎一个人有那么重要,离开艾露莎之后,他没有一刻是快乐的,后来的事情也确实没有能让他笑出来的。
不是没有过濒死的时候,但是没有一次不是想着没找到艾露莎醒过来的,就像被鸠拉扔到万熙那儿时说的一样,像个蟑螂扔到哪里都死不了。
无数次梦见艾露莎,在梦里,她总是学生模样。再怎么,也没想过,小艾最后会是警察或者部队的人,都差不多,也不能说没想过,是不敢想。毕竟,他最希望的还是小艾能过上最正常的生活。
凌晨的风特别冷,似乎随时都能让人失去知觉,只剩下疼,针扎似得细细密密不容忽略的疼。
杰拉尔想着艾露莎睡着后被抱到床上也没有惊醒的模样,就有了抵御寒风的能力。伊凡已经告诉他了,他想,很快了,很快就能脱身了吧。自己现在呢,只想着好好工作,学好手艺,用陶瓷养活小艾。
这样一想,无论多辛苦,都感觉未来是最美好的,总有着无限动力。
杰拉尔到了梁姨那边,天都已经快亮了,上楼歇息了两个小时又赶紧下来,饭已经来不及做了。
杰拉尔锁上门,边下楼边摸着口袋里有没有余钱,在下面正好碰见刚刚做好饭的房东,因为杰拉尔平时做菜没有经验会去请教梁姨,两人也算是熟悉,梁姨家里盐酱油什么的用完懒得去超市时,还会让杰拉尔下班带回来。
这个时间见杰拉尔从楼上下来,就知道他是没吃饭了。“杰拉尔啊,昨儿晚上回来的?”
“是啊,梁姨,昨天睡得还好吗?”
知道杰拉尔是怕打扰自己,梁姨赶紧回到,“挺好的。是不是还没吃饭呢,一起吃吧,馒头已经温好了,汤哪天都没喝完过。”
杰拉尔照常推拒,大跨步出了院子,拐进前面的胡同,有好几家早餐流动摊位凑在了一起,杰拉尔随便喝了份粥,吃了包子就去上班了。
没想到的是,第一天上班钱师父就以检测土为理由把杰拉尔支出去了,用电瓶车把他送到了一个小草坡上就走了。
杰拉尔本想今天抓紧把上一本书剩下的几十页看完,这么一来,真感觉有点儿浪费时间。索性,小草坡环境不错,下面就是一条小溪。虽然是冬天,草都枯了,流动的挂着薄冰的水还是给人活力满满的感觉。至少不会让人心情特别差劲。
这附近就一个房间,杰拉尔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就上去扣响了木门。
“行了,进来吧,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谁,敲什么?!”里面传来钱串态度恶劣的声音,杰拉尔想要装作没听见,然后淡定的进去。
进去那一刻就不淡定了,这边居然有个电热窑,而且满满的全是做陶用具,还有整一面墙大的柜子里,摆满了形形色色的陶瓷品,小到盘子杯子,大到花瓶,太多了。
杰拉尔忍不住走过去细细观摩起来,手艺很好,做的很精致。
钱串在后面不耐烦的催促道,“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你过来给我塑型,先做个盘子看看。”
杰拉尔没打算不搭理他,继续欣赏着陶瓷品,答应钱师父帮他是一回事,怎么帮他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钱串有些急了,“我爸让你帮你,你听不见我说话吗?我在叫你!”
“我有名字。”杰拉尔背对着钱串,凉凉的扔了一句话。
钱串涨红了脸,杰拉尔看不到但是清楚听到了手拍向轮椅的声音,紧接着:“杰拉尔,我在叫你。”
“哦”,杰拉尔终于回过头来,从进房间这么久第一次看向钱串,“有什么事?”
“做个盘子的初胚看看,我要看看你的手艺,那边是泥,自己选。”
杰拉尔听见钱串这么傲气的声音倒是没别的反应,按照他指的放泥的方向过去,远了一块最合适的,就放在了轱辘(塑型用工具)上。
机器开启,杰拉尔开始慢慢进入状态。塑型并不是很有趣的过程,他需要不停的抹、压,一遍又一遍,杰拉尔重复着枯燥的动作。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停下来,这才反应过来钱串还在他面前,他居然没不耐烦?
杰拉尔看了他一眼,停下机器,他发现从他做好之后钱串的眼睛就像黏在上面一样,移不开了。钱串似乎想伸手碰一下,又突然停止了动作,语气充满鄙视,“就你,这手艺,学了不到两年吧。”
这算是夸他吗?杰拉尔扬扬眉毛,没接话。钱串又说到,“两年都不到的手艺,脾气真不小,你还不如人家小孩谦虚。”
杰拉尔没反驳他,反而感觉钱串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挺有意思的。“你学了几年陶瓷?”
“从七岁我就记住了各种泥适合什么形该配什么料,你还早着呢,也就是给我打个下手。”
“这些都是你做的?”杰拉尔把话题转开,指着那一面墙。
“不是,我爸做的。”
“钱师父的,难怪看上去这么熟悉?”不过,很奇怪,杰拉尔在钱串家里一件陶瓷品都没看到,连他们吃饭用的盘子碗之类也全是不锈钢的。
“师父师父叫这么好听,到现在了还不知道人家为什么当你师父?”钱串看杰拉尔的眼神就像是再看厕所里飞出来的苍蝇,“你听我的,跟我做就行了,别问这么多。”
脾气很怪的小孩子。这是杰拉尔对钱串的第一印象,在钱串的授意下,杰拉尔做了一套盘子,说是一套也不合适,因为用料和形状都不同。
“你这个盘子不行,做出来肯定会出泡。这个形状烧出来肯定不够圆润。”
杰拉尔抱着对钱串说的话不信任的态度去查看自己做好的盘形,结果越看越不对劲,确实有毛病。
钱串在后面嘲讽道,“怎么了,是不是出错了,技不如人这事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本以为这一天过得会非常慢,杰拉尔甚至提前回去看路上风景的意思,没想到钱串懂得真挺多,至少现在看上去他都一切都很熟悉。杰拉尔有预感,等到过几天盘子烧好,成品一定比他之前做得要优秀。
这次回家,比以前加班还要晚些,钱师父也很了解钱串的习惯,接的时间不早不晚刚刚好,杰拉尔确定自己没听到钱串打电话。
今天见了他的钱师父比以前还要殷勤些,杰拉尔配合他寒暄着,推下了去他家吃饭的邀请。
全程钱串就坐在一边冷冷的看着,杰拉尔不知道钱串在想什么,钱师父几次因为钱串的视线都尴尬到说不下去话,但是杰拉尔并没有看他责备钱串,反而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看着钱串。
那眼光绝不只是父母对孩子的包容。
杰拉尔也没让钱师父把他载回去,他自己一个人走在路上,周围都很静,太阳刚下去,天很暗,连自己的影子都随着太阳一起消失了。
对艾露莎的想念突然就压制不住了,像是长期吸毒者毒瘾犯了,艾露莎的音容相貌就是杰拉尔现在极其渴望的毒品。
迫不及待的掏出手机,刚把号码拨送出去,就迫不及待的放在了耳边。
“小艾。”杰拉尔是抢着说出这两个字的。同一时间,艾露莎也回应着,“杰拉尔?下班了吗?”
“嗯,今天没上班?”
艾露莎拨动沸水里的牛奶的手指停止动作,把手机更加贴近耳朵,“怎么没去上班?”
“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钱师父吗?”
“嗯,怎么了?”
“今天是和他儿子一起做陶。”
“怎么回事?”
杰拉尔又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艾露莎把牛奶拿出来,中途还取了趟外卖,在电话这边静静的听他说着。
如果不是艾露莎要吃饭,杰拉尔想这个电话完全可以打几个小时。不过心里已经平静下来了。
杰拉尔一直都清楚,对于钱串说得那些话,从钱师父第一次说他就明白了。
杰拉尔回到家的时候,梁姨正训着家里的小孩,听语气挺严肃的。即使这样杰拉尔还是在心里默默羡慕了孩子几秒,上楼的时候,被梁姨喊住了。可能是昨天睡眠太少了,杰拉尔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心声被她听见了所以要来教育一下自己?
“哎,杰拉尔,最近小学一个小姑娘失踪了,找不着了,你可要注意着点啊。”
虽然没搞懂在梁姨心里为啥自己能和小学的孩子划等号,但是面对梁姨的好心杰拉尔还是给了回应。
最难熬的就是分别的刚开始,虽然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杰拉尔没有感觉对艾露莎的感情减少,却也习惯了现在在自己的位置上拼命努力的现状。
艾露莎这边,伴随着丽莎娜的出院,丽莎娜的工作事宜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但是现在是丽莎娜不想调离工作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