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雪了呢!
秦芷悠一步一步,漫无目的地徘徊着,今年的第三场雪不期而至,洋洋洒洒,越下越大,逐渐将她笼罩起来。
冷,怎么不冷呢?也对,心都麻木了,还有什么冷暖可言?
秦芷悠停下脚步,看着这漫天的大雪,思绪又飘得老长。
“启铮啊,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天气么?”
“雪天。”
“你怎么知道的?”
“白痴,每次下雪你都像打了兴奋剂一样,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嘿嘿,那你最喜欢什么天气啊?”
“……”
“这有什么好保密的,告诉我嘛!”
“雪天。”
“啊,你也是啊,为什么啊?”
“喜欢就喜欢,哪有为什么,那我问你你为什么喜欢我?”
“自恋狂,谁喜欢你了,你,你,你给我站住,说清楚啊!谁喜欢你了?”
秦芷悠伸出手,看着一朵朵雪花在自己手中降落,然后慢慢融化成水,再接着,流出自己的掌心。
启铮,你是雪吧?以前,我抓不住你,现在,我依然抓不住!
启铮,最终还是没弄清楚,你为什么喜欢雪天呢!
启铮,好想告诉你,现在的我,怎么会那么讨厌下雪天啊!
秦芷悠蹲下身子,那一些些往事,就像一幅幅精美的图画般,伸展开来,却又像一枚枚钉子,颗颗钉入她的心坎。
回忆有多美,痛苦就有多汹涌!这,是一个反比。
“噔”,“噔”,“噔”,背后有脚步声传来,不紧不慢,秦芷悠将头深深埋入手臂之中,至少这种狼狈,她不想跟别人分享。
待到声响结束,似乎雪也停了下来,秦芷悠缓缓抬头,却惊奇地发现正前方有一双板鞋,不,这是——一个人!
视线继续往上移,是一双修长的腿,再接着,是一只白皙的手,手中还握着一把伞,最后,秦芷悠终于看清来人,却也是相当的意外,竟是徐怀浩。
对于徐怀浩,秦芷悠只有几面之缘,真正意义上来说,他和她,连朋友都算不上,可是他为什么会停在自己面前呢。
“这时候不该是男主角闪亮登场拯救被困女主的时候么?这么罗曼蒂克的活居然全让我这个男配给做了,真是,子衿啊,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徐怀浩念念叨叨,蹲下身来,对上秦芷悠问道:“要紧么?”
秦芷悠并没有一丝的波动,只是将头再次埋进去。
“难过,痛苦,悲伤,绝望,你现在到了什么程度?”徐怀浩问道。
秦芷悠缓缓抬头对上徐怀浩,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
“换个思路吧,你知道人生最痛苦的三件事是什么么?”
似乎知道秦芷悠没有开口的欲望,徐怀浩也不等,继续自顾自说着:“很多人会很常规地认为:年幼丧亲,年中丧偶,年老丧子,不过在我的世界观里,最痛苦三件事是:很困却失眠,很饿却厌食,很想拉却便秘。”
“对痛苦的定义每个人都不同,经历的痛楚每个人也不一样,关键是你怎么去对待。只要不是天塌了,地陷了,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
秦芷悠正欲开口,却被徐怀浩止住,他继续说道:“你要是想说‘你走,我想一个人静静’,唉,这个实在是恕我无能为力,我要是就这样掉头回去,估计会被某人切成薯片的。”
“你究竟想说什么?”
“这究竟是你理解能力不好呢,还是我表达不够清楚?我呢,就是想说,”徐怀浩顿了顿,“这外面挺冷的,要不我们回去吧。”
“回去?”秦芷悠眼睛失去焦距,喃喃说道:“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接着便是大声哭起来。
“哎哎哎,妹子别哭啊,不带这么咬文嚼字的。别哭了好么,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看着哭泣的秦芷悠,徐怀浩手足无措,还真是欲哭无泪。
医院中,卿子衿悠悠醒来,睁眼便看到了梅君怡那通红的双眼。
“你还没走呢。”
“等雪停了吧。”梅君怡望向窗外,面无表情。
“以后这种事不要再做了吧。”卿子衿叹口气说道:“你自己也不好受吧。”
“呵呵,那难道就任由她逍遥快活?我做不到这样宽宏大量!”梅君怡咬咬牙说道,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恨的。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又是何必呢!何况,你们还不是敌人,是故人啊!
“事情应该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况且,她没你想象的那么——无情。”
“你才认识她几天,凭什么这样认为?我好奇的是,为什么你们都那么维护她。”付启铮这样,卿子衿也是这样,还真是前仆后继。
卿子衿笑了笑,说:“既然你认识的时间比我多,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应该更清楚么。我并不是维护她,我只是相信她。”
不信任一个人能有千万种理由,信任一个人,一个,足够!
“真是讽刺呢,看来我又成坏人了。”梅君怡自嘲地说道。
“我又何尝不是坏人呢?”卿子衿满嘴的苦涩,“就像是看着凶手把刀插进对方心口却不吱声,明明叫一声或者上前搭把手就能救下的,默不作声的我不是和凶手没什么两样么?”
“被你说的更有罪恶感,秦芷悠可真是幸福得让人嫉妒!”梅君怡起身说道。
卿子衿转头看窗外,询问:“雪还没停,不多坐一会儿?”
“不了,这雪短时间停不了,与其在这里增加罪恶感,还不如出去透透气。”
梅君怡离开,病房又安静下来,卿子衿看着窗外的大雪,握紧了拳头,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绝对,绝对不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这边的秦芷悠已经缓过来,停止了哭泣,也让徐怀浩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那个,我说同学,虽然不太好意思开口,不过还是要问下,你哭够了没啊?”
或许是发泄完成的缘故,秦芷悠突然也有了聊天的欲望,就回答道:“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谁知道徐怀浩却是摇了摇头,一脸的坚定。
“为什么?”这次轮到秦芷悠好奇了。
“这种事情肯定私密啊,以我们的关系,好像还没有亲密到可以分享彼此秘密的地步吧?”徐怀浩倒是讲出一大堆道理。
“好像是哦。”秦芷悠想了想,觉得有理。
“还有啊,以我多年的经验观察,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某人要是知道你把这些都分享给了我,我估计以后连薯片渣子都不剩了。”徐怀浩说得心有余悸。
“你怕他?为什么?”秦芷悠当然知道徐怀浩说的是谁,只是比较奇怪,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理。
“你还不了解他,他这人比较吧——”徐怀浩想了想,概括出一个词汇:“腹黑!”
“腹黑?”秦芷悠想起卿子衿,似乎没那么可怕吧。
见识到卿子衿的腹黑,是在多年以后,卿子衿偶然间知道了徐怀浩间接推动了秦芷悠的离开,一怒之下竟直接让他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吓得徐怀浩之后又马上请了一个顶级的私人医生。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估计以后你会见到吧,现在还剩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那个,你没事了吧,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奇怪的事?”秦芷悠联系前后,突然知道了徐怀浩来的目的,心里有股暖意,淡淡地笑了笑:“没事了,正如你说的,还达不到绝望的地步。”
“呼,那样我也算完成任务了吧。”徐怀浩如释重负,哄女孩子怎么就比期末大考还难呢?
“谢谢。”这是最真挚的感谢,若是没有徐怀浩在身旁,她大概真的会做一些奇怪的事吧,这种时候,陪伴的力量是无穷的,它能让人感觉到,自己其实并不孤独。至少,还有人愿意陪着自己。
“不客气!”徐怀浩站起身,笑笑说道:“还有啊,以后也不要再逃避什么了,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不过生活啊,或许倒是可以换一种方式,比如改下习惯,换下环境之类的,可能会让你发现更多的乐趣,我试过,还是蛮有用的。”
换一种生活方式么?秦芷悠笑了笑,突然间一个想法在她脑海中萌发出来。
徐怀浩自然不知道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会让故事的走向越发不可控制,若是他能预料到几年后会因为这样一句话经历磨难,打死他都不会说。
“那么现在,可以回……额,可以走了么,我还要回去上贴吧回帖,说什么把妹奇招99,没一招好用的,完全没实用性啊!这帮骗子!我还冲了会员呢,真是瞎了眼了。”徐怀浩边念叨边转身离开。
只是走了几步却发现背后没什么动静,马上转身,秦芷悠竟还是安安静静地蹲在原地,他的心突然间又绷了起来,这同学不会又想不开吧?
怪不得别人说女人心海底针,还真是料都料不准呐。
徐怀浩认命地回到原地,问道:“怎么了,又难过了?”
秦芷悠抬起头,脸上出现一丝不正常的红晕,轻轻说道:“蹲太久,脚麻了。”
徐怀浩:“……”
两天后,卿子衿出院回到了凝华,再次回到了平静的校园生活,只是他不知道,在他出院的前一天,一个女生背着书包从这所学校悄然离开。
今年的第三场雪也在这一天渐渐停息,太阳再一次露头,女生挥动着手臂,与唯一送她的同学挥泪告别,阳光下,最耀眼的,也就是那系在手上的紫色手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