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秒钟，快点决定。顺便跟你说，我从来不相信什么运气。”
卢迪看着已经站起身的唐青，大概也猜出来唐青的意思。她不是个笨蛋，当然知道唐青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唐青一些不明显的小习惯。其实真要说的话，现在做什么决定都不够绝对的安全。只是如果就这么听从唐青的主意又总会觉得不甘心：凭什么这种关头就一定要听从别人的意思？
然而毕竟时间紧迫，当前足够糟糕的状况要是再发生什么矛盾，都不用那些异态，光是手里还握着棒球棍的唐青就能了结自己的小命，也有可能两败俱伤。没去英勇就义而是死在人类手上怎么听都觉得很扯淡。于是不等卢迪心下思量，潜意识就已经作出判断。她必须和唐青保持共同行动，至少在有更好的去路之前，她都得这样。
“行，我们走吧，就现在。”你不信运气，真巧我也不信。先顺着你的意思一起走，看看最后谁才是决策者。这里可不是棋盘，被吃掉的子可永远都回不来！
唐青往书包里又塞了几包牛奶，没有回话。卢迪也收拾起自己的装备，两个人之间横亘的沉默是从未有过的，只不过短短半天，就已经沦落到无法坦诚相对的地步了吗？棒球棍对上锤子，明明都是用来对付异态的东西，现在却多了一分防备身后的意思。不冷不热的关系，即使得救了，她们还能像原来一样相处吗？
答案是无解。
当然这前提是两个人都能够活下去。那些有的没的伤春悲秋还是等到确实地安全后再考虑。要是立马死在这倒是不用烦心了，但是谁都不乐意。
“好了？”唐青看着同样把书包背在胸前的卢迪，确认着。看见卢迪点点头，又像是想起什么来提醒一句：“把手机调成静音，可别被什么突然的电话害死。”在确认两个人的手机都没有问题，唐青又想起一件事：“要不要……给小葵打个电话？”
对啊，江葵。她们只顾着在这里烦恼和算计，都忘了孤身一人留在教学楼的江葵。要是她们没有变成异态，那么江葵呢？她是和她们一样躲在某处，还是已经被变成同类？说到底为什么她们两个没有变异？是什么诱导因素或者是特定条件？平心而论，唐青和卢迪两个人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也没有接触过什么特殊的东西。基本上可以排除免疫抗体这种设想，这样一来问题只能是出在已经变成异态的人身上。有什么是那些异态接触而她们没有接触的，如果搞清楚这个问题也许就能知道这一切灾难的根本原因，也能有效防治自身变异。
唐青转着手机靠在书桌旁边，总觉得有些想法明明就快要抓住却又突然溜走。这件事情不早不晚发生在假期之后，那么有很大可能与时间有关。只是现在能得到的信息太少了，如果可以的话，也许只要去到别的地方就可以见到更多没有被变异的人。无论是从保住性命还是认清真相的角度，待在宿舍楼都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走是必须的，可是，江葵现在会在哪里？还要不要去找她？要找的话怎么才能联系上？现在打电话过去会不会暴露她的位置把那些异态吸引过去？
“打电话。”唐青的思考被卢迪突兀的打断，那个向来插科打诨没有正经的卢迪一脸的严肃却毫无违和感：“打最后一次，不通的话就发个短信过去。得找到小葵，不管是好好的还是已经……得找到她，我们不能就这么扔下她不管。住在一起两年，换成小葵也绝对会来找我们！”声音不大，但是卢迪说话的时候紧紧地盯着唐青的鼻尖，明明没有对上视线还是让唐青有些心虚。
唐青有时候想想卢迪还真是个挺聪明的人，大概从确认事情非常糟糕那一刻起，卢迪就清楚地知道唐青想要尽快离开这个学校。虽然最开始两个人商量的是去把江葵找回来，然而现在先不管江葵是否还活着，要在这片不算小的校园里去找一个无法联系上的人绝对不比海底捞针容易多少。唐青的意思说好听点是审时度势，说难听点不过就是难以启齿的怕死。卢迪知道自己也许没有么用处，但是卢迪看不起唐青的自私。一开始在教学楼的时候就是这样。
等等，教学楼……
想起唐青从一早上的心情不好到后来的莫名其妙，卢迪终于明白了什么：“唐青！你说老实话，你是不是之前就知道会是这样？！”卢迪的语气一下子激动起来，甚至抓住了唐青的衣服前襟。提着锤子的左手泛起了青筋，连同外面异态们跌跌撞撞的声音也更加明显。看来走廊里该是聚集了不少想要吃掉她们的怪物，再过不久，这里就会变成一片血腥。然而卢迪已经没办法冷静下来和唐青一起出去了，她现在更想知道的是唐青是否真的一早就知道。
被攥着衣襟的唐青没出声，像是凝神听着身体拖沓在地面的声音。她不知道该不该承认，不能说她完全没想过会变成这种状况，只是当时就连她自己都不能确定自己的精神状态是不是正常或者干脆出现了幻视这种现象。她不是没有犹豫过要不要提醒，只是最后自己做出的决定太没有说服力了。卢迪看着一言不发的唐青，以为她是默认，攥在胸前的手由于用劲过大开始不停地颤抖：“你……你有没有想过她们会死？你就这么，把她们扔在教室里，连提醒都没有一句？你就这么怕死吗？说一句话有这么难吗？！啊？！TMD！唐青你他妈做人怎么就能做成这德行？！”越来越高的声音已经不是木头门能掩盖的了，不仅是走廊地面逐渐清晰的摩擦声，就连窗户外面也聚集了几个异态。肮脏带着血的双手穿过栅栏，冲着背靠窗户的唐青伸长了手。
“你说够了？”直觉这里已经不能逗留，唐青一把打掉卢迪拉扯衣襟的手。向后看了看对着自己张开牙齿的捕食者，幸亏一楼有栅栏不然刚才自己可就不完整没办法完整地走出这栋宿舍里了。“你怎么看我和我一分钱的关系都没有，我确实想走，而且确实不想浪费时间去找江葵。你别那么瞪着我，两年来我有说过自己是好人吗？反正不管怎么样，现在的情况就是再不走你和我一起死在这。唧唧歪歪半天浪费了多少时间，你会不知道？我是得走了，你随意。不过还是奉劝你先和我一起去一趟体育超市，抄点顺手的东西。什么都不带就想去装英雄的人在我眼里不过就是些中二期没过的二缺。”掂了掂手里的棒球棍，唐青绕过面前的卢迪走了过去。一只手放在门把手上，另一只手随时准备冲出去攻击。身后脚步声快速接近，是卢迪。面色铁青，像是看见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特地撇过脸不去看唐青。但是唐青大概猜得出意思：
要命，要活。
这就好办了，两个人身陷囹圄总比一个人形单影只来得好。异态群里面至少身后不能留给那些连智商都丧失了的怪物。之前之后种种都等出去再说。
拧开门把的声音很小，木头门并没有发出那种年久失修的声音。看了眼走廊虽然不算密密麻麻但也绝对算得上围殴的阵仗，唐青还是默默感谢了一下这些混蛋的八辈祖宗。地面上零星的散布了一些血肉，甚至还有三四个异态正纠缠在一起互相撕咬。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目前排除掉离自己比较近的这一个外，也许可以不动手就悄悄溜走。
当然能排除的就不叫特殊状况了，这个这个比较近也可以说成非常近，差不多就是40厘米的距离。那个七窍流血活像走火入魔的异态就这样笔挺笔挺地站在唐青面前，想要敲门一样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双已经看不见的眼睛对上唐青，视网膜上却没有任何投影。说真话刚打开门得时候唐青整个人一下子就怔住了，还没来得及松开的手忽的又握紧了门把，汗津津地刺痛。突然而来的视觉刺激太过重口，如果不是咬到了舌头唐青真有可能尖叫出声。身后的卢迪原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终于把头转过来时，那异态居然又往前进了一步！
唐青下意识往后退想要远离，却被僵硬的卢迪挡住。这种距离是有棒球棍实在有点勉强。距离不够长，借力距离也不够。眼见那异态一副感应到呼吸声的样子微微张开嘴，一股腥臭直冲唐青的鼻子而来。
艹！跟你拼了！唐青暗下用力一手握住棒球棍一端，另一手稳住中间，冲着异态的腹部猛地捅过去。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捅得后跌在地的异态想要爬起来的时候，唐青已经在头上又补了一棍，那个刚刚还和唐青“面面相觑”的异态抽搐了几下就不再动弹。
BINGO！这要是在暴力游戏里，唐青大概已经得满分可以退出游戏了，然而现在唐青面对的是被头部与球棍撞击发出的闷响所吸引的其他低智商野兽。话说不带外挂的设定真的没关系吗？就算没有主角的高尚情怀好歹也该给个保命神器什么的吧？背靠着卢迪对付迎面而来的异态时唐青还在心里不停抱怨着，好像念叨念叨就真能变成主角似的。
背后传来的温度以及卢迪大幅度动作带来的颤动越发明显，间或有一星半点的带着恶臭的血点碎尸块飞溅过来，可想而知那把铁锤到底砸的有多么用力。人的头盖骨本来就是相当坚硬的东西，然而放在铁质金属面前还是有点不够看。人和人的打架斗殴中用锤子一般都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毕竟锤子和棒球棍一样需要一个向后借力的过程，如果是和人打，很容易在这个过程里留下破绽。至于用锤子很掉价什么的不予置评，唐青一直觉得能把不那么帅气的东西耍的虎虎生风才是真汉子。
可惜自己最多算是个女汉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