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建文当教导主任也是草木皆兵惯了,觉得这有点“早恋”苗头,身为男性长辈又不好意思明说,就让安若注意点。
安若觉得不可能,沈赫全二十多岁的人,怎么会惦记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
安建文叹气:“你不知道现在的孩子,小学就知道递情书了。你抽空问问。”
安若下了楼,看见安曦盘腿坐在太师椅上怀里抱着一个放满了葡萄的大玻璃碗,那样子像一只馋嘴的小猫。
九月的天,院子天井里的葡萄还剩最后一拨。斑驳的光线从树枝缝隙间漏了下来,落到豆蔻年华的少女身上,流光溢彩的好时光,情窦初开,喜欢上一个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安若心里想,自己那时候何尝不是呢,只是不及妹妹这么大胆,见到喜欢的人便远远地避开,不敢多看一眼,打招呼聊天更是想都不敢想。或许是妹妹身上流着一半异国的血,又从小在国外长大,性格比她开朗大胆得多。
她斟酌着措辞,不想说的太直白,聊了几句闲话,终于把话题拐到沈赫全的身上:“叔叔不喜欢沈赫全,你以后少和他说话,要不然,叔叔该不高兴了。”
听姐姐提到沈赫全,安曦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一边挑着碗里的葡萄,一边说:“叔叔看人太古板正统,在他眼里,脑子活一点就是钻营取巧,只有老实巴交、埋头苦干、被人欺负打掉牙往肚子里吞的人才是好人。”
安若不禁失笑,叔叔的确是这样,用老眼光看人。
安曦说:“叔叔对沈赫全有偏见,其实沈赫全帮了堂哥好多忙。他刚去银行的时候,任务完不成,沈赫全帮他想主意,去找广场舞的领舞大妈,给她送点礼物,让她发动跳广场舞的老太太去银行存款,只要每人存一万,就送他们一套运动服。堂哥找了十几个大妈,那个月的业绩全行第一。后来沈赫全又帮他疏通关系调到信贷科。其实叔叔应该感谢沈赫全的。”
安若也没想到还有这些内情,颇为惊讶。
安曦往张开的嘴里塞了颗葡萄,接着说:“博海集团肯和他的小公司合作,也是因为他能处理好镇上各方面的利益关系,国土资源局这一块也能摆平,还有那附近的地痞都得买他的账。总之,他能力很强,不是叔叔说的小混混。”
安若好奇:“他怎么和你这个小孩儿聊这些啊?”
“因为堂哥是他的同学啊,再说,我老夸他厉害,他就愿意跟我聊天。”安曦认真地问:“姐,你说男人是不是就喜欢被崇拜啊?”
安若扑哧笑了,点着她的脑门:“你多大点,懂得还不少呢。”
安曦转了转眼珠,笑盈盈地说:“姐,你不觉得他特别帅?”
安若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安曦捧着碗,笑得太师椅直晃,差点没翻倒在地。安曦的反应让安若悄然松了口气,知道事情不是叔叔想的那样。
安曦咯咯笑了半天才停下来,一本正经地说:“我是觉得他和姐很般配啊,就像杨逍和纪晓芙,冯姑娘和黄药师,金蛇郎君和温小姐。”
很久以后,安曦才想起当初自己举的三个例子个个都是悲剧。
安若没想到她有这个心思,啼笑皆非地点着她的脑袋:“小小年纪操什么心啊,你作业写完了吗?一会儿我抽查你的单词。”
安曦嬉皮笑脸地说:“姐,你不喜欢他?”
安若笑着摇了摇头。
安曦好奇地问:“为什么?”她真觉得沈赫全很好,和温柔貌美的姐姐十分般配。
安若撩一下鬓角的头发说:“咱爸就是生意人。我很小的时候,家里曾经有一段时间特别有钱,小朋友都特羡慕我。可是,后来,一笔生意赔了,我们家就变成负资产,爸跑去中俄边境做生意。我妈去世的时候,他都没来得及赶回来。我那时候就特别怨恨他,有两年的时间都不和他说话。后来爸爸不在了,我特别后悔。其实,他也不想这样,只是生活所迫,不得已而已。”
安曦第一次听她提起往事。俩人同父异母,都很有默契地不提自己的母亲,只谈论有关父亲的话题。
“我想要一份安稳的生活,生意人有一夜暴富的,也有因破产跳楼的,让我没有安全感,我不求对方太大富大贵,只希望他安安生生地顾着家,别大起大落,让我担惊受怕。我过怕了那种生活,昨天还是小公主,隔天就有讨债的上门。”
安曦对这些似懂非懂,看着安若略显沉重的脸色,这个话题,她从此再也没提起。沈赫全每日在工地上,早出晚归,虽然两家只是一墙之隔,他们也并不经常见面。
转眼又是一年。期末考试结束后,安曦和副班长被班主任叫到学校帮忙改卷子。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晴空万里,转眼天黑如浓墨。班主任一看要下暴雨,赶紧让两人回去。两人出了校门,雨点就下来了。副班长家就在学校附近,于是带安曦先回自己家,给她找了把伞。
安曦拿了伞还没走出巷子,便遇见几个小混混。西河镇总共就这么大的地方,她的身份和容貌太招眼,想不引起关注都难。这几个小混混注意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她上学放学都和叔叔一起,周末也不爱出门,很少碰到。此时骤然见到她孤身一人,衣服又被雨淋湿。这几个人便不怀好意地跟上去,嬉皮笑脸地说:“哎呦,这不是那洋娃娃吗?”
“啧啧,你看那皮肤多白,小腰多细。”几个人说着不三不四的话。跟着她不放,倒也不敢动手动脚,就是言语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