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摆设十分雅致,木桌、木椅,桌角的瓶中还插着几枝梅花。安曦不由自主地想起今日收到的梅花和玫瑰。那些花她没拿,都留在了办公室,只是把两张卡片放在了包里。因为不是汉字,也无从辨认笔迹,她好奇归好奇,却也懒得去猜,已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送花的人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她很早以前,就学会了沉住气。
裴斐很绅士地给她拉开了椅子,替她铺开餐巾,说:“你先点菜,我去一下洗手间,别心疼钱,点贵的,反正有代金券。”
安曦撇撇嘴,很豪气地说:“我是花钱小能手,一次能给你用完,你信不信?”
裴斐比了个OK的手势,嘻嘻一笑:“使劲花,反正不是我的钱。”
安曦觉得他的笑容有点古怪,还以为他是内急,笑了笑,也没在意。
裴斐去洗手间了,屋里陡然安静下来,安曦翻着菜谱仔细看着。话是那么说,可她哪能当真那么放肆,勤俭节约是美德。再者,裴斐和裴丹虽然是双胞胎姐弟,但是,她和裴丹成为好友,也是因为沈赫全的关系。和何晨分手后,她和裴斐一年中难得见见几次面,算不是很熟稔的好友。
身后的房门响了一声,她以为是裴斐,也没有回头,依旧看着菜谱。直到人走到对面,她才隐隐觉得不对,抬眸的同时,菜谱从手里滑落。
啪的一声轻响,像是炸在心里的一声惊雷,猝不及防地与这人重逢了,她没有一丝准备,刹那之间,一种沉入水底、要被狂潮淹没窒息之感涌上来。
站在面前的男人几乎没变,只是清瘦了些许,越发显得五官深刻,瞳仁如墨,看人的时候,有一层光潜伏在冷静的眼波下。
在反应过来这不是幻觉,也不是梦境的那一刻,安曦起身就要走,动作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
何晨比她更快,上前两步,伸手将她拦住。
安曦不假思索地抬手一挥,力气很大,可是横在面前的手臂没动。何晨反而顺势将她手腕攥住,叫了声:“七七。”
“我想和你谈谈。”何晨的声音反而很不冷清,语气凝重恳切,甚至带着请求的味道。这是她记忆中从未见过的模样,他一贯自信骄傲,没有低头的时候。
“我和你没什么可谈的。”
“关于分手的事…”
安曦打断他:“我不想谈。”
关于过去,她不想提及,只想遗忘。甚至眼前的人,她都不想多看一眼,她转开脸看着桌角的花瓶。那一瓶梅花撞入眼帘,她突然明白,原来送花的人当真是他。
何晨低头看着她的侧颜,声音有些发涩:“对不起,七七。”
听到这迟到许久的道歉,安曦心里一阵发酸。原来,时隔多年,她还是不能释怀。
“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早就不在意了。”她语气超脱且无所谓。
何晨知道她说的不是真心话,喉结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声道歉根本无法治愈万分之一的伤痕。
短暂的沉默,时间和空气仿佛都凝固成一块巨大的铁块,压在心头上,让人难以呼吸。安曦不想和他叙旧,也不想再谈论任何关于过去的话题,她急于离开,可是,他握着她的手腕不放。
她到了冬天容易手脚冰凉,他恰恰相反,被握紧的手腕时不时传来他的热量,往四肢百骸里涌。被遗忘的身体接触的记忆都被唤醒,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只是那些曾经甜蜜的过往,此刻只勾起了她无法言说的抗拒。
她挣扎几次无果,冷冷地抬眸:“请你放手。”
她这样的反应,早在何晨的意料之中,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也不可能在一夕之间就破冰化解。无论心里多急却也只能告诉自己慢慢来。
他松了手,低声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安曦快步走出包厢,一路疾走,心里像烧了团火,莫名地气恼,不知道是因为被裴斐设计了还是因为突然和何晨遇见,亦或是,发现自己居然如此轻易地就被他的出现牵动情绪,失去冷静。
走过古色古香的回廊,何晨一直在她身后,保持着一步之遥的距离。
她比他矮了将近二十厘米,即使步子迈的再快,也比不上他的速度,她总不能不顾形象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外跑。
走到台阶下,外面已经是白茫茫一片,鹅毛大雪下得又急又密,看架势仿佛是将攒了一年的雪都倾盆倒下。
天气不好这里又偏僻,周围根本都没有出租车的影子,安曦此刻才明白,裴斐把她约到这里是有预谋的。她拿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居然附近也没有车,真是运气“好”到爆。
安曦将羊绒大衣的帽子戴上,严严实实地挡住整个脸颊,连视线的余光都被挡住。也不全是因为冷,潜意识里,她觉得这样就可以不用看见他的侧影,也让他不能看见她的脸。
“这个地方不好打车,我送你回去。”何晨站在她的面前,用后背替她挡住风。这是他以往习惯,冬天只要在室外,他都会站在风口替她挡风。可是,再多的温柔都抵消不了分手时锥心的痛苦。这种感觉被她记得很长久也很清晰…
她条件反射般往旁边挪了几步,避开了曾经的“挡风板”,拨通裴斐的电话。
距离裴斐离开包厢不过三分钟,就算他此刻离开,也不会走很远。裴斐刚刚把车子开出大门,一看是安曦打来的电话,头皮一紧,本来想装死不接,可是,手机不屈不挠地响,他只好硬着头皮接通,小声地赔着笑说:“什么事啊,安曦?”
“你三分钟之内不来送我回去,我们以后绝交。”说完,她将电话挂断了。
电话里清脆的声音透着一股寒气。裴斐知道安曦的性情,无奈之下,只好掉转车头风驰电掣地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