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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1

鸟儿在枝头飞来窜去,自由自在。周远鸿躺在野山坡上想。使用了电脑和网络,委实是一次技术革命。他坐在照相店里,不再像以前那么枯燥乏味。他可以写写文字,可以聊聊天。这会儿,有一个陌生的Q号加周远鸿。她叫酸梅子。

酸梅子:谢谢你加我好友。知道我是谁吗?

翔宇远鸿:这个问题,我正要问你。

酸梅子:猜猜?

翔宇远鸿:你要不说我是记不得的,没有你的显示资料。是前同事?

酸梅子:再猜猜?

翔宇远鸿:老同学?是青梅?

酸梅子:呵呵,恭喜你,答对了。

翔宇远鸿:这么巧啊!没有一点征兆啊。

酸梅子:是啊。

翔宇远鸿:祝贺你们乔迁新居!

酸梅子:你怎么知道的?不过,还没有装修好,还没有搬进去,也快了。

翔宇远鸿:线人给我报讯呀。

酸梅子:你的线人是谁?

翔宇远鸿:你的闺蜜董蕙兰。

酸梅子:董蕙兰就在我这儿。

翔宇远鸿:是么?

酸梅子:是的,有空回来玩。

翔宇远鸿:好啊。

酸梅子:你的Q号是她说的,她叫我也加了你。

翔宇远鸿:她有一个陷阱,一个粉红色的陷阱,你一定好好帮她破解破解。

酸梅子:什么陷阱?粉红色的陷阱,说得七拐八弯干什么,直白点说桃色陷阱得了。

翔宇远鸿:她正为此焦躁不安。

酸梅子:她没说呀?

翔宇远鸿:就是她说的找对象的事,你给她预先说一声,申明在先,骂我也可以啦!我既然说得出,就敢于担当。不做缩头王八。

酸梅子:你在说我什么坏话?

酸梅子:怎么不说话了?怕我骂你?怕我打你?

翔宇远鸿:怎么一下子风云变幻,物是人非了?

酸梅子:你还没醒悟啊?

翔宇远鸿:悟什么?说好听一点,是我多嘴。说难听点,是叫什么来着——哈哈——皇帝不急太监急,我闲得蛋痛来扯蛋。

酸梅子:想知道什么?我自己告诉你好了。

翔宇远鸿:这人是谁啊?你究竟是谁?

酸梅子:什么是谁啊?老娘是我,我就是老娘。

翔宇远鸿:火药枪似的,大水冲了龙王庙啦。

酸梅子:说我是吗?

翔宇远鸿:搞不清,谁跟谁了。

酸梅子:我是谁你不知道吗?好笑,愚蠢,傻蛋,白痴。你就是梁山伯二世。

翔宇远鸿:你越加口没遮拦了,懂一点珍重和礼节好不好。

酸梅子:对付你这种人,不需要珍重,不需要礼节,你是一棵木头,你是一株蒿草,怎么知道人类的礼数呢?

翔宇远鸿:我这是得罪哪路神仙啦,这么奚落我,这么埋汰我。

酸梅子:嘻嘻。

翔宇远鸿:你还好意思,嘻嘻。

酸梅子:你同学啊,傻蛋哥哥。

翔宇远鸿:有人在青梅这里插话了,冒用他人QQ不道德。

酸梅子:就是我啊!

翔宇远鸿:请自报家门?

酸梅子:董蕙兰。

翔宇远鸿:哦,吓了我一跳。

酸梅子:她给我做饭去了,这是青梅的QQ,我的Q号没有登录。

翔宇远鸿:嫉妒,严重地嫉妒,俺吃不到,呜呜——

酸梅子:刚才,你还不知道我是谁,笨死了。想吃,你就过来呀?

翔宇远鸿:羡慕,羡慕你们一块儿混吃混喝。

酸梅子:现在,魂灵归窍啦?

翔宇远鸿:你就是你,懒得甄别。

酸梅子:她不是告诉你我在她这儿吗?

翔宇远鸿:管你们是谁,都一样说了。频繁转换,不知道聊天对象是谁。

酸梅子:你可不要说我什么坏话,否者我真的要骂你的。哈——哈——

翔宇远鸿:能让你出气,最好。为什么?因为你平常不太有地方出气。我知道你是谁了。

酸梅子:上次和你说的没什么,不要担心,我好着呢。

翔宇远鸿:蕙兰。

酸梅子:现在才知道你也太那个了,我说了几遍了,你硬是反映不过来。

翔宇远鸿:刷屏太快,我埋头打字,跟不上你节奏么。

酸梅子:难道听不出来吗?

翔宇远鸿:我都在瞎担心呢。

酸梅子:真是的。

翔宇远鸿:我反映迟钝啊,你还不知道?

酸梅子:我知道你钝,不知道有这么钝的!

翔宇远鸿:自愧不如,多多担待。

酸梅子:饭吃了吗?我今天没去上班,在青梅家里玩,看看她的新家,装修得怎么样啦?房间安排得怎样啦?我都看看。我觉得,她家挺好的,有温暖感。

翔宇远鸿:你们中饭快烧好了吗?

酸梅子:你说说,这几天为我担什么心了?

翔宇远鸿:就担心你不声不响。

酸梅子:真怕我落入陷阱?不会的,也没人给我设置陷阱。

翔宇远鸿:那也是,也不是,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事情,与我何干啊?

酸梅子:是我自己用词不当。

翔宇远鸿:你是洞烛先机。

酸梅子:这句话什么意思不懂。

翔宇远鸿:上述这个词可能不妥。

酸梅子:周先生你解析一下。

翔宇远鸿:你有孔明的智慧,难不倒你,或者找度娘帮你解答。

酸梅子:你笑话我呢,我有这个本事的话,事情也许不是这样了。你看我现在这样算什么?家,残缺不全;路,迷途渺茫。

翔宇远鸿:你还不如意,算你半个天使好了。等你补全了一个家,活脱脱一个人人羡慕的天使。

酸梅子:我在想,已经发生的谁也无力去改变,徒劳无益,为儿子,为自己,我也得好好地重新经营自己的生活,支撑起这一个风雨飘摇的小家庭。唉,人生苦短啊!

翔宇远鸿:也有人苦长的。

酸梅子:你说呢,只是有些事是怕自己再也输不起了。

翔宇远鸿:嗯,心里有阴影,恐惧,瞻前顾后,这些在所难免。

酸梅子:我已经没有任何可输的理由和本钱。所以一时觉得很迷茫,怕这怕那的,也算正常的。大家都是同学,我希望你们站在我的角度为我考虑,为我分忧。

翔宇远鸿:跌倒爬起,再跌倒依旧爬起,就像睡觉和起床,没有什么不可以。

酸梅子:我可不想这样做尝试了。这样太累了。真的,我累死了。我需要的是安全感和踏实,你知道吗?

翔宇远鸿:那自然好,是一座理想伊甸园。

酸梅子:所以希望你们有什么说什么,不要对我有所保留。

翔宇远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酸梅子:那样的话不是真的为我好。

翔宇远鸿:所以要遭骂。

酸梅子:你也没说什么啊!对人对事,实事求是为原则,说话不绕弯子。

翔宇远鸿:青梅饭还没有烧好啊,肚子饿了。

酸梅子:是啊,我和你聊天,她在烧。你不要老是王顾左右而言他,好不好。你是不是不想和我说了?

翔宇远鸿:你哪里修得的福气?你这么好的福气,这么好的口福啊!

酸梅子:我好福气?

翔宇远鸿:好!真的好,比我们任何人好。

酸梅子:什么话?这是夸我还是笑我?如果,福气,就是指有吃有喝,那么还不如一头肉猪呢,你要是愿意,我给你煮食,让你也享受享受所谓的福气,行不行啦,周先生?

翔宇远鸿:哇,从今往后,我要加紧修炼。佛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好生消受这样梦寐以求的福气。

酸梅子:不跟你玩儿,青梅在叫我,我得去吃饭了,等一下回来和你聊,跟你大战三百回合嘴仗。

翔宇远鸿:去吧!随时奉陪。

酸梅子:好,一言为定,青梅经常在车库里打乒乓球,打羽毛球,没时间跟你聊,我可有时间,有一大把时间跟你磨叽。

翔宇远鸿:好你个机灵鬼,再见。

2

周远鸿一手搭在腹部,一手罩着双眼,他躺在野山坡上想。

董蕙兰在网上找周远鸿聊天。她的Q名叫夜兰香。

夜兰香:你好吗,好久没聊了。

翔宇远鸿:好。

夜兰香:是不是老了会回忆起许多过去的事情啊?我也真的觉得自己老了啊,好像也挺怕老似的。

翔宇远鸿:老了就老了呗,不服老哪行?

夜兰香:日子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味了,好像也调整不过来。

翔宇远鸿:变化频频也晕头转向。

夜兰香:你知道,我吧也算得上是个有目标的人,可是现在真的无法说了。

翔宇远鸿:渐渐会适应的。什么目标?说我听听。你没有实现,留有遗憾的,我们就更不可以巴望什么了。

夜兰香:我想有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随意,闲闲的没有压力。可我现在处处感到压力。

翔宇远鸿:这样的要求不过分。你是容易办的,唾手可得。

夜兰香:特别是他们家人的做法,我猜测不了他们的意图。

翔宇远鸿:他们家人?

夜兰香:就是聪聪的爷爷奶奶,叔叔姑姑,他们一家人。

翔宇远鸿:把你当个媳妇看着,怕你变换了身份,不是他们的媳妇了。

夜兰香:总之,我是不想和他们有太多的牵扯,真的是说不出的心烦。

翔宇远鸿:有温暖有羁绊。

夜兰香:哪有温暖啊?只有冷漠、敌意。

翔宇远鸿:对待你是这样的,你孩子是他们的宝贝,是他们的血脉和命根啊!

夜兰香:真的,他们所做的让我觉得没亲情了。我也说不清楚,不是你想的那样啊。唉,反正你知道我的难处就行了,别的真的越说越来气。

翔宇远鸿:时间会淡忘一切的。

夜兰香:但愿吧。我得接儿子去了,有空时再聊,好吗?

翔宇远鸿:噢。

周远鸿将衣摆往下拉了拉,换了一个姿势继续睡着。他躺在野山坡上想。

夜兰香:好几天没看到你上网了,很忙吗,圣诞节到了,祝你全家节日快乐,生意兴隆。

翔宇远鸿:平安快乐,圣诞快乐!昨天收到发表《兰香》所得的170元稿费。这就是圣诞老人送我的礼物。

夜兰香:哦,是好事啊,羡慕啊!前几天好像老钱回来过吧,他和你说了吗?

翔宇远鸿:说了。

夜兰香:我是听青梅说的,也没联系。

翔宇远鸿:过甬城时候,没有来玩一下,他来去匆匆。

夜兰香:还不回家吗?

翔宇远鸿:快回了。你在家上网吧?

夜兰香:是啊!今晚想早点睡的,又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人觉得好累。家里死一般的静啊,让人受不了。

翔宇远鸿:也是,一个人没有对手戏了,没有台词,没有戏剧冲突,变成了哑剧。

夜兰香:这就是孤独和寂寞。他又怎么会知道啊!

翔宇远鸿:他小吗,没有经历和成熟。

夜兰香:儿子是不知道的,我说的是天堂里的他——聪聪他爸。

翔宇远鸿:你说的指他呀,哦,我才明白。

夜兰香:你说,他即使知道又能怎么样啊?

翔宇远鸿:我想起来了,《我是一棵小草》中的那一集,大概第44集,你看了没有?很棒的电视剧。

夜兰香:没有。我又想哭了……你知道吗,有时,这眼泪也忍得好辛苦啊。

翔宇远鸿:我曾经把影视集里一字一句把字给抄了下来,为你不惜下大工夫,打出来给你看看,让你领会生活中的奥秘。我记得存在某个文档里,我去找出来。

夜兰香:有意思吗?

翔宇远鸿:很好的,好有意思。我是以苦作乐。

夜兰香:冬至那天我去看过他的,满目的凄凉和萧条,我竟然找不到词语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在墓碑前不知怎样为他祈福。

夜兰香:早点回家吧,保重。

翔宇远鸿:好。让你等着了,我刚才去找了那一段话,还在。这是《我是一棵小草》第44集中的一段对话。我把它贴在这里:

小草右手拉着婆婆的手,左手指着丈夫的墓碑说:“这里是我以前的丈夫,他叫岳峰。在他离开的时候,我以为我都快活不下去了。我老是有幻觉,我觉得,不管我在干什么,我在哪儿,他的影子总是在我身边,我觉得他在某个角落里看着我,他看我过得好不好,我高兴的时候,他陪着我一块笑,我伤心的时候,他也会跟我一块难过。人大概就是这样子的,爱的人虽然不在了,可是在我们心里,永远都不会忘。”

3

周远鸿躺在野山坡上想。

夜兰香:你忙吗?我想和你聊聊。

翔宇远鸿:不忙的,在整理一点文字。

夜兰香:这两天我的心里很乱,也许我是为自己设了一个陷阱。

翔宇远鸿:什么“陷阱”?说来听听。

夜兰香:我也说不清楚,心里乱糟糟的。

翔宇远鸿:不会吧,你心眼好啊,不会挖空心思做所谓的害人害己的事情。

夜兰香:真的,也许真的命运,即使这样的吧,心眼好有时受骗上当的几率就高了吧。

翔宇远鸿:不要说“陷阱”更好,你又不要陷人家什么,只有人家陷你的份儿。

夜兰香:不是我陷别人,如果是别人来陷我呢?

翔宇远鸿:这就对了,事实更接近如此。

夜兰香:那我岂不更悲哀,更恐慌。叫我如何给予应对。

翔宇远鸿:那你是被动受害,有什么办法。

夜兰香:照你这么说我只有受别人的害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因为是命运的安排,我只能屈从么?

翔宇远鸿:那你变聪明点,不要轻易进入啊?有坑,迈过去;有河,跨过去;有障,绕过去。不能坐以待毙呀!

夜兰香:我就觉得自己是傻乎乎的了,无力回天了。

翔宇远鸿:怎么会呀?我真为你着急,你这样自暴自弃的话。我倒是希望,会知道自己傻的人才聪明,你是聪慧的,你是胸有成竹的。

夜兰香:是真的,你知道吗?我只想自己在以后的日子里有个人能来代替他好好地爱护我们母子,照顾我们的一生。

翔宇远鸿:应该的,有失必有得。老天给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夜兰香:在他们家人的面前能让我抬起头做人。说真的我这一跤摔得不轻了,可以说是面目全非了。

翔宇远鸿:也不只是对他们家人而言,主要还是自己有感情依托,人活着就是为了好过些。

夜兰香:我再也经不起了,那些风浪,再次跌倒。

翔宇远鸿:现实如何,我没看见,你的情况自己最清楚啦。

夜兰香:但是现在,也许老天又要让我难看了。

翔宇远鸿:我们这些局外人,是站着说话不怕腰疼。

夜兰香:所以说,这一切只有我自己忍受,别人都帮不了我的。

翔宇远鸿:是啊,还能怎么样呢,《盘夫索夫·官人好比天上月》里唱得好——官人若有千斤担,我为妻分挑五百斤。你要是有这么一个心气相投的对象就好了。

夜兰香: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很要面子的人。

夜兰香:无论做什么都很顾及面子。

夜兰香:收不到我的信息了吗?你还在吗?

翔宇远鸿:收到。刚才,与作家郝文新在QQ上说了一句话。然后,去泡了一杯茶。

夜兰香:哦,我还以为我的电脑有问题了。

翔宇远鸿:没有问题。

翔宇远鸿:面子那么重要?你要好好装一会儿面子了。

夜兰香:你在嘲笑我了。

翔宇远鸿:我知道的一鳞半爪,这两三月里,你究竟经历了什么?我都概莫能知。我笑一笑你有什么不好啊?你不要太敏感。

夜兰香:你怎么说这两三个月里?

翔宇远鸿:我在崇山县的时候,你尚没有这烦恼啊那烦恼啊,你生活得恬静而又优雅。

夜兰香:那时候,没说吗?

翔宇远鸿:没有。

夜兰香:你好像知道我要说的似的。

翔宇远鸿:应该告诉我,如此最好,但我一切顺从人家意愿。人的需求没有止境,直到化为一缕青烟才是了结。

夜兰香:不是需求的问题。

翔宇远鸿:你一个人烦恼着,不如两个人三个人一同烦恼着,快乐可以分享,烦恼可以分担。

夜兰香:我是说了解一个人很难的,对吧?

翔宇远鸿:难什么?除非他不告诉你,他有难言之隐。崇山有一句土话:穷开心。不穷不足以开心。

夜兰香:穷,这个不怕的,只要气不短就行。你知道我想要说的是什么吧?

翔宇远鸿:你兜底儿说么!别兜圈子了。

夜兰香:不妨你先告诉我,你知道多少?

翔宇远鸿:我是个好听众。我知道得不多,就知道一点你与聪聪的爷爷奶奶之间的瓜葛,知道你的几个女友,别的一概不知。

夜兰香:你是一定要我自己说啊!

翔宇远鸿:哎呀,你怎会连我知道点啥会不明白么!

夜兰香:贾剑,这个人,你了解他多少?

翔宇远鸿:哦,这事儿,你要多方面地反复地征求朋友啊,亲人的意见,多听听他们的意见。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不想多说什么,你无需征求我的意见,你不必在乎我对贾剑的认识和评价。

夜兰香: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翔宇远鸿:不想,你问问老钱么。

夜兰香:我问他干什么?你不想说就算了,你也不想看着我再倒霉吧?

翔宇远鸿:你会不会看人,会不会交朋友,会不会接纳或拒绝,会不会说“不”字,这一些,会与不会,这是你的本事和眼光,我是从青梅的待人处事上慢慢地体会到的。

翔宇远鸿:我重申,你不要让我说得那么直接好不好。我希望大家好,可事与愿违了,我绝对不乐意看见,我会深感后悔和自责。

夜兰香:我不懂你的意思。

4

周远鸿躺在野山坡上想。有一个春节,他到珊尔的大姐家做客。大姐雪尔家来了好多客人,他们夫妇双方的直属亲戚,一大帮成人,带了一大帮孩子,挤在一个大居室里相互热闹着。大家吃喝玩乐,看电视,打麻将,各人自有各人的乐趣。可是,周远鸿高兴不起来。周远鸿和珊尔在来的路上就有过争执。珊尔说:“你想想,大姐买房子的时候,你没借钱给他们,现在好,姐姐家好住新房了,我们木着脸皮去享受幸福生活。”周远鸿一脸苦笑,他解释说:“我们哪有什么钱可以出借呢?”

“你手上积了十万元是有的。”

“哪有啊,你做梦吧?”

“那五万一定有。”

“你考虑过吗,自己的生意不要做啊?我们生意这么差,照相馆已经无力再支撑了,已然面临转行的临界点,就是自己不走,那条街随时要被拆迁,由不得自己的,到时候改行啊,挪地方啊,自己的这点钱哪够呢?在当下,几万块钱能做个鸟买卖?开车行?不行。开通讯器材专营店?不行。开邵氏酥鱼加盟店?也不行。我们缺资金,缺房子,缺技术,你都一点不考虑。你自己找个企业上班去了,以为万事大吉啦,你想过没有,等你年老力衰,没有劳动力的时候,怎么办?”

“你可以量力而行么。”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们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借给他们钱,杯水车薪,还不够他们塞牙缝。”

“你是强调理由,对我的亲戚漠不关心。”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的亲戚,我的亲戚,都是自家的亲戚,另眼相看,只是你的心理在作怪。”

“你还不承认?”

“什么了我?”

“外甥女考进大学摆了升学宴,你为什么不去捧捧场呢?”

“你老是翻那些老皇历,我的头都搞大了。我是想去喝酒的,但是动身之前,你拍了几个照片。这些顾客第二天要来拿照片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叫他们拍快照,不行,叫他们迟几天来拿,也不行。我说你别拍了,你偏要拍。”

“生意这么差,哪能不拍呢,小生意就不是生意啦?”

“你倒好,拍拍屁股走了,喝酒去了。可我走不了啊,人家要来拿照片,我们做事不能不讲诚信啊,你说是不?”

“你是借口。”

“这也能怪我,我不去,倒成了我的不是。那当初你不该拍这照片,不该答应顾客第二天来拿。”

“我算看穿你了,你是自私。”

“俗话说,拳头打出外,手臂弯进里。你怎么老是把我当外人呢?”

“你这畜生,是白眼狼戴草帽——变不了人。你也不想想前情,当初刚开照相馆的时候,是大姐、二姐借给你的启动资金,没有他们帮助,你连摆个地摊都摆不成。现在,忘干净了?你这个无情无义、忘恩负义的畜生!”

“懒得跟你吵,我是畜生,你跟畜生同吃同睡,你也是畜生。你不怕镇上的行人看自己的笑话?”

“你还有难为情?你看看你的脸,真是恬不知耻,脸皮三尺厚。剥剥,有三层皮可以揭了。”

周远鸿夫妻吵架,可以由一粒芝麻豆吵起,可以吵得昏天黑地,无休无止。他到了雪尔姐姐家,感觉大姐大姐夫跟他隔了一层膜似的,谁也不捅破这层膜,谁也不多说话。他感觉没有借钱给二姐菲尔建房也是欠了菲尔姐人情,她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的。整个屋子对周远鸿不冷不热的,他是一个多余人。周远鸿感觉了无兴趣,吃饭吃菜,桌子上虽有丰盛菜肴,但是少有胃口。他打麻将精神萎靡不振,他不抽烟,只管喝茶。他很想找个无人的地方躲起来,什么都可以不理,什么人都可以不见,就这样独自待着。

他在下午的时候突然接到董蕙兰的电话,她在电话里说:

“喂,远鸿,你今天来我家吃晚饭好么?”

“哦,吃饭啊?我正在外面做客,来不了。”

“你来吧!”

“抱歉,我定不下来。”

“今晚,张玫红夫妇来的,他们很想见见你,要问你有没有出版界的朋友,该怎么出书,她丈夫想出个书。钱隆多也来的。几个老同学聚一聚,喝喝酒。很久没有聚会了。”

“谢谢好意。”周远鸿很想问问,贾剑呢,他来不?但他到口的话还是没有问出口,他想,要问那么多干什么?一个没问,另一头没说。周远鸿和董蕙兰都有意回避这一个双方都感到尴尬的话题。

“你要来的啊?”

“我尽可能吧。”

珊尔在周远鸿身后听了他们的对话,问周远鸿:

“谁的电话?”她想着老公会撒谎和抵赖,至少会遮掩起来。

“同学的电话。”

“什么事?”

“叫我吃晚饭去。”

“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女同学。”

“她是赵蕙兰?”

“不是——是董蕙兰。”

“你准备去?”珊尔没想到周远鸿会这么爽直、毫不隐瞒,这让她很是吃惊。

“有好多人一起去的。”

“你已经心不在这儿了。”

“没什么啊,大家同学一场,喝酒聊天。”

“随你吧!”珊尔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她觉得在那么多人面前放任男人去会女同学,是表示了自己的大度,还是表现出了她的无能和魅力尽失,她没法细忖,她没法把握。

周远鸿在董蕙兰和张玫红的再次催促下,他走出了大姐雪尔家。关上门后,珊尔的伤心之门一下子被打开了,她不停地哭泣,泪难自禁。

周远鸿哪里会知道,珊尔在大姐家的这顿晚饭,她哪里能咽下一口饭,哪能咽下一口菜,她的心一瓣一瓣地碎开了。

雪尔姐说:“你伤心什么?哭什么?早知如此,你怎么能放他走?”

她二姐菲尔说:“你是笨人多泪,你不好跟他一块儿去?”

“我跟着去,有意思么?”珊尔说,“他们都是同学,我与他们混不到一起。”

“远鸿不能回崇山老家来,要把他往远地儿送,让他住越远越好。”雪尔说。

“能有啥办法?他离得远了,我一样遭苦。”珊尔说。

“你们说,远鸿有一个在北京的同学叫他去北京?”菲尔说。

“说是说,可人家心里没有诚意,口头上说说而已。”珊尔说。

“把他和女同学拆得远远的,也就散了。”雪尔说,“任他们在一起往来,日久生情,说不定要节外生枝。”

“那我怎么办?还有小孩怎么办?”珊尔说。

“你熬一熬,不久就会风平浪静,家还是在的,你们有一条血脉维系着,没有儿子阿骅,你们许是要玩完的。”雪尔说。

“北京的老板叫什么?”菲尔问。

“林有财。”珊尔说。

“我来给他打个电话,催一催他,让远鸿跟他打工去。”雪尔说。

“我来打吧!”菲尔说。

“二姐的口才好,给二姐说。”珊尔说,“二姐说话,倒着会来,顺着也会来,说话也不伤人,又能够切中要害。”

“行。”雪尔说。

5

周远鸿双手捂着脸,下巴仰得翘翘的。他躺在野山坡上想。

一路上,周远鸿转了四趟公交车,才在傍晚的时候,来到董蕙兰家的小区。他在小区附近沿街的商铺里,买了一箱五年陈古越龙山黄酒,还买了一包薯片。他捧着那箱黄酒敲响了董蕙兰家的门。张玫红听到声响来开门。他们夫妇早周远鸿一步就到了。

“哇,周远鸿真客气,来了没有空手,买了这么多东西,我们是空手而来,来蹭饭的。”张玫红说。

“带来自己也要喝的。”周远鸿说。

“难道我这儿不给你酒喝?”董蕙兰忙着厨房里的事,叫周远鸿将酒就近放在房门边,“酒,家里有,说真话,不缺酒,你就爱浪费。”

“就这一点点。”周远鸿扫视了周围一圈,他问,“还有谁没有到啊?”

“钱隆多和贾剑,他们还没有来呢。”董蕙兰说,“你坐一会儿,先喝一杯茶。”

“蕙兰你自顾去烧菜吧,我来给远鸿泡茶。”张玫红说。

董蕙兰在厨房里忙碌着。往常的夜晚,孤独多于充实,使她觉得日子难过。现在她是愉快的,陆陆续续给大厅的餐桌上整出一桌子菜肴,有热炒的、有冷拌的,荤素搭配,香味扑鼻。看到董蕙兰端出一盘热腾腾的土豆炖牛筋,玫红的男人说:“蕙兰,别再烧了,桌子上的菜太多了,足够吃了,吃不了剩下就浪费了。”

“家里也没有什么可烧的,让你们等心焦了,你们稍等一会儿。”董蕙兰说。

门铃响了,周远鸿去开了门。贾剑抱了一箱啤酒站在门外。

“贾剑你早一点好来了。”周远鸿说。

“在单位里要上班,下了班急忙赶过来的,让你们久等了。”贾剑将啤酒放在门旁,与黄酒箱子挨着。

“你们都是那么客气。”张玫红说。

“这箱黄酒是谁买的?”贾剑问。

“这是周远鸿送来的。”张玫红说。

“哎呀,我的傻大哥。”贾剑夸张地叫喊道,“你人来一下就好了,干吗要给我家买东西?”

猝不及防地,这声音深深地刺中了周远鸿的耳朵。他感觉像在吃饭时张口吃到了一只苍蝇,他看着贾剑自得而狡黠的胜利者神态,心里好不腻烦。是回答他好呢?还是拒不回答?或者该怎么回答?他不知如何是好。他迅即瞟了一眼厨房里的董蕙兰,她居然没有丝毫反映,难道她默认了,他们成了一家人了?她董蕙兰怎么不早说呢?张玫红夫妇也愣了一下,心里纳闷,你们什么时候合为一家了?

董蕙兰走出厨房打破了尴尬气氛,她说:“谁给钱隆多打个电话,催他赶紧来,准备要开饭啦!”

“你打吧,你是主人。”张玫红对董蕙兰说。

“还是你打吧。”董蕙兰对周远鸿说。

“贾剑兄打吧。”周远鸿对贾剑说。

“远鸿,你打吧,你们是铁哥儿们,都是文人,好说话。”贾剑又把皮球踢了回来。

“好吧。”周远鸿给钱隆多打去电话,他问,“钱隆多,你来了么?”然后,催促他赶紧来,再不来,赶不上饭点啦。

“远鸿啊,你到了董蕙兰家了?”钱隆多在电话里说。

“是呀,你快来吧,大家就等你了。”

“你们一起的有哪些人呀?”

“有张玫红夫妇,有贾剑,有董蕙兰母子,加上我,说来的几个人,该来的都来了,就剩你没有到。”周远鸿说到贾剑的时候,钱隆多哆嗦了一下。

“你们先吃吧,我现在走不开身。有一位诗人朋友来崇山玩,我要陪陪他。等会儿来会你们。”钱隆多说。

“这像话吗?要来早点,等会儿,没酒没菜,你不用来了。”

“没事的。你们吃过饭,可以来茗艺茶庄一起喝喝茶,我也可以来董蕙兰家喝茶,待会儿再说。”钱隆多说。

“好,你是一时半会儿过不来了,只能如此。”周远鸿回头跟大伙儿说,“今晚,钱隆多不能准时赶来,我们只好先开始了。”

“好,那我们开始。”贾剑说。

一张略显长方形的餐桌,董蕙兰携聪聪坐在上首,张玫红夫妇坐在一侧,贾剑靠近董蕙兰与周远鸿并排坐在一侧。下首给钱隆多留了一套碗筷,位置空着。

“大家要点什么酒?黄酒、白酒、红酒还是啤酒?”董蕙兰问大家。

“黄酒。”贾剑说。

“我也习惯黄酒。”周远鸿说。

“随意,大家一块儿喝黄酒吧。”玫红的男人徐先生说。他是法医,人家称他徐法医。

“要不要烫一下黄酒?”董蕙兰问。

“烫一下最好。”文质彬彬的徐法医说。

“好。”董蕙兰拿了瓶装酒进厨房,一下子开了三瓶酒,倒进铝壶,她将铝壶放在煤气灶上加热。她盯着壶内的黄酒,怕煮沸跑了酒气,口味不好。等酒面起沫的时候,她关了煤气灶。

董蕙兰将热好的酒拿出来,给大家的小杯子里加上。

“来,开始。”贾剑说。

“开始。”大家纷纷说。

“你们一起干一个。”董蕙兰提议。

“你自己带头。”张玫红说。

董蕙兰忙了将近一个下午,整出一桌子菜,好有成就感。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她兴致勃勃地说:“来,一起干了。”

大家端起酒杯,徐法医本想叫大家慢点喝酒,先吃点菜,空肚子喝酒容易醉倒,先让杯里的酒凉下来,缓点喝。他见大家毫无怯意,要一同干一杯,他也拿起酒杯来,与大家碰了杯,喝了。酒是温热的,不烫。

“好!”周远鸿见到张玫红和董蕙兰的酒杯见了底,为她们喝彩,“你们女同胞的酒量不小,我心底里佩服。”

“谁说女儿不如男。”张玫红说,“今晚喝个痛快。”

“喝!”周远鸿说。

“喝!”贾剑说。

“喝!”徐法医说。

“你们喝,我蕙兰管够你们酒,喝酒,图个高兴。”董蕙兰家有好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我敬一下远方的客人,祝你们在新的一年里,官运亨通,财源广进。”贾剑举杯敬张玫红夫妇。

“慢,喝这杯酒之前,我不得不问一下。”张玫红问道,“你跟前妻吴逸虹离婚之后还有往来么?”

“玫红,你别提人家伤心的事,喝酒吧。”周远鸿说。

“你什么意思?”贾剑说,“我才不忌讳这些倒霉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已经成为过去,我勇于坦然面对,接受现实。现在与前妻很少交往,跟女儿的接触也不多。”

“我怕败了大家的酒兴。当然,你能够这样落落大方,我为此感到很高兴。”周远鸿说。

“周华健在《朋友》里唱得好,‘这些年一个人/风也过雨也走/有过泪有过错/还记得坚持甚么/真爱过才会懂/会寂寞会回首/终有你终有梦在心中……’分分合合,离离散散,现在不是新鲜玩意儿,贾剑的生活态度,好。”张玫红说。张玫红夫妇喝了手中一杯酒。

“我觉得,我的一切努力奋斗都是为了建好一个小家庭。只是,吴逸虹和她的家人看不到我的前景,看不到我的希望,他们看到我在交通事故中倒了霉,欠了满身债,以为我永远翻不了身。她决定以死相逼要与我离婚。她这是把我往死里整,落井下石。”

“你为什么答应离婚呢?”张玫红说。

“我去她家,看女儿,她家叫了亲戚来打我,把我带去的东西抛在路上。他们放出话来,如若我不答应离婚,就要我的小命。她的亲戚一个个逼我偿还我买车时候欠他们的债。”贾剑说。

“当时有多少债?”周远鸿问道。

“买车时欠下有十多万债。车子出事故后,货物损失需要赔偿二十多万。当时,天一下塌下了一样。”贾剑哎了一口气,“夫妻本是同命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听你这么一说,是吴逸虹薄情寡义?”张玫红说。

“是呀,她把我往绝路上逼,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在老同学的帮助之下,进了现在的公司跑业务,我进公司当年创下很不错的业绩,渐渐站稳了脚。如今,业务稳中有升,收入不错哇。”贾剑夹了一筷菜放在董蕙兰的空碗里,“大家吃菜,别光顾说话。”

“一年有多少收入?”张玫红问道。

“二十万年薪会有的。”贾剑说。

“你的生活奔小康了。你是因祸得福,否极泰来。”徐法医说。

“我的好运还在后头。”贾剑笑嘻嘻地说。

“值得庆贺,我祝贾兄一杯!”周远鸿举杯与贾剑的酒杯碰在一起。

“干,远鸿好酒量。”贾剑说。

“要是钱隆多在场,气氛还要热闹,”周远鸿晃了一下脑袋,“一年到头,一年到头也难得遇上他。这一次,近在咫尺,想不到他爽约了。”

“你与他还能气味相投。”贾剑不明白董蕙兰和张玫红也对钱隆多心悦诚服,这让他很不服气,“我看不惯这娘炮。以前,钱隆多最悚我和林有财揍他。揍他,他一点没脾气,这个窝囊废。”

“现在是法制社会,哪好动不动讲打呐?”徐法医说。

“这个社会没有一点真本事,没有一点经济后盾,还真不行,天下乌鸦一般黑,公安局算个球,老子见得多了,不怕。”贾剑说。

“你说话要注意影响。”徐法医说。

“什么影响?叫得响,能够引起群众共鸣,就是好影响。”贾剑说。

“简直是无知,你要收敛和消解自己的戾气,真的不可以在社会上放肆。”徐法医说。

“怎么了?啊,怎么了?”贾剑嬉笑着说。

“现在你还这么霸气,钱隆多业已脱胎换骨,今非昔比了。”张玫红说。

“他再怎么混,还是一个跑腿的,他的一身奴颜和媚骨无法蜕变。”

“你别瞧不起人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周远鸿说。

“哈哈,当初他进破破烂烂的国营工厂带头搞签名造反,而后进针织制衣厂当伙夫,都是灰头土脸的,在底层挣扎,斗来斗去,没斗出啥名堂。现在吧,跟我的一个兄弟林有财开开车跑跑腿,他有多少斤两,我还不清楚?”贾剑轻蔑地笑笑。

“你与林有财还在来往?”张玫红问道。

“可不么!”贾剑骄傲地说,“钱隆多的老板林有财每一次回到崇山,他开着轿车‘嘟’地过来看我,‘嘟’地开着车子一块儿去吃饭,‘嘟’地开着车子去名典咖啡喝咖啡,‘嘟’地开着车子送我回家。现在好了,我有了自己的车子,不用他的车子送来送去。但我们的交往一直不曾间断。”

在董蕙兰陶醉在贾剑口中的虚幻世界时,徐法医感到很不适。他手掩嘴巴干咳了两声。他舀了一匙汤,吱吱地喝得有滋有味。周远鸿独自喝了一杯酒,他心里一直假设这个问题,他要是告诉张玫红夫妇,当年贾剑和林有财火烧玫红的书桌,她会怎样想呢?她男人会怎样想?是反目成仇,还是一笑泯恩仇,还是她早已知道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要是不告诉张玫红夫妇这一个秘密,他们是否永远不知道谁在张玫红的书桌里烧了火?但无论怎样,她对贾剑的反应是冷眼旁观,心存疑惑,已是不争事实。董蕙兰见到周远鸿很会喝酒,酒过几巡,不见他脸红。她暗地里佩服周远鸿好酒量。如果不是将贾剑纳入当朋友来发展,她也觉得贾剑的话牛逼哄哄的,会很不舒服;而今,她反而觉得假如有了这样一个既会赚钱又能说会道的男人,脸上是何等光彩,一定会令婆母、小叔子和小姑子他们刮目相看。她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强有力的男人。

张玫红本想着请教一下周远鸿,她的先生想出版一本长篇小说,该怎么办好?找哪家出版社?或找哪位出版人?除了自费出版外还有没有其他渠道和机会出版?她早早打算要问周远鸿。然而,席间的情形使她大失所望。贾剑也太狂妄自大,太目中无人了。他根本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藐视张玫红倒也罢了,可恨的是把她的男人也那么轻侮,这使她很难咽下这口气。

“我们老徐,这几年调去了市里,他在崇山县的时候,还是有不少小弟弟追随他,他不知帮助了多少人,哪一家娱乐城、大酒店、足浴店出了什么事,都要老徐去勘查和解决?崇山县那么能打的保镖熊冠凯,见了我老公还不是唯唯诺诺叫大哥。”张玫红想方设法给自己男人长长脸。

“熊冠凯也是我们同学,我都知道。大家叫他熊瞎子,他只是有点儿蛮力,没有啥真本事的。”贾剑说。

“崇山县最大的娱乐城雇他做保镖,没有一点真本事,还真压不住这场面。”张玫红说。

“这是一个穷鬼,早两年就病死了,穷得连一副下葬的棺材也买不起,可怜啊。”贾剑说。

“你本领大,人家个个是笨蛋。”董蕙兰说。

“我没说自己本领大。”贾剑争辩道。

“你把所有的人都贬完了,不就是你天下第一?”董蕙兰说。

“这——”贾剑给董蕙兰夹了一筷菜,笑道:“您消消气,我是吹牛的。”

“你这么大本事,劝你不要来我家串门。”董蕙兰说,“谁要你夹菜了!”

“不来串门哪行?”贾剑说。

“不欢迎你。”董蕙兰说。

“我不请自来。”贾剑说。

“大门紧闭,谁会让你进来?”董蕙兰说。

“我有万能钥匙,我有塑料卡片,一道门一把锁,锁不住我迈进的脚步。”贾剑说。

“贼胚,我门锁加上保险栓,看你咋进?”董蕙兰说。

“嗬,考我呢?”贾剑说,“休说你家这是三层楼,就是十三层楼也难不倒我贾某,沿着外墙的下水管,噌噌噌就爬上来了。”

“无耻。”董蕙兰说。

周远鸿拿起酒杯,往前一伸,“徐兄,我敬你一杯。这酒不错的,啊,喝!”

周远鸿一杯酒刚落肚,他的手机响了,他接通手机,是钱隆多打来的电话。他起身走到远处的窗口接听来电。

“喂,周兄,你们吃好了吗?”

“吃得差不多了,你还过来不?”

“我不来了,你们吃好饭,来茗艺茶庄喝茶。”

“我正有此意。”

“叫他们几个一起来。”

“我估计没法来了。”

“怎么啦?”

“都喝醉了,你还希望他们来,让他们喝茶醒酒?”

“喝醉了?气氛不错啊,说明你们几位交情好嘛。”

“哈哈。”

“笑啥呀?”

“你不来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周兄,怎讲?”

“你来,怕是要挨揍。”周远鸿压低声音说,“有人要拆了你的肋骨。”

“好凶险,那么记仇我,会是谁呢?”

“还用问?”

“那算了,你们不来也罢。”钱隆多说。

“拜拜。”

周远鸿回到座位上,他对在座的各位说:“今天到蕙兰家做客,酒足饭饱,已经尽兴了,我得先行告退,你们几位继续,继续喝,继续聊。”

“我们也要撤了,以后大家有机会到市里来,再聚一聚。”徐法医说。

“欢迎再会。”张玫红也立起身要走。

“你们难道都要走?”董蕙兰说。

“谢谢款待,我早走一步。”周远鸿说。

“再喝一会儿茶吧。”董蕙兰说。

“不了。”周远鸿说。

“今晚你到哪儿宿夜?”董蕙兰问。

“我姐姐家,不劳你费心了。”周远鸿又对张玫红夫妇说,“玫红,你们继续吃啊,饭可以吃一点。”

“吃了那么久,菜那么多,早吃饱了,根本吃不下饭。”徐法医说。

“你们真要走,我送送你们。”董蕙兰说。

“聪聪再见!”周远鸿说。

“周叔叔再见!”聪聪说。

董蕙兰陪着大家走到楼下,送出很远。贾剑愣在桌前,没有送客,没有吃喝,他默默地思考着,什么时候中个足彩五百万大奖,真正成为崇山的商贾巨亨,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远离这些酸馊文人,不再受这口窝囊气。

6

周远鸿躺在野山坡上想。

夜兰香:你知道昨天我儿子和我是怎么说的?他说,他是最懂得妈妈的心思了,因为只要他听话,妈妈就是最开心的了。你瞧我的儿子真的很可爱很懂事,觉得他突然间长大了。

翔宇远鸿:你孩子是很乖,机灵,而且不认生。

夜兰香:我现在只要是和他说的,他都能理解我,支持我。

翔宇远鸿:他可塑性强。

夜兰香:所以我的一切对他的影响也很大,我希望自己好起来,他也会跟着好的。

翔宇远鸿:小孩不让大人生气,就是难能可贵。现在,小孩子普遍难养和难教,独生子女多,都是娇生惯养的,宠出不少坏脾气。

夜兰香:我的心肝宝贝,这也许是老天给我的最大的安慰。我有时和他说妈妈真的很辛苦,又当爸爸又当妈妈。他马上就会说:我知道的呀。

翔宇远鸿:呵呵。

夜兰香:他还说外公外婆也知道的,听他这么说,我什么苦累也不觉得了,顿时气也顺了好多。

翔宇远鸿: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你是一个贤妻良母,你先生不应走得这样早。

夜兰香:可他就是这样抛下我们不管了,他一走我可尝尽了人走茶凉的滋味。所以有些事真的也看透了,觉得真的没意思,人生啊,要懂得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

翔宇远鸿:痛苦和甘甜是一对孪生兄弟。

夜兰香:计较得多,痛苦也多。

翔宇远鸿:与生俱来,每一个人都有。

夜兰香:所以现在最要紧的是过好每一天。

翔宇远鸿:但是,要是你一眼能看到底,人生不是那么丰富多彩,也是会大失所望。

夜兰香:也不是的,我只想过属于自己的那种生活。没办法的事,什么都要自己来安排的,不是说了吗只能是靠自己的。

翔宇远鸿:还要谁来安排你?你的一切挺好的。

夜兰香:自己啊,还能有谁?

翔宇远鸿:知足吧你!

夜兰香:这就是我的生活了是吗,是该知足了?

夜兰香:那天你好像也挺能喝的。

翔宇远鸿:我哪时候不能喝过?

夜兰香:是不是有点别扭啊?

翔宇远鸿:说哪里去了?

夜兰香:哦,这个我可不知道,这样的话下次碰到让你醉一次。

翔宇远鸿:你喜欢的,也是我喜欢的。

夜兰香:有这样的事?那你看行吗?

翔宇远鸿:你痛苦的,我也不会高兴。我不过是一双眼睛而已,用眼睛观看,用脑子思考。

夜兰香:我也是啊,我也怕自己看走眼了。

翔宇远鸿:人是要靠自己体会的。

夜兰香:我说过的自己赌不起也输不起了。

翔宇远鸿:别人无法左右什么,无关大局。只会有意无意地,隔靴抓痒地,说说风凉话、敲敲花边鼓,仅此而已。

夜兰香:我只想给儿子找一个真正疼他爱他的人。这其中有许多说不清的东西在里面,我有时也很迷茫的。

翔宇远鸿:你不问我,我安安静静的会更高兴点。真的,蕙兰。

夜兰香:你就不能给我一点意见?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喜欢参与别人是非的人,但是我真的很想你能对我说点什么!哪怕一点点。

翔宇远鸿:那你不好问一问贾剑前妻吴逸虹,为什么她当初要把刀架着自己脖子上非要离婚啊?如此建议,这样简单么?

夜兰香:你好像清楚他们的事。

翔宇远鸿:人是要从言语里觉出一个人的胸襟与品位的。

夜兰香:她说的可就差远了,我和她聊过,没听到一句说他的肯定的地方。

翔宇远鸿:我不清楚,隔着一百多公里呢。你的驾驭能力又如何呢?

夜兰香:同样是女人,我觉得不会因为离婚了就没一点优点了吧?我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驾驭能力。你是说我能驾驭得了他吗?你就明白地说吧!

翔宇远鸿:朋友之间,实际上最好的,不对,实际上没有最好的,没有持续最好的朋友,在学生时代与贾剑走得最近的,是在北京的林有财,北京林有财回到崇山,都是要避之不及的,而贾剑怎么吹的——嘟的,开着轿车来看他,嘟的,怎么样,说的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我倒听得面红耳赤,我见过能吹的,没见过这样会吹的。这样的话和人,给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耳里吹一吹,兴许管事儿。

夜兰香:你是说那晚他说的话吗?

翔宇远鸿:这样的话是不能给人家听的,是吧?不是你要我说,我说它干什么呢?

夜兰香:我怎么听着糊涂了,你指的是什么?不是为我吗,难道你看着我痛苦?

翔宇远鸿:为你娘儿俩。

夜兰香:是啊,那你就该说,我来分析。你的意思是说他的话夸大其词了,还是他的人品有问题?你觉得他不踏实,是吗?

翔宇远鸿:不说好不好。我不想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一个搬弄是非的人,我对这样的身份深恶痛绝。

夜兰香:为什么?不为我了吗?你这样遮掩着不是让我更难过吗?

翔宇远鸿:你有新的归宿,我祝福你走好!

夜兰香:我不要听这样的话,给我一点实质性的意见。怎么了,就不理我了吗?

夜兰香:你这样让我的心里更加七上八下的,我没要求你怎么样。只要说一下你眼里的他的为人怎么样就好,也许是我笨听不出你话里的意思。

翔宇远鸿:你是抱着希望从我嘴里听到一些好听的,以便顺水推舟成全了这事,撮合了这桩姻缘。可你不想想我们所顾忌的是什么?成,于我何干,不成,于我又何干。这样着吧,关于你与贾剑之间的事情,去听听周围的人,周围的男人,周围的女人,他们中有三成看好的话,不要多,就三成,这个要求不高吧,便可以考虑啦。

翔宇远鸿:申明在先,我的想法可以忽略不计。

夜兰香:你可想错了。你既然这样说成与不成与你何干,你何苦这样说?

翔宇远鸿:你是我妹妹一般可爱,便与你多有谈心与往来,我不这么想的话,何苦费尽心力,费尽口舌,与你如此无休无眠地纠缠。

夜兰香:只是我看你说的好像有很多不便说的地方。

翔宇远鸿:我接触你的过程,是不停捶打我心灵的过程,灼红了的内心放在大铁墩上锻打,焦虑,忧心,恐惧,绝望。你可知道!看你几次的过程,心里是,一次欣喜,二次忐忑,三次不快,四次后悔。我都不想再见到你了,还有不想再见到附着你身边的那一个幽灵。

夜兰香:看你说这样的话,我真的无语了,到这个份上了,我又该如何了?

翔宇远鸿:就让时间来淡忘一切,叫亲朋好友再物色那另一半吧。

夜兰香:看来你不仅不看好他,还后悔我遇上他了。那说明你是很了解他的,已经有了彻头彻尾的褒贬分明的评判。

翔宇远鸿:你要再说,我可是犯糊涂了。

夜兰香:那你就看着我下地狱吧!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翔宇远鸿:既已决定,问我何故?让我做出损人之事。

夜兰香:你是话里有话,我心里不舒服。我必须得问,必须问个明白。

翔宇远鸿:这些都不是我之所愿的。

夜兰香:你就不能清楚地告诉我一声?不管愿与不愿,说出你知道的就行。

翔宇远鸿:我说的,或许有些感情因素在起作用,裹在里边,使得认识和表述走偏以至主观武断,你问问我们的同学们吧,真的,求求你!

夜兰香:不要让我心怀忐忑,那你告诉我是什么样的感情因素?是爱?还是恨?

7

周远鸿躺在野山坡上想。

翔宇远鸿:近午时分,你好准备做中饭了。

夜兰香:我都吃饱了,还吃什么?

翔宇远鸿:那就早了一点。听你的口气,满腹怒气和怨愤。

夜兰香:我要结婚了,你知道吗?

翔宇远鸿:我哪知道啊!感觉好突然!春节里喜事多啊。

夜兰香:这是谁给我做的结论啊?这桩婚姻谁给我做的主?怎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啊?就把自己嫁了呢!怎么连我父母都不知道啊?就把他们的女儿嫁了呢!

翔宇远鸿:你告诉我了,所以知道了。我不信别人,只信你的话。

夜兰香:现在好事的人真多,连老钱一大早来祝福我,真是好笑!你也别信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也做出惊人的事来。

翔宇远鸿:他要走北京了吧?

夜兰香:是啊,每次都这样的,要走了才说上一句。这算什么?啥意思么?

翔宇远鸿:他对女士很有礼数。

夜兰香:瞎掰,比陌生旅客对旅店老板娘的那一声随意招呼都不及,没心没肺。

翔宇远鸿:也就是说你的人缘好,他能对你说一句。他对我们就不说,他来了,去了,一句话都不说。

夜兰香:他还说,那天让你叫我们一起去茗艺喝茶?说过吗?

翔宇远鸿:他打来的电话有两个,两个电话里两个调,一会儿说去茗艺茶庄,一会儿说去你家聚会,我就不好多讲了。

夜兰香:我说他虚伪,他还死不承认。

翔宇远鸿:他开始叫过我们去茗艺喝茶。后来,我就说你们喝多了,玫红夫妇喝多了,贾剑喝多了,我也喝多了,看人都双影儿了。他说,那就算了。大约,他怕的就是酒后容易误事。这是他当时的意思。

夜兰香:算了,不想理论了,我有点觉得被戏弄的感觉。

翔宇远鸿:你要做出什么惊人的事啊,说来听听!

夜兰香:我怎么知道?也许有一天会的,做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你等着吧,走着瞧吧!

翔宇远鸿:你卖关子啊?

夜兰香:我的好与坏跟谁有关啊,这是我自己的事,个人隐私,你知道吗?

翔宇远鸿:以前不是这般吞吞吐吐的。

夜兰香:现在也没有,啥时候吞吞吐吐了?我是生气,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别人传得这么邪乎,真的好笑。

翔宇远鸿:我们等你?等你的消息,等你把自己嫁了?

夜兰香:我总有一天要把自己嫁出去的,难道我孤老终生?对谁有好处?

翔宇远鸿:那么肯定有人在传吧!

夜兰香:不为我自己,也得为我儿子想吧,天经地义,合情合理,难道不行?

翔宇远鸿:赞成!

夜兰香:现在的人怎么这样啊?郁闷。还说是同学,那些感情在哪里?真的很生气。

翔宇远鸿:不要嫌疑我啊,我可除了你,没有人与我Q聊,没有人与我短信了,闷极了,包括青梅和玫红,她们都躲爪哇国里去了,杳无音信。我的亲属,与我疏远很久,我成了活在蜗牛壳里的孤家寡人。

夜兰香:没说你,可怜的鬼作家。

翔宇远鸿:我这种封闭状态,过年了之后就这样。玫红在你家出来后,都不知道她在哪儿了。我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失去了敏感的触角。

夜兰香:是姚雨云那小子,是他。就是年前有一次我带儿子去青梅家吃过饭,是贾剑开车和我们一道去的,她家边上有贾剑单位里的一个同事。姚雨云看见过。老钱说是听姚雨云说的。我义愤填膺,郁闷,生气,诅咒。那又怎么了?搭个便车有什么呀?

翔宇远鸿:那么,他们在说这个故事,你好像有很大的气对着我来了,上帝呀!我老实人好欺负是吧!

夜兰香:不是你在和我聊吗,我说说还不行啊!这不应了你?你是不想我和他有瓜葛吗?那不更好?你可别来气,反正我的好与坏不关别人的事。

翔宇远鸿:我以前的话,怎么到处让你引用,或是被揪着小辫子了,揪着了便不放,郁闷。

夜兰香:是事实啊。我说错了还是理解错了?我还郁闷呢被别人如此说。

翔宇远鸿:蕙兰,你好好听着,你内心里去细致地体会。

有位朋友讲过这样的故事。以前,一个小伙要追求一个住在离家不远的姑娘,他每天找着理由去套近乎,他每天早上起来刷牙,就跑到姑娘那儿去借牙膏,在姑娘家门前刷牙,路人过路问小伙,你住在姑娘家么?小伙笑而不答,人们看得久了,传得多了,声名在外,姑娘便由起先的不同意转而同意了小伙的追求。可见舆论的力量是无穷的,小伙深谙此道。

夜兰香:不管怎么说,那在你们眼里他贾剑又有什么样龌龊的地方呢?换了别的男人,我们不得照样对他抱着质疑之态另眼相看?心里边,也怕他不是出于真心,怕他只看上我现有的钱,现有的房子?对于我自己而言,我又有什么资本去挑选挑剔别人?我早已经人老珠黄,是一个丧夫的寡妇,我可是带了个儿子,能够接受拖油瓶的男人又有几个?孩子还那么小,要花很多精力去培养的。我都被搞得心力交瘁啦,希望尽快有一个强有力的肩膀帮我分担繁重的负荷。

翔宇远鸿:这个问题你问的不是很聪明,难道我的龌龊会平白无故告诉任何人的?那么,他的龌龊又何尝会平白无故地展示在我们面前的?

夜兰香:那他到底做了什么啊?你又不肯说?你也怕得罪我得罪他?还是怕我以后怪你,我还没到那一步吧?一个人在钱上说不清楚,在感情上牵扯不清外,还能有什么不好说的?我也希望自己找一个可以依靠终生的人,爱儿子也爱我,所以我也更小心,怕受到伤害,我也怕招致不可预期的后果,鸡飞蛋打,鸠占鹊巢。

也许我想得太简单了,可如果他有心要骗我害我,对他有什么好处啊?是不是有过那样的婚姻,他的为人让你觉得很不放心?怕我和吴逸虹同样的遭遇?怕到时候我人财两空,上不了天也下不了地?

翔宇远鸿:一个词,对人的好坏评价,要自己去“体会”;另一个词,要免于深陷泥淖,要及早“抽身”。这很痛苦,就是为了不更痛苦。

翔宇远鸿:我去做事儿了,对不起。

8

周远鸿躺在野山坡上想。

黑玫瑰:你生意好吗?

翔宇远鸿:你们一个个都搞经济普查啊?董蕙兰和青梅也这样问,好像我的生意成了你们关注的焦点。

黑玫瑰:随便问问。

翔宇远鸿:生意最近可以的。

黑玫瑰:近来有没有和蕙兰同学联系?她和贾剑的关系怎样了?

翔宇远鸿:他们的关系如何,我不知道。有一阵没有联系他们了。

黑玫瑰:你觉得贾剑可靠吗?

翔宇远鸿:她在问你了吧?

黑玫瑰:是的,问我那天吃饭时对贾剑的感觉怎么样。

翔宇远鸿:正月里在蕙兰家聚餐的那一天?

黑玫瑰:是的。

翔宇远鸿:你们毕竟没有同过一天学,不知道其为人是可想而知的。

黑玫瑰:我说一般,觉得他太聪明而且急于求成,安全感不强。我实话实说,不怕得罪,你感觉如何?

翔宇远鸿:你的评价比较中肯,事实就是如此。我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以前是最令老师头痛的NO.1。

黑玫瑰:晕倒。

翔宇远鸿:打架,早恋,与村妇有染,当时他还是学生呀,都这样放浪了,最后一点是去年才听同学说的。这些还是不传为好,自己没有亲见,在背后说人家长短,总是对人家不恭。有一点需要说明,这些是他的密友之言,这是事实。若是凭空捏造和诽谤,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

黑玫瑰:有点不可相信呢?逃之夭夭吧!乖乖。想不通的是他为什么会和村妇有染?

翔宇远鸿:能够传出来的,怕不是初恋情人那样的眉来眼去暗波涌动了吧,估计有了床笫之欢。

黑玫瑰:那不是强奸良家妇女?

翔宇远鸿:如果郎情妾意,两厢情愿呢;再说,民不告,官不究,谁管谁的私事?

黑玫瑰:传奇呀,想不明白。

翔宇远鸿:我也想不明白,早熟吧。是这样的,一个人怕孤单,两个人怕麻烦。

黑玫瑰:那为什么?他能让你在他的左右侧,而且始终安然无恙呢?

翔宇远鸿:我也纳闷啊!可能我这位矮脚虎,让他也无从拿捏吧,也或者,我成绩领先一些,能得到对方的尊重,再者,或许贾剑通过我这一块跳板可以了解班中的吴逸虹动态,尽管当时我没有感觉到,但贾剑的内心还是有这么个想法吧。

黑玫瑰:你近墨者不黑。

翔宇远鸿:幸甚幸甚。

黑玫瑰:说真话,他的前妻吴逸虹就是我初中上下铺的女友,吴逸虹也对我说过,如果作为好朋友要我劝劝蕙兰,不然她会吃苦头的。

翔宇远鸿:吴逸虹的话,董女士一百个听不进。吴逸虹多好,很内向的,在班级中听不到她什么时候大声喧哗过,很文静而且美丽,她是一个专为读书而生的女生,结果呢,成绩一落千丈,没有更大的出息。

黑玫瑰:我也劝过蕙兰的,希望她多少听听吴逸虹的话,毕竟他们夫妻好多年比你了解他,可蕙兰好像已掉入情网难以自拔了,我为她担心啊。是的,我再三劝说她别急着领什么证,让事实和时间来证明贾剑的真心,那样她才不会再次受伤。

翔宇远鸿:她要越雷池一步,到时一点都身不由己。

黑玫瑰:我知道董蕙兰是一个文学爱好者,比较浪漫,不现实又单纯,对精神的追求很高,对物质看得比较淡薄,如果贾剑让她失了面子,那么她真的是……

翔宇远鸿:欲哭无泪。

黑玫瑰:我估计早就越雷池了,只不过是比较暗一点而已。

翔宇远鸿:一个人的爱心与对他人的珍重是能估摸到的,如果他不具备这些,自然是很冷酷而心狠的。

黑玫瑰:我也感觉到了,我的师兄与他是同村,也再三说不要和他有染为妙。

翔宇远鸿:求学时代,我时而听闻到,他对异性的侮辱以及不尊的话语,污秽不堪,不堪入耳。所谓玩物丧志,玩人丧德。

黑玫瑰:听到这些浑身起鸡皮疙瘩。

翔宇远鸿:我给她提了一个建议,这么说呢,我说有三成人赞成,门槛够低了吧,三成人赞成他们的交往,就可以考虑,就可以继续。但她显得很为难,好像我坏了她的大事似的。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以后发生什么叵测,叫我怎么说呢?

黑玫瑰:是啊,可怜的女人,她的身心已经承受不起再次打击了。可她经不起贾剑的鲜花和电话求爱,我也没有办法了,无力阻止他们进展的步伐。这只能是她自己的命吧。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一只温顺的羔羊莽撞地失足于陷阱。听天由命,哀其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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