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话叫做“条条大路通罗马”,真的是条条路都可以吗?呵,那是因为你没一头闯进死胡同。
苟龙象和任天行现在就闯进了死胡同,他们既然是追人的,那被追的人肯定也在这胡同里。胡同是死的,人还是活的,但人的表情已经变得出离悲哀,好像随时都要死的样子。
苟龙象喘着粗气,大笑道:“你跑啊!老子看你还往哪儿跑!”
任天行与夏九英上去扭住那人胳膊,压倒在地,道:“早说让你别跑,偏要跑哦!能值几个钱?现在被哥几个逮住,少不了你一顿!”
苟龙象道:“就是!我说申时弃,输了几个钱就跑,就兴你赢我们哥几个?”说着便挺起大肚子往申时弃脸上怼过去。
申时弃边挣扎边辩解:“谁跑了?谁跑了?我告诉你,你要是看到我申时弃的兜,你就会知道我是个有钱人!有钱人走几步那叫跑吗?我是去撒尿......对,撒尿!”
任天行皱眉看着申时弃,眼神就好像是看傻子一样,道:“别废话,有钱人输了钱也不能赖账!”
苟龙象听着两人的对话,早已经将手伸到了申时弃的怀里,摸出十几枚铜钱塞到自己怀里。
清算了有钱人的赌债,几个人正准备起身返回,却被一伙同样身穿官差服的人给包围了。伴随着一声嘹亮高亢的“大胆刺客,还不束手就擒”,李老三以一个潇洒的姿态飞奔而来,停步,立正,抽刀,一气呵成。然后,他便看到了自己手下的弟兄们以及所谓的刺客,全都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自己,和任天行看申时弃的眼神一模一样。
“咳!”李老三讪讪地收回刀,看着面前的人群,道:“刺客呢?”他已经看出来眼前并没有画像上的人。
苟龙象道:“什么刺客?”
“你们追的刺客呢?”李老三拿出画像展开。
苟龙象接过画像,仔细看了几眼,道:“三哥说笑了,我们哥几个追的是有钱人,哪有什么刺客?追有钱人能搞到钱,追刺客一不小心可就丢了性命咯!”
李老三是认识申时弃的,看着地上的申时弃,确定自己认错人后,无奈叹息道:“你们哥几个啊......”都是常在一起喝酒吃肉的弟兄,李老三也不能真的教训,只得带着手下官差继续巡街。
日已上中天,微风,风也带着热气。
凤灵县城外有一片林子,林子并不大,但北靠山,南向阳,东有山头龙抬首,西有清泉似龙珠,风水宝地!玉太公下葬的地方便选在这片林子里。玉释之正指挥着伙计们安置父亲的棺材。丫鬟、仆人们仍在痛哭,分不出是假意还是真情。玉素安跪在棺木前点香烛,摆祭品。
林子的北面,靠山,较隐蔽。
树荫蔽日。树下站着三个人。
张子乌脱去孝服,抹掉脸上的炭黑,对着柳千珏与玉无双拱手道:“大恩不言谢!贤伉俪日后有用得到子房的地方,子房必舍命相报!”
柳千珏道:“好说好说!”
玉无双剜了他一眼,脸蛋羞红却不知该怎么辩解。的确,这种事该怎么辩解?如果对方是个知书达礼的人还好说,偏偏对方是一个无赖,难道你让一个女孩子跟无赖讲道理?
张子乌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林子尽头,现在树下只剩下了柳千珏和玉无双两个人。
玉无双瞪着柳千珏,恼怒道:“这下怎么办?满城的百姓都知道了,我的名声都被你坏完了!”她是真的恼了。女孩子最在意的是什么?是名声,是清白。女孩子最怕的是什么?是别人的闲言碎语。现在,最在意的名声已经没了,最怕的闲言碎语却已经传遍了整座县城。
但是,在任何时刻你都不能忽略一个无赖的脸皮。柳千珏是无赖,而且是个最大的无赖,所以他道:“你放心,我柳千珏一定会负责到底的!”如果是在一个风气比较开放的时代,如果你有钱,或者有权,或者你都没有,但是你能年轻些、帅气些、有上进心些,姑娘们可能都会委身于你。但是柳千珏,他的人生已经过了大半辈子,还是一事无成,又穷又懒又没上进心,更与一个寡妇不清不白,你让玉无双怎么甘愿跟他?
玉无双已经眼泛泪花。就如同所有男人都怕女人流眼泪一样,柳千珏也怕,看见玉无双真的快要落下泪来,他也闭上了嘴,站在旁边手足无措。
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打破沉默的是玉释之。玉无双不知道玉释之是什么时候来的,只听见他道“妹妹,咱们还是尽快让父亲入土为安吧!”然后玉无双便走了,不再跟柳千珏多说一句话。
玉释之看着柳千珏,郑重道:“柳大哥,你是真心喜欢我妹妹?”
柳千珏叹了口气,难得地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道:“是,只是玉无双小姐对我并无意!”
玉释之踌躇片刻,道:“先父精于卦象,玉无双刚出生时,先父便算准她是要通天的娘娘命,她自己也与寻常女孩子不同,不喜绣工女红,偏爱看些兵书谋略。”
柳千珏沉默。
玉释之接着道:“在下不才,随先父学习卦象,略知一二。实不相瞒,昨日初见柳大哥,在下便知道日后你的地位绝不会低于无双。”
柳千珏皱眉,仍是沉默。
玉释之又道:“只怕无双日后还要妻凭夫贵,在下只希望柳大哥不要亏待了无双!”
柳千珏愣住了。他又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来玉释之话里的意思。但他偏偏就没有过什么雄才大略的想法,尤其是做皇帝的想法。当时在銮驾前不过是信口开河、不知天高地厚地说了句大话,说过之后他自己扭身就给忘了。此时被玉释之再次提起,柳千珏自己都觉得好笑:麻蛋,你们玉家人真会做春秋大梦——那皇帝是谁想做就能做得上的吗?!至少,老子到现在还真没敢真正那么想过。
倘若玉释之能知道柳千珏此时的想法,只怕打死也不会同意将妹妹嫁给他了。可惜,他虽然会看相,但相却未必时时都是由心而生。
风吹叶动,日落斑驳。
鸟忽啼,蝉又鸣。
远处哀声复起,
近处人心何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