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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战士

市区,一所普通的住所里,两个面色沉重的男人默默地坐着,聆听外边的雨声。

良久,雨声停了,发色微黄的男子小心地拉开紧闭窗帘的一角,向外观望着。

“放晴了……真是湛蓝的天空啊。”

“嗯。”黑发的男子微声答应着,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那样紧锁着眉头。

黄发男子还在焦急地往外探着头,叹了口气:“外面的怪物还在游荡啊。”

“还在担心他吗?”

“……”黄发男子沉默了,良久,他开口道:“莲……”

“怎么了,城户?”

“一切都将结束,镜世界是时候该要关闭了。”

“下定决心了吗,可你的伤……”

“已经不要紧了,”真司说着,脱下自己的衣服,缓缓解下缠在身体上的绷带,下面的伤疤已经基本愈合了。他穿上衣服,推开了门,一阵雨后清新的自然风吹入屋内,让人倍感凉爽。

真司扶着门,回头看向莲:“我们走吧!”

“城户,在此之前,我想去一个地方。”

“我早猜到你会这么说了。”真司笑了笑,他明白秋山莲所说的地方是哪里。

两人跨越过已有一半化作废墟的大街,来到了市医院。医院的门口被封锁了,为了抵抗怪物的风波,能够撤走的人们都已经离开了,只剩下少数无法移动的病患和医护人员,然而因怪物而受伤的人们还在不断被送来。

两人从后门进入了医院,真司跟在莲的身后。空旷的走廊中传来了病患的呻吟声,看着那黑色皮鞋娴熟地踏上楼梯,真司明白莲已经无数次走过这条路了。

向一脸疲倦的护士打过招呼后,两人推开了病房的门。室内采光很好,一片一尘不染的白色,靠着窗的床位上静静躺着一位黑发的女子,窗外的光笼罩在她身上插着的维持生命的软管上。

她是莲曾经的恋人,名叫小川惠理。真司并不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因为从认识到她时,她就一直处于现在这样的昏迷状态了。

莲参与骑士战争的原因也是惠理,为了让生命不断衰退的惠理恢复,才作为假面骑士夜骑战斗。

莲向着惠理走去,注视着他的背影,真司明白了他是来向惠理道别的,接下来是一场不知能否生还的战斗。

话说回来,进到病房里面,才发现角落中多了一张床,一名少女斜靠在床头的枕头上,望向窗边。

“因为房间实在紧张,才把她的床位挪到这里来了,我想小川小姐应该不会在意。”

真司向后看去,刚才的护士疲惫地斜靠在门边上,看向室内。

“她是……?”

从少女的身上看不出伤痕,气色很好,也不像是有其他的疾病,只是神情间略微有些恍惚。

“……这孩子是之前清明院中学惨案的受害者,因为受到过度惊吓,精神出了问题。听说全班同学都在她眼前惨死了,父母在怪物浪潮爆发后也再没来过,多半是……唉,真是个命运悲惨的孩子。”

护士叹了口气,然后又去忙别的事情了,据她所说,惠理的病情稍微安定了一些,将来有希望医治好。虽然可能是鼓励家属的谎言,但真司还是感激地相信了。

莲在惠理窗前低声说着什么,大概是道别的话语。真司靠近了少女的病床,少女望向那边,一副若有所失的样子。

“那个……在看什么?”真司试着向少女搭话。

“他们……不能互相拥抱吗?”她忽然说道。

真司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为什么那个男人如此热诚,但女方却不为所动呢,她为什么不赶快去回应他呢?实在是太可怜了……”

“啊,是说这个啊。因为惠理小姐因为事故昏迷了,所以才会这样。不过我想他们两人并不是可怜的哟。”

“为什么?”

“你看,惠理小姐虽然现在动弹不得,但是莲却坚持陪在她身边,对她不离不弃的照顾,而莲也是因为惠理小姐的存在,才得到了支持,两人虽然不能互相交谈共处,但他们的心却连接在一起。”

莲替惠理整理好额前的头发,帮她掖好被子,铺平床单上的褶皱。床头放着花瓶,里面的百合花大概是莲上周来时放进去的,叶子已经有一丝发蔫,莲走过去用剪刀耐心修剪了起来。

“真好啊……”少女的眼中渐渐浮现出光晕。

“我们没有必要惧怕啊,因为人会成为彼此的支柱,给对方带来力量。你也是如此,医院里的人们肯定也都担心着你……可以把手递给我吗?”

真司握住了少女小小的手掌,“我会一直握住,在你不想让我再握住你的手之前,我绝对不会放开。”

“……呜,呜呜……”毫无征兆,少女忽然哭了起来,真司上前抱住了她,抚摸着她的头。

“大家……突然就死了……我好害怕……”

“不用怕,我在你身边。”

“……教室里的大家……突然间就变得四分五裂,没有人……没有人来救我们……”她的身体颤抖着,眼泪潸然而下。

“不必勉强自己想起来也可以,现在已经不用怕了。”

但少女还是断断续续,坚持说着,似乎要把内心憋着的话一口气倾诉出来。

“我看见了……怪物……长着翅膀的怪物,羽毛好锋利,一下就把人切成了两半……大家就是被它给……”

又是镜世界带来的惨剧吗?自从骑士战争开始以来,究竟给多少人带来悲剧了呢?像少女一样的普通人,他们并不是骑士的契约者,但却被无端卷入,成为了助长骑士战争的肥料。

果然,必须关闭掉镜世界。真司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莲紧握惠理的手,把额头贴在上面,良久之后站起了身。

“已经可以了吗?”

“嗯。谢谢你陪我来,城户。”

“不会,这种小事不用道谢啦。”

“不管以后惠理能不能恢复,我都会陪伴在她身边。”莲做了一个总结式的发言。

“嗯,那么接下来就……”

接下来要面对的敌人,就是假面骑士奥丁了。

两人向病房外走去,临走时真司看了看少女,她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神情,看来坏心情也随着泪水排出了。

“我还会再来。”

“嗯。”少女羞赧地点了点头。

在迈出病房之后,两人忽然听到了熟悉无比的声音,犹如镜面震颤所发出的声音。

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了接下来即将面对的命运。

“我说,城户。”

“嗯?”

“要是打倒奥丁后我们两人都还活着,我会和你战斗。”

“好。你都这么说了,那你绝对要活到那时候!”

“你也一样。”

……

……

……

从ORE Journal报社不到十坪的办公室望向窗外,街景一片混乱,汽车的残骸到处都是,还未熄灭的火苗在焦黑的车体上燃烧着,警报声回荡在城市的上空。

桃井令子拉上了窗帘,把缝隙也仔仔细细遮住了,避免被可能在街道上游荡的镜怪物发现这栋楼中还有活物。

作为报社头牌记者的她今日没有出访,因为突如其来的灾难,政府已经向市民下达了避难通告,主编大久保先一步带着家人前往避难所,实习记者城户也一个招呼没打就消失不见了。

“喂,你差不多也要抓紧去避难所了吧?”

令子催促道,技术员岛田奈奈子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做避难的准备,但直到现在还没有动身。

岛田此时正抱住面前的两台电脑,恋恋不舍地发出悲鸣:“小绿,小方,我就要走了啊……怎么办,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你们——”

“别管电脑了,赶紧抓紧时间离开吧,趁着现在街道上还安全。”

“嗯,我知道了。”岛田抹着眼泪站起来,拎起像是小山一样的包袱,“那再见了。”

“再见。”

岛田走后,办公室陷入了短暂的宁静,然而不久后窗外又响起了车辆的声音,这声音有些熟悉。

令子不禁疑惑,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究竟还有谁会大摇大摆开车上街呢,难道不怕被怪物袭击吗?不对,说起来在这种满是残骸的街道上到底要怎么开车啊,一定是个招摇到自负的家伙。

听到引擎声在楼下停止了,令子心中一震,她想到一个可能性,于是连忙拉开窗帘向下看去。

熟悉的银白色车身,是那家伙没错。令子心烦意乱地扯上窗帘,依靠在窗边。

楼下传来谈话的声音。

“OK,小吾郎,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先生,我会在这里等您回来。”

“不用了不用了,你也赶快去避难吧,用不着总是跟在我身边啦。”

传来车门关闭的声音,接着是皮鞋踏在门外楼梯上的脚步声。

令子已经打定主意不让那家伙进办公室的门,要么就干脆不出声装作没人在,然而因为大久保主编迟迟没有拨款修理早就损坏的门锁,对方高大的身材很快闪进了门内。

来者大概算是令子的熟人,名字叫做北冈秀一,职业是律师。他算是人生轨迹很顺的那一类人,相貌长得很是英俊,事业也很成功,有着胜诉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荣耀战绩,财富更不必说,不说是家财万贯也绝对属于有钱人,但是令子对他却没什么好感。

“哟,令子小姐,你还是像鲜花一样美丽啊!怎么样,今天有没有和我约会的想法呢?”

从花束后面露出了北冈那张笑容焕发的脸。

看吧,果然是这样。令子在心里呻吟道。让她不爽的正是北冈那轻佻的性格,他总是自视甚高,看不起任何人,还有那近乎于自恋的自信。哪有人会在钱包里塞一张自己四十五度角拍摄的照片随时供人观赏啊,令子也被迫“欣赏”过那张照片。

“我这边可是完全不想见到你。外面满是怪物,你还贸然外出,就不怕成为怪物的口粮吗?”

“哪有这种事,为了见到令子小姐就算要穿过刀山火海我也会做。”北冈恬不知耻地回答道。

令子眉头轻蹙:“你这样的超级律师,到底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这种人身上?”

“说是浪费时间可太过分了,正因为是这种怪物满天飞的时候,说不定明天地球就会爆炸,人类都要玩完了,更要把宝贵的时间花在最有意义的事情上,不是吗?”

“总之我是不会和你约会的,死了这条心吧!”令子说完拿起手提包就要往门外走。

“等等,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要去避难,这种情况下还要去干什么?”

“当然是去收集信息,然后报道这次事件啊。和某个大律师不一样,我可是在全力以赴地认真对待自己的工作呢。”

北冈沉默了一阵,令子见状便向门外走去,忽然感觉手腕被拉住了。她疑惑地回头看向北冈,换作以往他早该因为吃了闭门羹而乖乖闭嘴了。

“请等一下。”

北冈的眼神一扫平时的轻蔑,变得无比认真,令子不由停下了。

“现在这种危险的时候,我们其中的一方可能随时会死,说不定以后就再也无法相见了,我想珍惜眼下这一刻,至少现在,能请你与我共同相处吗?”

随着轻轻颤抖的手掌,北冈的心意传递到了令子的心中,那是纯洁无垢,最为诚挚的感情。

令子停住了,微微思索了一番,然后用另一只手附上了北冈拉住自己的那只手。

“怎么了?像你这样能够颠倒黑白的超级律师,生命应该比我更宝贵吧,既然这样就快回家去好了,这里太危险了,不适合你,你的管家可还在外面等着你呢。至于我,你尽管放心好了,我才不会那么轻易死掉。”

北冈还想说什么,但令子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轻轻甩开了他的手。

他的表情在那时变得凝固,渐渐漫上了悲伤。

令子转过身,想要走出门外,却在临将迈出门槛的时候停了下来。

她把手指搭在唇边,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如果在灾难过后还有机会相遇,那时就答应一次你的请求好了……”

令子的身影从眼前消失了,空荡荡的办公室只剩下了北冈一人。

一丝苦笑从嘴角流露,令子走下楼梯的声音像是从冥河的彼端传来。

他眼前一黑,周围的景物变得模糊起来,修长的身躯摇晃着摔倒在地。

“已经没有时间了吗?”

手中的花束随着跌倒一同从北冈手中滚落出去,横在他面前半米的地板上,枯萎的花瓣从花朵上脱离,犹如图画般散落开来。

没有听到车子发动离开的声音,小吾郎大概还在等着自己回去吧。

儿时妈妈唱给北冈的歌谣又朦胧地出现在耳畔,天国似乎在向他招手。

等到一切结束的时候,自己的心愿,大概就会达成了。

那时候,就会和她再一次相遇。

北冈闭上了双眼,嘴角的微笑化在幸福感满溢的脸庞上。

……

……

……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城市上空被紫色的深空覆盖,灰暗的云层仿佛画卷上的污渍,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游荡的怪物还没有散去。

在朦胧的夜色中,深蓝色的蜻蜓镜怪物从空中掠过,犹如一团模糊的色块,充斥在城市间。

“咕……尅尅尅——”低沉的叫声回荡在寂寥的街道上。

安宁的城市景象,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夜晚不再灯火通明,只有几根歪斜着的路灯散发出垂死的灯光,犹如挣扎般闪动。

灯泡闪动,火花扑朔的细微声音反而愈发衬托出夜晚的寂静,曾经到处都是的人们已经消失了,转化为了另一种东西,例如柏油马路上七零八落的断肢,那些衰老、粗壮、瘦弱、幼小的肢体曾经来源于各种各样的人,如今也与倒塌的建筑混合在一起。

黄色的学生帽被风刮到了男人的面前,上面浸透的血迹让人可以轻易联想到帽子主人的遭遇。

男人一脚踩在帽子上踏了过去,他已经没有心思在意这种事情了。

伴随着粗重的喘息,热气从男人的口鼻处喷出,他的头发被凝固的血迹粘成了一缕一缕,身上蟒蛇条纹的皮衣已经变得破破烂烂,露出了下面感染溃烂的伤口。

“真让人烦躁……!”

他不断喃喃着,却无法驱散头几乎要炸开般的疼痛。

他已经连续战斗了数十个小时了,从镜世界到现实世界,被他屠戮的镜怪物已经可以堆成山了,但他也在不断的战斗中流失着生命。

他拖着仿佛是铅块般的腿,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只为了到达那个地方。

这时前方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和惊慌失措的喘息声。

一个女孩从前方跑来,身后跟着飞舞在低空、狂乱吼叫着的镜怪物。她神色痛苦地奔跑着,估计已经跑了很久,看到男人后,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向他跑了过去。

“滚开,别妨碍我!”

男人大吼着冲了上去,挥舞着好似毒蛇牙齿的螺旋长矛刺向怪物,那是他在化为名为“王蛇”的战士时所使用的武器。

金属刺入怪物的身体,它哀嚎着化作粒子消失了。

剧烈喘息着的女孩感激地看着男人,向他走去。

“……谢……谢谢……”

“别给我挡路!”男人一把将女孩推倒在地,扔下长矛,继续跨越向前。

曾经他也偶然救下过一个被镜怪物盯上的女孩,说不定他就是有这样的特质。

越来越烦躁了,心里就像有团火在烧,全身的皮肤都皱缩发麻,让人简直想把周围的一切全部破坏掉。

从很小的时候起,大概是刚能理解这个世界的时候,浅仓威就开始感觉烦躁了。

他讨厌这个世界,身边人们做的所有事情都好像蠢蛋一样!

对他来说,普通人的生活就像是枯死的草原一般无聊。

浅仓一直盘算着怎样才能破碎这样的生活。

在那一夜他放火烧了自己的家人后,他找到了消除烦躁的方法。

那就是战斗。

籍由自己的手除去那些讨厌的人,讨厌的事物,就能让几乎摧毁神智的烦躁消退。

浅仓因为战斗而感到了快乐。在将刀子捅入他人身体,挟持人质和警察幹旋,纵情发泄自己的怒气后,就已经对这种感觉上瘾了。

这就是最完美的方式不是吗?

浅仓停下了脚步,发出了嗤笑。已经到了。

眼前是一座装潢雅致的律师事务所。

浅仓的脑中已经想象到了和那家伙酣战的场景了,那时候一定会无比畅快吧。

从监狱逃出来后,浅仓就一直渴望着与他的对决。

“像你这种人还是早点判决死刑了好,帮你把黑洗成白我自然可以做到,但是野狗果然就不应该活在世上。干脆给你换一个平庸的律师吧,省得脏了我的手。”

第一次见面时对方那嚣张的态度,就让浅仓想着迟早有一天要把他按在马桶里溺死。

后来得知那家伙也是骑士,更让浅仓兴奋了。

成为骑士是他这一生最快乐的事。能够进入镜世界,和其他骑士奋力战斗,享受相互厮杀的快感,让浅仓无比兴奋。

他的愿望就是能够永远的战斗下去。

不过在成为最后一人之前,果然要先干掉那家伙。

浅仓迈开腿走向楼梯,走到半途却忽然摔倒了,顺着楼梯滚了下来。

他擦去额头的鲜血,更加烦躁了,不过想到马上就能疏解,心脏激动得“怦怦”跳个不停。

他趴在地板上,缓缓挤着身体蹭上楼梯,失血过多已经令他站不住了。

但这都没关系,只要能和那家伙战斗,这又算什么!

浅仓脸上浮现出笑容,把手上粘稠的血浆抹在了门上。

“北冈,滚出来和我战斗!”

屋内寂静得仿佛死了似的。

浅仓的笑容忽然蒙上了一层阴翳,他更加大声地喊道:

“喂,出来战斗啊!啊——!!!”

屋内的死寂几乎要从门缝中渗出来。

浅仓整张脸都因为愤怒而变形,青筋从头上浮现了出来,他癫狂地不断锤着门。

“出来!给我出来!!!”

拳头不断砸在实木门上,已经鲜血淋漓,而木门的表面已经被锤碎,尖茬刺伤了浅仓的手,木屑飞散。

“为什么不战斗?为什么!混蛋!!!”

浅仓声嘶力竭地吼道,仿佛是一头狂怒的猛兽。烦躁的感觉漫上了全身,宛如黑蚁形成的毯子一般把他裹在其中,一寸一寸噬咬着他,浅仓几乎要沉沦于怒火中。

他的所有愿望就是战斗,把一切都赌上了,只为了能够尽情挥洒鲜血,但是现在他的对手却逃避了。

浅仓的心仿佛被数十把刀刃贯穿,就算再大声嘶吼,再拼命破坏也没法赶走胸中的厌烦。

终于,浅仓的动作慢了下来,从他身下流出的血液漫布在律师事务所门口的木地板上,从缝隙滴到深处。

浅仓用指甲死死扣着门框,哪怕指甲已经翻起都不在意。

他的眼中生命的光彩正在淡去。

在遥远的远方,似乎正在进行着一场祭典,浅仓的意识飞向那里。祭典上热火朝天,犹如在庆祝节日一般,疯狂发泄欲望的人们相互战斗、厮杀着。

浅仓向上挺直的身体拍打到地板上,不动了。

许久之后,跟着浅仓一路走来的女孩走到了他的身边,她已经躲在远处静静地注视很久了。

她跪在浅仓的面前,双手紧握,为他祈祷着,然后替他阖上了双眼。

……

……

……

“编号0000913击杀编号000901,剩余2人!”

“呼……”听到耳旁的提示音,昭阳长舒一口气,像一团烂泥一样倒在了地上。

“终于结束了!”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海潮一般涌来,无力的泥潭渐渐吞没了昭阳的全身,最后一丝力气也从四肢中被抽走。

已经不管倒在这里会不会被游荡的怪物啃噬,他就像一座崩塌的雪山一般,缓慢而沉重地倒下了。困倦决堤而下,在全身的钝痛之下,他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意识沉浸在暗红色的黑暗当中。

击败夜霸之后,他感觉自己已然升华,已经是击败了全部敌人凯旋的胜者,达成目标的满足和喜悦蒙蔽了他的眼睛,他甚至已经想象到自己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力量,回到了现实世界中解救了昭露,把她抱在自己怀中轻柔地安抚着。还有那些破坏了自己家庭,深深伤害了昭露,今后还会让更多人悲痛的那群家伙,他们也能够得到相应的惩罚。

然而,还太早了。

最后一人并非是只知道一味躲闪,苟且偷生,试图侥幸生还的弱者。

“嗯?!”因失血过多而萎缩的心脏突然感受到尖锐的刺痛感,印记位置急剧升温,变得滚烫,刺痛了昭阳脆弱而美好的梦境。

他猛地睁开粘在一起的眼皮,以模糊的视觉环顾着四周,勉强跪站了起来。

此时,旁边废墟里的一块断壁后,一个约摸看起来20多岁的年轻人,偷偷摸摸地躲着,他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时不时瞅一眼那边好像魔鬼一样的昭阳。

他的名字叫郑蒋,本来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他有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经济来源全靠他那年迈的老父亲、老母亲在地里没日没夜的劳动。

俗话说的好,逆境出人才,郑蒋自己也是很争气,即使在穷困的环境下生长,但他懂得感恩,懂得奋斗。他为了不负父母的期望,为了给家里面减轻负担,如同豺狼啃噬血肉一般吞食着书本,把全部的精力用在学习上,他最终考入了当地一所很有名气的大学。

那天晚上,他的老父亲和老母亲拿着录取通知书,高兴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他自己也很高兴,和老父亲喝的鼎铭大醉,俗话说乐极生悲,那么这就是悲剧的起因。

本来前途一片光明的他,在去大学的路上,因为过度的酗酒,导致车翻了,他被压在下面,生命力被一点一点地抽走,本来已经绝望了的他,眼前闪过父母亲那种期望的眼神,他的希望被重新点燃了。

他一声声低吼着,向前伸出手去,想要抓住生的希望。那种强烈的求生欲望引起了神秘力量的兴趣,于是本来已经快到鬼门关的他,被这股神秘力量拉来了这个残酷的试炼里。

他选择了假面骑士Kuuga(空我),那是他小时候跑去其它小伙伴家里看的假面骑士,为此他没少被他的父亲揍,但也正是剧中五代身为战士不屈的意志,奠定了他以后人生旅途中的乐观和奋斗。

他也只认识空我,所以哪怕听说空我最开始只能是幼体形态,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他打算以自己的意念来完成进化。可是他终究是个懦弱的人,在农村杀鸡都躲着的他,更别提去杀人了!所以他一直不肯战斗,畏畏缩缩的躲避着。

最开始几天的时候,他曾被一个夜霸盯上了,他根本不知道对方怎么能够如此强大,他只能如同一只玩偶一样被玩弄在手掌中。幸好他运气好,夜霸像是被什么吸引走了一般,没有了结他的生命。

也许是上天垂怜,以后的日子他一直没有被标记出来,也没有其他试炼者找上门来。他只能一边躲在阴暗的下水道里,边聆听着系统提示的播报,边体会外面的战斗是多么激烈。

当神秘声音告知仅剩余几人的时候,他觉得机会来了,之前一系列的播报中他得知了曾经发生的激斗,他觉得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所以就顺着系统标出的位置,一路到了现在这个地方。

当他看到夜霸轻松的斩杀四人,他几乎崩溃了,曾经碾压过自己的敌人居然如此恐怖,夜霸的强大压垮了他的精神。

但是接下来他就见证了昭阳和夜霸的战斗,他再也走不动了,内心慢慢燃起来的斗志好像被一瓢凉水浇灭了,他甚至被吓的腿软,无情的金属碰撞和断肢纷飞打击着他敏感的精神。像夜霸那么强大的人,居然也被击败了,不过击败他的人……

他想逃,现在看着看起来重伤的昭阳,他在犹豫,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跑,他想逃避战斗,可是父母亲那希望的眼神在他眼前飘过,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活下来的动力,他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只是个残废。这是他最后的机会,若是等昭阳恢复了起来,那么他将必死无疑!

他不断按压着自己的胸腔,平复着心情。可急速跳动的心脏和粗重的喘息声还是被昭阳听到了。

“是有人吗,最后一人?”昭阳慢慢地扶着墙走了过去,想要一探究竟。

看到慢慢朝他这边走过来的昭阳,听着对方手指与粗糙墙面的摩擦,郑蒋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他是残废,还伤得这么重,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是我也一点可以!”

“变身!”一条腰带在他腰上慢慢浮现,白色的盔甲瞬间显现出来,白色的造型,红色的复眼,短巧的小角,正是假面骑士空我初生形态。

“啊啊啊啊啊!”他茫然地冲出来,一拳打向连身体都站不直的昭阳。

“什么?!”昭阳无比惊讶,不过立即反应了过来,对方的速度在他眼里无比缓慢,因此轻而易举躲了过去。

竟然在这种时候出现了!明明自己都快要赢了,只要等伤养好干掉最后一人轻而易举。

昭阳恨恨地咬紧了牙,不过看样子,对方……

他的本能和视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空我是可以轻松战胜的对手。

郑蒋挥空了一拳,茫然得看着前方的景物,然后才惊慌失措地回过了头来,这个时间昭阳已经完成了变身。

他一拳打向对方,郑蒋好像断了线的风筝,撞进了后面废墟堆里。

“怎么……怎么会!他只是残废,我、我一定能赢!”

郑蒋不可思议地感受着身体都疼痛,甚至还在心中鼓励着自己。他从碎石堆里爬起来,又大叫一声冲了过了。

“呃!”

昭阳一拳打在了他的腹部,他捂住腹部,又被昭阳接下来的一脚踢倒在地。他痛苦地呻吟着,白色的盔甲褪去,露出了他那张看起来有点脏的脸。

“哪怕伤成了这样还这么恐怖!他难道是魔鬼吗?”

郑蒋如同初生婴儿般稚嫩的身体力量和格斗技巧,在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历练,甚至超越了自我阴暗的昭阳面前,实在太过弱小了。就算昭阳已经是濒临死亡,可如同救火的消防车一样的Amazon细胞依旧给予了他些许的力量。

看着眼前怯懦的年轻人,昭阳想起了曾经的自己,那么渴望活下去,却又要被无情地夺走一切。

但是他也知道这是没有意义的,在自己进入了试炼的一瞬间,世间的规则就已经束缚不住他了。为了守护,而伤害别人。这个觉悟,他已经具备了。

“对不起了!”昭阳右手快如闪电,刺向了郑蒋的心脏。

看着刺过来的右手,郑蒋闭上了眼睛。

“老爸,老妈,对不起了!”

父母终年劳作风吹日晒的脸上,留下了就像自己家乡贫瘠的土地一般的皱纹。但是就如同他深爱着自己的乡土一般,他也深爱着自己的父母。

“不能给你们二老养老送终了,我真是个不孝子!”

在郑蒋记忆里,父母在他的面前,总是面带着笑容,就连皱巴巴的脸庞也会提起优美的弧度。父母伤心时,眼泪顺着脸滑下来,润湿了褶皱中的沙粒,就像乡间的泉水冲刷着山谷而下。

“我真的……想活!我……我想活下来,我想见你们……最后一面!”

就算贫瘠,但是如果对土地用心的话,它还是会长出绿油油的生机盎然的庄稼。如果我努力上学,出人头地的话,父母的脸上也会和土地一样孕育出希望和欣慰吧。

“如果我不逃避战斗……”

父母的笑容和五代的笑容重合了,依旧是熟悉的大拇指,爽朗的笑容,和古朗基战斗着的孤独的英雄,还有就算在天马形态下受伤也会坚持战斗下去的意志。最终达成了环绕着金色的究极,身为战士为了人类的未来奋战着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我想活!我要战斗!”

家乡里带着青草气息的和风,冰凉清冽的井水,纯朴热情的乡民,贫乏枯燥但孕育生命的土地,童年一起为假面骑士加过油的小伙伴,为了自己付出一切的父母,还有红色全能的空我……如果我活下去,如果我去战斗、成为战士的话,他们也会开心,他们也能为我感到自豪吧!

“我将成为战士!!!”

“什么?这怎么可能?!”

昭阳的利爪被红色盔甲覆盖的手抓住了,再也无法向前一分一毫。

“砰!”昭阳的胸上受到了重重的一拳,这一拳直接把他打退了好几步,他捂住胸口,嘴里一口鲜血涌出,还包含着器官的碎块和零星的牙齿。

把昭阳打退的郑蒋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身上红色坚实的盔甲,盔甲边上还镶着金色的细丝,锹形虫一般的头上金色的角伸长了一节,红色的复眼中燃烧着坚毅和不屈。红色的盔甲正是他觉醒战士之心的象征,没错,那正是炎之战士空我的证明,空我全能形态!

“这究竟是……?”郑蒋诧异地看着现在的自己的样子,和源源不断涌上来的力量。

昭阳远比他更加震惊。

“接近死亡时做出了成为战士的觉悟从而觉醒了全能形态吗?!”

他的脸色凝重了起来,不过他还是很快平复了心情,夜霸那样强到不像话的人他都能打赢,还会输给一个新手吗,就算对方获得了战士之证又能强到哪去?

可是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太过轻视敌人,也太过低估了自己所受的伤。

“Blade Loading”

长剑出,昭阳一剑砍了上去。郑蒋见状拿双臂去挡,剑好像砍在了一块钢铁上,再也不能动分毫了。

郑蒋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感觉到自己的手臂震动了一下。他一把抓住昭阳的剑,使劲一掰,长剑弯曲成一个扭曲的弧度,应声而断。

又是一拳,狠狠打在昭阳的脸上。昭阳因为疼痛而呆滞了几秒,一拳打在郑蒋的红色盔甲上,将他震退了几步。

“这……难道我进化了吗?我成为了一个战士了吗?这就是我的力量吗?这样的话……我一定能赢!”郑蒋的斗志彻底燃起来了,他主动发起进攻,一拳打向昭阳。

昭阳急忙躲闪,这一拳打在了后面的墙壁上,墙壁轰然倒塌了。

“居然如此强!”仓皇地躲开郑蒋的攻击,昭阳一时间也无法伤到郑蒋,只能一边躲闪一边寻找着机会。

昭阳始终不相信郑蒋没有弱点,空我的盔甲虽然厚实,但是腰上腰带可是连着神经的。

郑蒋一脚踢在昭阳的腿上,昭阳身体失衡,倒了下来。

“好机会!”郑蒋一下子骑到昭阳身上,拳头对着昭阳的头部就是一顿疯狂输出,血液给他红色的盔甲添上了一丝妖艳的色彩。

“Needle Loading”

昭阳对着空我腰带就开了一枪,郑蒋看到不对,刚想躲闪。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郑蒋的意志力还是太薄弱了,腰带受袭,那种痛觉,真的是太疼了。

趁此机会,昭阳一脚把身上的郑蒋踢飞了出去,顺带又是一根飞针射向他的腰带。

郑蒋一把抓住飞过来的针,右脚上愤怒的火焰像是在警告昭阳。

“那是……全能飞踢!“

昭阳惊呼一声。

郑蒋向前跑了几步,一下跳了起来,在空中摆好了架势向昭阳踢过来。

昭阳自知道,他这副身体没法接,他一下扑倒在右边。

“哐啷——!!!”

地上出现了一个大坑,灰尘四溅,灰尘中郑蒋红色的身躯正在向昭阳快速冲过来。

“Blade Loading”

昭阳从地上爬起来,手上红色的组织涌动,寒光闪闪的长剑又出现在他手上,锋利的剑尖指着郑蒋。

忽然他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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