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神兵,铁心逢难
西市,临近正午
天色却显得暗淡,乌云在空中如同锅里的沸水聚成一团一团,纠结缠绕。风呼啸着席卷而来,在诺大的刑场里打着旋儿。
刑场中刽子手持刀而立,左右两侧皆是整齐列队的守卫,兵刃丛丛,铠甲鳞鳞,后面是监斩官行刑官等一帮官差。一十八名穿着囚衣的人犯在刑场中站成一排,这些人中除了一名精瘦老者其余都是精壮的中年汉子。
这一十八人,有人神色凛然,有人面带恨意,有人已经瑟瑟发抖。
唯独这老者微闭着眼睛面色坦然,只见他被穿了琵琶骨身负重枷,背上插着的牌子上写着“贼首铁心”。
前来看热闹的一帮民众早已将刑场正前的路围得水泄不通。
有人是来专门看砍头的,有人是慕名前来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铸刀名匠。
人丛中有个樵夫打扮的年轻汉子,头戴斗笠背负着一捆柴混在围观人群中。待他在人群中站定,将柴捆竖立在地上,目光紧盯着刑场中的老者。
这时,一个官差快步跑过去对那监斩官耳语了几句,见那监斩官点点头,便又回到刑场中央,厉声喝道:
“众刑犯,跪!”
话音刚落,已有几个刑犯瑟瑟发抖着顺势跪倒,其余人仍然挺身站着不肯跪。这官差见状骂了一句直接上去一人一脚直踢得众刑犯纷纷跪倒。
见那老者仍直挺着身子不肯跪。
这官差上前又踹了几脚,老人虽被踹得踉踉跄跄,却仍是站立着不倒。
人群中有人调侃道:
“嗬,没想到这老家伙看着一把年纪,老骨头还挺硬……”
人群中那樵夫已是双目圆睁,暴起青筋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这官差见老者不跪顿时恼羞成怒,怒声骂道:
“这老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给这老东西加点料!看他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话音刚落,只见两名官差提着杀威棒过来,照着老者膝弯奋力一击,只听他喉间一声痛苦的呻吟,双膝已经筋骨断裂,膝盖骨冲破了皮肉外露了出来。
老者牙关紧咬,额头上挂满汗珠青筋暴起,那昂着的头深深地垂下顺势栽倒在地。
眼前这一幕让吵杂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有人不忍直视闭起了双眼,嘴里喃喃道:“这帮孙子,太他娘的狠了……太他娘狠了……”
这樵夫已经撇过头不忍去看,目光落在自己身旁的柴捆时,正要伸手,忽然感觉背后有一只手扣在自己肩上。
他的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难道被人认出来了?
“谁?”
正准备出手只觉得肩头一酸全身卸力,背后那人指尖蕴含内力使他难以运力。
“麒麟爪……楚掌门?”
待他回头见身后站着一名年长之人,这人身形瘦长头上也戴着斗笠。
等这人微微抬头,他才看清是皓蛟山掌门余非则。
“余掌门……我爹……”
余非则微微摇头神色凝重道:
“不要轻举妄动……你且看看四周,别说那官府布下的天罗地网了,还有多少人是武林中人乔装打扮的?””
这樵夫放眼看去,只见人群中有许多挑着柴却不见刀斧的樵夫,身上无半点鱼腥味的渔夫,还有那穿着官靴假装看热闹的的市井小民,更有人甚至连身份都不加以掩饰。
他看着远处最为显眼的四个人愕然说道:
“岭南四鬼!”
这四人其中一人一副书生打扮,青衣素面,手中却是一把精钢打造的折扇。那满脸络腮膀大腰圆的汉子腰间挂着一副软鞭,另有一人赤发黑脸面相凶狠,还有一个戴着铁面看不清面目。
他们一来就一直注意着刑场上的情况,也不知是何打算。
只听那络腮胡子对那书生模样的人说道:
“大哥,这铁师傅就是个打铁铸刀的,就连江湖上的事都不参与,怎么会招来朝廷的杀身之祸?”
那书生打扮的摇摇头叹息一声道:
“唉,还不都是被这神兵害的!”
“大哥,你是说天诀弑月?”
元朝末年,朱元璋率领义军推翻元朝,并剿灭各路义军最终称帝。
天下已定,朱元璋下旨召名匠铁心等人奉旨铸刀,将他和陈友谅张士诚的兵刃合铸成一柄利器,待自己百年后陪葬所用,以佑大明江山永固。
据说当三件兵刃化成铁水后竟分而不合,上奏朝廷,朱元璋也为之惊诧。
一问铁心才知道,这铁矿产于山脉之中吸天地之阴阳,铸成兵刃又吸承了所使之人的正邪善恶。重融再铸,铁水自分阴阳因而互不相容。
铁心率众工匠花费数载锻造出两把惊世神兵:这二刀见血不沾削铁如泥,其中一把刀身直宽,造型别致,取名天诀;另一把刃似游龙,夜间皓白如雪取名弑月,皆为极品。
然而听人谏言说兵器乃大凶之物,用来陪葬怕有不详之患。
朱元璋便依刘伯温之言,赐天诀给太子用以震慑诸王,赐弑月给少林以便替朝廷统领江湖武林各派。
这便有了“持弑月执掌武林,倚天诀护佑天下”的说法。
然而江湖武林各派早已蠢蠢欲动,人人都想争得神兵借以独步天下。
谁知世事难料,就在二刀铸成后一天夜里,有人偷偷给众工匠下了迷药,趁机将二刀盗走。
消息传出朝廷震怒,以护刀不利为由下令将众工匠处死,又派人追查二刀下落。可两把神兵如同泥牛入海再也没有消息。
而后关于二刀的说法也渐渐传成——得弑月可执掌武林,得天诀者可图天下!
话落,四人都是一脸惋惜,其中一个赤发黑面的汉子悄声说道:
“好像有传言说,盗刀之人乃是铁心之子铁依……”
只见其中那络腮胡子啐了一口愤愤骂道:
“这等祸事的畜牲就该天打雷劈!”
可刚骂完又忽然疑道:
“大哥,这……为何人人都想得弑月却不贪天诀?难道这天诀不如弑月?”
那书生打扮之人收起铁折扇,面色微沉道:
“得弑月者可执掌武林,而得天诀者可图天下!试问称霸武林之心武林中谁人不想,可这天下若非当世真龙谁人敢图?想想那陈友谅张士诚等人,再摸摸自己肩上有几颗脑袋!”
那络腮胡子听了下意识摸摸自己脖颈,不再多问,只哀声叹道:
“唉,可惜了铁心师傅……”
这樵夫闻言身子微颤,紧攥着双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这樵夫不是旁人,正是他们口中所骂之人、铁心之子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