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色的圆盘其实并不是圆盘，而是一朵伞状的巨大花萼。花萼舒展开后，盈盈幽光自上而落，在地上汇聚成一处。而后，从这一团幽光之中，凭空出现了一株半人高的黑玉毒草。这株黑玉毒草与周边那一丛低矮的不同，坚韧而茁壮。一枝茎秆直立，上缀四片草叶，顶端正中托着一枚如深海黑珍珠似的果实。
穆衍眼前一亮，这正是自己要找的黑玉毒草。
五味扁着嘴，死死盯着黑玉毒草上的那枚果子。他心中虽然极其不愿将这养了数百年才结了这一枚的果子交出去，可这珈蓝神君在上，自己一介小小罪仙又岂能造次？
于是五味痛心疾首地转身，说道：“仙君，这就是那五百年生的黑玉毒草。您请......自便吧！”说完，便隐去了踪迹，到了暮阳洞深处哭去了。
见五味已走，穆衍这才稍稍放下戒心。在此之前，他从未骗过人，这次的经历，让他心里既愧疚又感到有些刺激。
黑玉毒草全株似墨玉雕琢而成，穆衍伸手触碰之时，一股玉石般的凉意便传了过来。他看着手指隐隐染上的黑气，才突然想起在进入暮阳洞前师父曾经说过，黑玉毒草有剧毒。
穆衍闭了闭眼，只觉突如其来一阵晕眩，让他的身子晃了晃。他摇摇头，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时间紧迫，穆衍没有多加犹豫，只听得清脆的“嘎吱”一声，便将那黑玉毒草连叶带果、小心翼翼地摘了下来，握在手中。
不过片刻之间，黑玉毒草的毒素似乎越发深入，穆衍的眼前已经开始有些模糊。他见事已办妥，便向隐迹于石室中的五味道了声谢，快步走到承风、元恭身边，抓住两人的衣袖，捏碎了传送玉牌。一道白光闪过，穆衍三人一起消失在了石室之内。
在三人离开之后，五味才又显出身形，脸皱成了包子，摸着被摘了果子的黑玉毒草断枝，简直痛到不能呼吸：“五百年就这么一颗果子嘞......”
且说那厢穆衍捏碎了玉牌，一瞬之后便带着承风二人摔在了正殿广场之上。水宗弟子一见三人出来，立马高喊“出来了！他们出来了！”。于是，一群人便乌泱泱地往那三人落地之处涌去。
明曜见一大群弟子如潮水般涌去，立马飞身到了穆衍身边。只见地上三人全都昏迷不醒，而穆衍的手中紧紧抓着一株黑玉毒草。
有明眼的弟子一眼就瞧见了穆衍手中的黑玉毒草：“看！是穆衍师兄拿到了黑玉毒草！”
机灵点的弟子一巴掌拍向了那个说话的弟子：“会不会说话？以后就该叫大师兄了！”
明夜随后赶来，看见穆衍手中黑色毒气已经弥漫开来，心中一惊。深知黑玉毒草毒性的明夜登时对着还想靠近的弟子大喝一声：“不要靠近！小心中毒！”
一听“中毒”，涌来的弟子都停住了脚步，自觉后退，给处在人群中央的几人留出了一片空地。
明曜手掌微动，隔空将穆衍手中的黑玉毒草取出，又从腰间拿出一个药囊，将黑玉毒草放了进去，确认袋口扎紧毒气不会外泄之后才又放回了腰间。他看着承风、元恭手中完好无损的传送玉牌，与明夜视线相交后点了点头：“你带阿衍先回梨苑。此毒我亦难解，须得你去鹤居把师父请来。这两人倒没什么大碍，遣弟子送回去休息几日便好。”
“嗯。”明夜一脸严肃地应了，伸手抱起穆衍飞快离开了大殿。
明曜起身，抬手向下，沉声道：“今日选拔试炼结果已出。如众弟子所见，由弟子穆衍摘得了全株黑玉毒草。依照选拔规则，摘得黑玉毒草果实者为水宗首席大弟子。穆衍虽然摘得了果实及草叶，但一人不可担任多职。故而水宗司、巡二部的长使暂时空缺，待择日再行选拔。现，命水宗弟子穆衍为水宗首席大弟子，特此宣告！”
水宗出了个年仅十岁的首席弟子之事不出半日便传遍了华清门。
一名火宗弟子听完，“啧啧”了两声，不知是赞叹还是嘲讽，他对着坐在不远处书案上看书的男子说：“大师兄，水宗可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竟然选了个十岁的娃娃做了首席大弟子。才十岁！怕是还没断奶吧？哈哈！”
书案上的男子正是新弟子入门仪式那会儿候在台阶下的人，也是火宗的首席大弟子，承旻。
承旻神色平淡地翻着书页，眼神从未从书中文字移开。那名嚼舌根的火宗弟子见了，也识趣地闭了嘴。
直到承旻看完一章将书本放回桌面，才抬起眼睛沉沉地看向那名火宗弟子：“华清门虽分二宗，但终归是一体的，说出去还让人以为我们门派内部不和，让人笑话。我不知火宗之内是否有其他人有此言论，但以后，莫要让我在火宗之内听到你方才所说类似的言论。”
“......是。”那名火宗弟子虽然心有不满，但也不敢在嘴上言明，脸上更不敢有半分不满的神色。若是惹恼了这位火宗的首席大弟子，不论平时自己关系与他有多亲近，这位大师兄也都是六亲不认的。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你回去吧。”承旻按了按额角，觉得有些头疼。
那名弟子出门时带上了房门，承旻见房门已关便又回到了书案前。展信、落笔，数行文字跃然纸上。又取了一支形状诡异的火折子，将那信折了三下，用那火折子里的蓝色火焰焚尽了，竟是一点纸灰都未曾留下。
他试图回想起一年前在新弟子入门仪式上对穆衍的初次印象，却发现自己对那段记忆有些模糊。自己在门中苦修二十八年才坐上了这火宗首席大弟子的位置，而那穆衍......年仅十岁，入门一年。难不成，真是这朝云中不世出的天才？
而此时，众人口中议论纷纷的水宗新晋首席大弟子正躺在梨苑的床上昏迷不醒。明曜在宣布完结果之后便马上赶到了梨苑，坐在穆衍床边等着明夜将他的师父，也就是华清掌门玉棠，从闭关的鹤居中请来。
他望着窗外的满空夜色，深深地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