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茂深叹了口气。他关心她，担心她，无关爱情，只是潜意识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要保护她，像妹妹一样护着——从他第一次见到她起。
这种感觉还真的是……奇怪而好笑啊。
看了眼时间，他也应该回包厢了。何茂站起身与她道别，正要离开，目光扫过她身侧走道尽头，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
“何大设计师是忘了时间，要等我亲自来请回去吗？”
何茂看着慢慢走近的男人，下意识地走了两步迎上去，不想让对方发现梁锦仪的存在。
可惜事与愿违。
“原来是为了梁小姐啊……”
语气中刺耳的嘲弄梁锦仪听得清楚，她回头看到来人，睫毛轻轻翕动。
“您好啊，姜先生。”
她微笑着问好，她自然的表现就好像是刚才某人的讽刺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姜铭琛盯着她嘴角的笑意，面部紧绷，牙齿紧咬。这女人，居然还笑的出来？
“梁小姐看起来气色不错。”姜铭琛冷冷笑着，阴鸷的目光并不因为他今日戴了一副金边平光眼镜而温柔半分。
“我们坐下来谈谈？”他对梁锦仪说完，侧眸看向何茂，又道：“何设计回避一下可好？”
回避……何茂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宽松的大衣没能将他沉沉起伏的胸膛描摹出来。不过他周身散发着的冷冽气息倒是让姜铭琛心中讶异。
何茂这样是……为了梁锦仪？
梁锦仪也感觉到不对劲，嘴角弯起的弧度渐渐回平，嘴唇轻抿。
“好，谈谈。”半晌，梁锦仪开口。
你听听，她都同意了，你就回避一下咯？
姜铭琛看着何茂，后者从姜铭琛的眼睛里读出了类似的意思，甚至带着几分孩子气的骄傲。
幼稚。
何茂根本连白眼都不想赏给他，默默转身朝包厢走去。
“姜先生，请坐。”
姜铭琛毫不客气地坐下，梁锦仪咬咬唇，也重新坐了下来。
“姜先生想与我谈什么？”
姜铭琛闭着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所有私人情绪都抛之脑后，再睁开眼时，他的眼中不再阴郁，只有平静，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
“你，对顾言钦说了什么？”他问道。
“姜先生，您在质问我？”
“是。”姜铭琛狭长的眸子死死盯着她，眼神里显露着与他性格截然不符的寒冷。他还是忍受不了梁锦仪的态度。
一瞬间，梁锦仪以为自己见到了顾言钦。
阿锦……
可是眼前那脆弱痛苦的面容又是谁的？那一声声阿锦，每每寂静之时，都会在她的耳边一遍遍回还。
如若时光倒流回到那一天，她会——
“我说的不多，但我没有说错。”
梁锦仪清冷地说道。
是的，没有说错。错的是顾言钦，她只是用言语正当防卫，如若时光倒流回到那一天，她还是会用同样的话语回答他。
梁锦仪一遍又一遍暗示着自己，但是心脏跳动的有些慌乱，她藏在桌下的手不自主地抓着衣角，骨节微微泛白。
“没有说错？”姜铭琛面部的线条僵硬着。
她说，她没有错。
言钦，她真的，狠啊！
梁锦仪被他锐利的目光盯得有着心虚，侧头看向窗外，一辆再熟悉不过的玛莎拉蒂闯入她的视线。那辆车停在了街对面，车上的男人缓缓降下半面车窗，只露出那双被墨镜遮住的双眼。
“梁锦仪！”姜铭琛低吼着。
他简直要气疯了，这个女人，居然敢分散注意力？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除了对面那辆刚起步开走的玛莎拉蒂惹眼了些，其他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吸引注意的。
而后他回过头，才发现梁锦仪早就回神淡漠地看着自己。
“姜先生，与其质问我，倒不如问问顾言钦那日对我做了什么。但凡他对我有一点点尊重，也不会做出那样出格的举动。”
姜铭琛一时哑然，脸色黑了不少。他只知道顾言钦因为她“受了刺激”，倒真的忘了去问那日究竟发生了怎么一回事。
他刚想说些什么，淡然的目光扫过她身后的玻璃旋转门，瞳孔一缩又恢复如常。
梁锦仪只当他是无话可说，嘴角勾起一抹无畏的笑意。
“待姜先生知道那日真实情况后，再来质问我也不迟。也麻烦您转告顾言钦，他问我的那几个问题，无论过多久，再问我多少遍，我的答案都不会变。”
梁锦仪正色说完，拉开椅子起身，“天色不早，恕不奉陪。”
姜铭琛没有阻拦她离开。
梁锦仪转身欲走，却是在抬头间硬生生地停下了脚步。那人离她三步之遥，不远不近，神情淡漠疏离，脸上每一根线条都透着旁人勿近的气息。
顾言钦。
怎么会是他？
梁锦仪不敢去看他。
他来了多久，方才她与姜铭琛的对话，他……听进去了多少？
“铭琛。”然而顾言钦的视线却像是忽视她一般越过她看向姜铭琛，“哪个包厢？”
“312……”
姜铭琛同样紧张。顾言钦的到来……太不是时候，梁锦仪刚才说出那番话的时候，顾言钦就站在她的身后，听得清清楚楚，但是他就像直接忽略了她一样，面无表情。
“好。”
顾言钦低沉的声音如一记棒槌敲在梁锦仪心头。这样的顾言钦，明明和最初认识的他一模一样，但梁锦仪却觉着有什么东西明显不同了。
顾言钦抬步与她擦肩而过，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正眼瞧过她。
梁锦仪侧过身，看着他与姜铭琛二人的背影，一个冷漠，一个傲然，如此相反个性的二人居然能成为兄弟。
她唇角一弯，逆光而笑。
我到底在笑什么呢……
她问着。
然而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
停在街角的玛莎拉蒂确实显眼了些，只是那个方位刚好可以让车上的男子以刁钻的角度观察到店内发生的一切而不被怀疑。
“姜铭琛……呵，还有上次那个男人，叫什么来着……”
沈翊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点着，而后眉眼一弯，“是叫顾言钦吧。”
沈翊转眸，透过玻璃，他看到一旁不起眼的胡同里有个人将相机对准梁锦仪窗口的方向不停拍摄。
那个拍摄角度，还真是——
同样的刁钻呢。
只可惜看似掩藏极好，实则愚蠢至极。
沈翊轻笑着打开蓝牙耳机。
“沈总有何吩咐？”那头，沉稳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
“派人盯着各大报社杂志媒体，一旦有有关梁锦仪的照片，一律——”
沈翊突然停住了。
他的目光追随着梁锦仪走出大门，但他的视野里出现了另一个人紧随梁锦仪的身后跟着她出去。
创辰的人。
“沈总？您，还在吗？”
电话那头的男人见沈翊迟迟没有再说下去，出声询问道。
再开口时，沈翊的眉眼依旧温和，但他的声音却如冬日苍雪，兴许是太久没有听到沈总冰冷的语气，男人拿着手机的手颤了下。
“好的，沈总，我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