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妈笑着说:“自然是为了过来立规矩,伺候老太太您用早膳。”
吴老太太笑着用手一戳她:“你这个老货,倒会耍花枪。我看她呀,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权呢。”
刘妈妈试探着问:“老太太的意思,太太是想要回理家之权?”
吴老太太点点头:“除了这个,我倒也想不出来其他的理由了。”
刘妈妈不解:“太太管家,本就是天经地义。她自要回钥匙就是了,又何必来经老太太的手?”
吴老太太指点道:“这你就不懂了。她倒是想拿呢,也要那一个肯放。她一个正室太太,总不能上姨娘手里强夺去,那成什么样子?而且当初也是她老爷说的让秦姨娘暂为代管,她如今若是贸然收回,岂不是与她老爷唱对台戏么?窦氏看着性急,实则不是那么鲁莽的人。”
刘妈妈皱眉道:“既如此,太太去与老爷说就是了,干嘛又拉上老太太您?”
吴老太太笑道:“你又糊涂了。俗话说得好,至亲至疏夫妻。这夫妻之间啊,有些话却是不能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的。更何况这其中还牵扯一个秦姨娘,只怕说起来更加尴尬,反而节外生枝,破坏他们夫妻感情。所以窦氏才想借我的嘴,去给他老爷递个话啊。”
刘妈妈这才点点头,表示明白了:“那老太太您是如何打算的呢?这个话递还是不递?”
吴老太太笑着拍她一下:“又说怪话!她巴巴地求到我门上来了,不过一句话的事,我难道还要为难她不成?快让人去给你老爷传个话,让他下朝之后来我这儿一趟。”
刘妈妈听了,也笑了,一边遣了丫头去给吴忠泰传话不提。
吴忠泰到了晚间下朝回来,还没进院门,便被吴老太太着人请了去。他还以为有了什么大事,忙忙地赶过去。等听吴老太太说完,不禁失笑道:“这个原是儿子疏忽了。因到年底了,公务上着实繁忙,所以家里的事便顾得少些。二来想着秦姨娘这快一年来,理家还算得力,窦氏又还没出月子,便让秦姨娘再管管也无妨,好歹也让窦氏少累些。”
吴老太太笑道:“我儿在外那般能干,为何在家反倒糊涂了?这眼看就是年节了,各家的年礼往来、人情交际,难道你也让秦姨娘去?难道说要让窦氏前面待客、转头却要问秦姨娘要对牌各处取东西去?却叫外人怎么说我们呢?”
吴忠泰素来不大管家里的事,哪里想到中间这许多弯弯绕绕。听到母亲如此说,方才恍然大悟道:“母亲的意思我知道了。竟是我糊涂了,回去好歹去让秦姨娘将钥匙还回去才是。”
吴老太太见他明白了,便点点头放他回去。
这边吴忠泰让丫头去请了秦姨娘到书房,先问她些日常生活,又问蒲飞龙学业情况。最后才提到:“我瞅你理家这段时间,委实受了些累,人都瘦了。如今太太身体也大好了,不如仍将钥匙还了她去,你也落得清闲。”
秦姨娘听说,知道是窦氏想要往回拿权了。她虽然心里恋栈权力,却也知道窦氏往回要权原是天经地义,当下也只得勉强笑道:“老爷说的是。我原也想着太太出了月子就将钥匙原封还回去,倒是老爷如今提醒了我。既如此,我赶明儿就将钥匙给太太送过去。”
吴忠泰听她如此说,心里不免有些愧疚。当下点点头道:“你上回说的逸飞想要换书院的事情,我后来又着人打听了一番,似乎官学更胜诚德书院一筹。你回头亲问问逸飞,看他是不是想上官学里去?若有意,倒是早点办的好。”
秦姨娘知道他这是补偿自己的意思,便笑道:“多谢老爷。既然老爷说是好的,那自然便是好的,我和逸飞没有不同意的。”
吴忠泰点点头道:“既如此,我这就让人去给他办,不过三五天的也就办好了。书院那边,你让逸飞看着辞了吧。”
秦姨娘又恭谨地道了谢,方出来了。第二日一大早便去窦氏院子里候着,等窦氏起床洗漱了,方才进门去,将钥匙恭谨还了,又叫了一干管事的来,将各处情况一概回明。窦氏清点无误,又着实嘉奖了秦姨娘一番,赐了她两匹锦缎两匹丝绸一领狐皮一色大氅,都让丫头端了,给她送到院子里去。
花姨娘听说,自然酸了一顿不提。
却说窦氏想着,几个女孩子大了,也该学着管家理事,以免以后出阁了倒没个章法。
正好杨嬷嬷说自己娘家兄弟的闺女也到了快出阁的年纪,想让自己回去教管指导一番,因此来向窦氏请辞。
窦氏少不得挽留一番,见她确实去意已决,便也只好打点一份厚厚的教仪,又有许多金玉锦缎相赠,送了杨嬷嬷走。
雪晴几个虽然日常被杨嬷嬷管得严格,待她要走了,倒也有些舍不得。雪晴想了想,自己唯有绣活勉强拿得出手,便将今年新绣的一个香包送给了杨嬷嬷。雪琼则是送了一幅画,雪飞送了一幅字。吴老太太还打趣她:“你的佛经倒是没有白抄,如今这字颇有些看头了。”
杨嬷嬷见她们送的都是自己做的东西,便都收了。临走又嘱咐了她们一番,只说日后到了京城,还有相会之日。又回头深深看了姐妹几个一眼,便坐上吴府送她去码头的马车,准备乘舟北上京城。
姐妹几个自此上午便跟了窦氏学理家。头几天是随窦氏坐着,听那些管事的来回话,又听窦氏如何回批他们。过后窦氏便让她们提出自己的疑问,予以解答。
再两日,管事的过来回话,窦氏便不直接回批了。而是问雪晴几个,此事该当如何处置?然后对于她们的回答给予点评。
又过了三五日,见她们对于家中日常往来事项差不多已经清楚了,便开始让她们看账本。不拘家中日常进项花销,或是田庄收益,一并都看。
雪晴上一世本就做过几年的主母,这些于她而言,不过复习而已。雪琼淡定聪颖,又肯用心,应付起来也是游刃有余。唯有雪飞,一径地叫苦,回去对吴老太太只说账本子就跟鬼画符一样,看着让人头疼。被吴老太太狠狠批了一顿,方才老实了些。
等到雪飞也勉强学会看账本,家里送年礼的也多了起来。窦氏又让她们跟着自己学人情往来。雪飞不耐听这些,只说如今是母亲掌家,左右不用我们出头。
窦氏却说下一番话来,堵得她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