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氏听了雪晴的话,也是震惊得半晌回不过神来。戎人背后有个卖国贼在暗中帮助,已经是够吓人的了。更何况,这个卖国贼还和自己家有牵连!这一旦被朝廷知道了,只怕自己吴家就要满门株连啊。几代人的心血、数十年的经营,就要付之东流,怎么不让人胆战心惊?
她满心里希望这个消息是假的,只是兰亭少年人胡言乱语,因此抓着雪晴的手问道:“那兰小大夫该不会是骗你吧?要不然,就是他的消息有误?怎么会这么巧呢?不可能,这不可能啊……”
雪晴当然也希望如此,但是兰亭这个人她还是知道点的,行事向来有主张,加之他家那样的背景,想来也不会唬自己。这么想着,便对窦氏道:“母亲,兰小大夫跟我说,他母族是榆林穆氏,乃是世代行医,他祖父又在太医院任职,想来是有些门道,不至于胡乱编排。”
窦氏本来心中纷乱,思绪繁杂,雪晴的话也没有仔细听,只是恍惚听到榆林穆氏几个字,顿时睁大了眼睛,问道:“这事与榆林穆氏又有什么关系?”
雪晴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刚刚没有仔细听,便把刚刚的话又说了一遍。谁知窦氏听完,顿时喜上眉梢,一边笑着拍拍她的手道:“你这傻孩子,怎么不早说。你道榆林穆氏只是世代行医那么简单吗?人家是从前朝开始,就做的御医。这百多年来,一门中圣手辈出,太医院的院使,基本都是穆氏出身。兰小大夫跟你说他祖父在太医院任职,想来职位低不了,极有可能就是如今的太医院院使。这孩子谦虚,偏偏遇上你也是个憨傻的,竟丝毫不知道。”
这下雪晴也有些诧异了,她委实没有想到,这个榆林穆氏居然如此厉害。难怪当时兰亭用那种好笑的眼神看着自己,估计是在笑话自己孤陋寡闻、偏偏还强装了解吧?想到自己那句“失敬失敬”,雪晴不禁替自己脸红:也确实是失敬啊。
这时窦氏却突然想到了一点,赶紧问道:“那兰小大夫有没有跟你说过他父族的消息?”
雪晴摇摇头:“这个倒是没有说过。”
窦氏坐下来,暗暗思量,一边喃喃自语:“我在京城那会儿,太医院院使是穆家掌门人穆木樨,他只有两个女儿,一个入了宫,另一个嫁到了勇毅侯府,没听说有嫁到姓兰的人家啊。难道是院使换人了?”
雪晴倒是在她的话里听出了些信息,因此问道:“母亲,太医院院使不过是正五品,为何他的女儿能嫁到侯府去呢?”
窦氏一笑,拍拍自己身边的椅子,让雪晴坐下,然后给她讲起来其中的缘由:“说起来啊,也是他们穆家多年行医积德,修来的福分。当今的圣上,还在潜邸之时,无意中见过穆家长女,深深为其气质才情所倾倒。这穆家长女,当年是京师有名的美人,而且琴棋书画、诸般才艺,无一不精。更难得的是,她秉承家学渊源,精通医理,在京城名门贵妇间,颇有声望。圣上当时就有心求娶,无奈穆家到底只是医官,于己并无助力,所以另娶了东昌侯的独女,也就是当今皇后。等到陛下登基,立马下诏,将这穆家长女纳入宫中,一路升迁,如今已经贵为皇贵妃了。因着她入宫得宠,所以她的妹妹也得了好姻缘,得以嫁入勇毅侯府为正妻,也就是如今的勇毅侯夫人。”
雪晴点点头,道:“母亲,我听明白其中的缘由了。您倘若对兰小大夫的身份好奇,不如写封信去京师,问问舅舅或者姨母,便知道了。”
窦氏笑道:“人家若是不想说,又何必多问呢?若是想说,迟早也会知道的。好了,你也回去好生歇着吧,这些事,我会与你父亲商量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雪晴点点头,辞了母亲出来了。
这边窦氏让人去将吴忠泰请了来,将雪晴的话说了,因问道:“老爷,您看这事,该如何是好?”
吴忠泰刚开始自然是不信的,虽然他心中颇为欣赏兰亭,但到底越不过枕边人去,只道他是胡说八道。直到窦氏将兰亭母族是榆林穆氏的消息告诉他,他这才正经考虑此事的可信度。秦姨娘当年是陈展辉之前的那任知府送与他的,他当时不过是个通判,得了这样的美人,自然高兴,也认为这是上司对自己的赏识与恩赐。当时那位老大人只说秦姨娘的父亲是自己故交,因为犯了事被流放了,阖家只剩了秦姨娘一人。而后秦姨娘也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提起过她的父亲,所以自己心中早就默认他已经死了。没有想到,先是三年前冒出来一个姓蒲的外甥,如今又出来一个通敌叛国的父亲。若此事为真,那么这个秦姨娘身上,秘密倒是多得很嘛!
窦氏见吴忠泰脸色渐渐变得不好,知道他心中已经是信了几分,遂温言劝道:“老爷,虽说这事还不能确定真假,但一旦为真,对我们吴家就是灭顶之灾,老爷不能不防啊。”
吴忠泰哼了一声:“防?怎么防?他已经通敌了,难道我还能扭转他不成?”
窦氏道:“那人我们也够不着,当然左右不了他。但我们与他的联系,也不过是个秦姨娘而已。而秦姨娘,可就在我们手上啊,横竖如何处置她,我们还是能说了算的。”
吴忠泰一直避免往这方面想,毕竟秦姨娘这十来年服侍自己,尽心尽力,与自己诗书唱和,度过了许多良辰美景。要说没有感情,那是骗人的。自己这几房妻妾,最敬重的当然是窦氏,但要说最顺心爱重的,还是秦姨娘。如今乍然间说要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爹,就处置了她,吴忠泰到底是不忍心。不禁说道:“我看这事也做不得十分的准,不如等等,探探消息再做处置?”
窦氏冷笑一声:“老爷如此心软,一旦事发,可不知圣上是否也心软?你此刻一时仁慈,日后恐怕要用整个吴府来陪葬啊。”
吴忠泰心中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一来狠不下心来,二来也是心存侥幸,只说气话:“你若是怕了,此时离开还来得及。”说完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