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
艾未关了手机,终于结束了这次争吵,也终于没再从马尚的嘴里听到那些想分手的话。最后他气急败坏的连发三句:“别说话了别说话了别说话了……”大概也是真的快被艾未气崩溃了。
至于吵架的原因,不过就是视频通话的时候艾未缠着马尚想听他说情话,后来怎么就成了这样可能连艾未自己都始料未及。原本就是跟男友撒娇卖痴的事,怎么就能让马尚开口说“受不了了,太累了……”上一次吵架闹分手以后明明感觉自己改了好多,为什么马尚还说觉得和自己在一起好累呢?艾未不懂,又或者不愿意深想,只要知道这次马尚没提分手就好,上一次分手的那两天真的太痛苦了,已经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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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尚是个纹身师,从头到脚的纹身。精瘦的体型,身上的皮肤比女孩子还要细腻。艾未做为一个南方姑娘每每在被北方的冬天干到皮裂的时候,对着马尚那一身的细皮嫩肉总是眼冒绿光的嫉妒不已。马尚手指修长,弹吉他唱民谣的时候性感到不行,留过长发留过脏辫,会抽烟会喝酒,酒量却不行,每次喝多的样子都把艾未逗的心底直发软。也不爱打游戏,最近几年倒是沉迷于滑雪,还会做饭,喂饱艾未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有时候连艾未都在想,这样的宝藏男孩怎么就突然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对着她说喜欢呢?她哪里值得被他喜欢了呢?
哪里值得被喜欢呢?这个问题几乎贯穿着艾未所有的恋爱经历,而且是越多谈一次恋爱越是这么感觉。
对艾未来说,从她出生到现在的人生里几乎没有出彩的地方,小时候又怂又糯,上学的时候还在学校被霸凌过那么一两次,学生时代被喜欢的经历几乎都是长大以后才回想起来原来当初那个人是喜欢我的呀。可那时候的自己在干嘛呢?拒绝逃避一直到对方不喜欢了才能松口气似的好好生活,谁能相信这样的艾未竟然是白羊座,总有人在问完星座以后意味不明的说一句:“你可真不像呀…”
艾未讨厌幼时那个弱小孤独需要人陪的自己,所以在某一天艾未迟来的叛逆期到来的时候,她就倔强的开始拼命试图摆脱过去,努力的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大约还是修行不够,以至于总是在身边有了亲近的人的时候就会露出马脚,黏人,依赖性强,极度缺乏安全感。其实这些艾未心里都清楚,想改变现状就要先和真正的自己和解,可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她已经快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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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尚去滑雪还有不到一周左右的时间回来,吵架时艾未说“我不会再给你发信息电话,直到你回来我们可以面对面沟通为止。”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艾未知道马尚生气的时候是真的口不择言什么伤人说什么。那说出口的哪里是话呀,简直就是一把把戳人胸口的小刀子。艾未可不想难过的一夜失眠,为了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滋味可是够难受的。
“想一想初见时的马尚真的是一个腼腆的小可爱,再看看现在这幅咄咄逼人凶巴巴的样子,真的是我造成的吗?”艾未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希望今晚不要梦到他,不想梦里还要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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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城的冬天又冷又漫长,每年的冬天从十月开始至来年的五月结束,平均温度大约维持在零下二三十度左右。这样的天气让第一次离家这么北的艾未有些承受不了,在她家四季分明的小城里,零下十度已经是几年难遇的极限了。
“已经近四月了还这么冷,妈呀这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呀,冻死了简直。”艾未拢了拢身上的大棉服,提着垃圾袋下了楼。青旅已经进入了淡季,几乎都没有人。每天只有她和啸啸两个人在店里守着,啸啸最近和朋友在店里整了一个深夜小酒馆,说这样店里可以有些进账,结果海报什么都宣传了他却天天不着窝跟着帆宝瞎混。“店里供暖不好,这么冷谁傻啊来这喝酒…”把垃圾扔到小巷垃圾桶里,艾未边嘀咕边往回走,没成想真看到有人站在楼梯口按门铃。
艾未走过去,站在离那人一米左右,开口:“你好,你是要住店吗?”
那人转过来,一头脏辫,声音有些小,“这里是那个深夜酒馆吗?”
“哎?”艾未没听清。
“这是那个深夜酒馆吗?我在朋友圈看到的…”
“啊是,是,就是…今天,今天没开,不好意思啊。”艾未有些想骂啸啸,好容易有生意上门他还不在“要不你明天再来吧,明天应该会开。”
“哦。”然后那人就转身推着小摩托走掉了。
晚上啸啸回来的时候艾未告诉他今天有人要来店里喝酒呢,啸啸也一脸惊讶,“啊…真的有人来啊?谁呀?”
“我不认识,长什么样没看清,就瘦瘦的,一头脏辫,骑着辆小摩托还是电瓶车啊我也搞不清。我跟他说今天打烊了,让他明天来。”艾未仔细回忆了一圈,她向来有些脸盲,第一眼能记住这些已经实属不错了。
一旁的帆宝却有了印象“是马尚吧,他就是一头脏辫,人挺不错。”
“我跟人说让人明天再来,你俩明天怎么也得在店里待着吧,那酒我可不会卖。”艾未瞅着他俩说道。
“没事儿,那酒的价格都在那标着呢,你就卖呗。”帆宝笑,
“这天儿冷的我都已经三天没洗脸了,我可不见人。”艾未摸摸脸
啸啸摆摆手,“哎呀明天他肯定不能来了,这么冷的天谁傻呀总往这跑。”
艾未想了想点头,也是,谁傻呀。
结果第二天晚上楼下门铃再一次被按响,监控器里冒出来那一头脏辫的时候,艾未是真的挑眉想笑,这人,还真是个傻子。不过到底还是没给他开门,只能道歉说不好意思,店里没人,今天没有营业。
那是艾未第一次听到马尚的名字,见到马尚这个人,一个傻乎乎的实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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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没多久,店里办派对,晚上喝酒蹦迪。
艾未提前洗个澡收拾了自己,化完妆又没喝酒的艾未高冷的恨不得在脑门上刻着生人勿近。
晚上来了好些人,喝酒玩游戏,艾未其实怕生。没喝酒的时候怎么都不肯往人堆里去,唯有喝完酒以后才会好像突然打通任督二脉一般变身交际花满场飞。帆宝知道她这个毛病,塞给她一瓶酒指着吧台对面玩国王游戏的那堆人说:“去吧艾未,去玩一会儿,爱你,么么哒。”然后把她往人堆里一按,扭头就走。
只是帆宝不知道的是而且那天店里供暖依旧不足,冷的出奇,为了派对艾未只能裹着薄毛衣哆哆嗦嗦。所以帆宝塞给她的那瓶啤酒她是真心喝不下,以至于看着那群玩国王游戏的人她也只觉得他们可真是低级趣味,半点融入不进去。
第一局抽到国王牌的女生命令牌一吻牌四,就看到一个脏辫小哥站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捧起艾未身边一个男生的脸就是一顿亲,艾未瞪大了眼睛,心说这要是抽到我我就不玩了。第二局,一个男生抽到国王牌,要求牌五公主抱牌七。艾未幸运的抽到牌五,一头黑线,灌了口啤酒认输,起身就走。再后来没多久那个游戏局就散了,一直派对结束艾未都没再看见那个脏辫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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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艾未第二次见马尚,也是马尚第二次见艾未,只是谁也没认出来谁。